第七节 夜走襄阳
穿过小巷,转入另一条大街,那孩子指着大街旁一低矮的屋子道:“这就是我家了,jiejie你跟我回家过年吧,我妈见了你一定欢喜得很。” 林烟碧抚着他的头笑道:“谢谢你了,jiejie有急事要办,今天晚上还得赶路,下次再去吧。”她伸手将他抱下车去,拍拍他的小脸道:“小家伙,再见了。” “再见,jiejie。”那孩子挥着手,看着林烟碧的马车驰远了,才转身回家。 林烟碧驾着马车一口气跑了许久,她知道必须在今夜进襄阳城,若等到明日,黄蓉也许就会派人严查进襄阳城的人,现在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大胜关以北,而且就算她已想到,要派人通知襄阳城的士兵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林烟碧心想以汗血宝马的脚力,应该能抢在黄蓉飞马传书的前头。当下拼命地催马加鞭,那汗血宝马本极难驾御,但林烟碧虽是坐着轿子出行,却从小练得一手好马术,驾起那汗血宝马来丝毫不费力气。 其时夕阳如血,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奔驰在黄土小路上,车后卷起滚滚烟尘。两旁的田野里空旷无人,只有风从耳旁掠过的声音。萧峰斜倚在马车里,伸手撩起车帘,看着飞速朝后退去的路旁景色,心里无限感慨,当年自己为了帮阿朱治病,也是这般驾着马车像风一般朝聚贤庄奔去,想不到一百多年后,却是自己受伤坐在车里,由一个女子拼命赶着车逃亡。他看着林烟碧削肩细腰的背影,那个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疑问又闪现:“她为什么对我这般好?我在天山脚下不过是和她一面之缘,她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后来却多番帮助于我,我却从没报答过她。”他虽不解风情,却也隐隐感受到了林烟碧那番欲说还休的少女情怀,“难道……难道她竟喜欢上我了吗?可是我只是一介武夫,性情粗犷,她那样细腻精致的人物,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呢?唉,女人的心思真奇怪。”他百思不得其解,一阵困意袭来,干脆闭上眼睛又朦胧睡去了。 忽听得一声娇喝“你们是什么人?快让开!”萧峰猛地睁开眼睛,探头出来一看,只见一队骑着马的汉子拦住去路,两旁是高耸的山峰,根本无路可走。萧峰一生行走江湖,见多识广,看那队人马的阵势就知道是山贼打劫,只是今天是除夕,山贼还出来打劫倒是有些奇怪。 只见那中间壮实的汉子仰天笑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说我们是干什么的?” 林烟碧冷笑道:“本姑娘没功夫跟你猜谜语,识相的就快快让开!” 另一个高瘦的汉子阴恻恻一笑道:“小姑娘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手上一扬,一支袖箭朝林烟碧疾射过去。 忽见人影一闪,一书生模样的人从马上凌空跃出,扇子一张,“当”地一声,将那袖箭挡下,听声音,那扇子该是用金属之类的东西做成的。他将扇子一收,轻轻落在地上,对那高瘦的汉子笑道:“二哥,人家是千娇百媚的小姑娘,你怎么能动不动就用粗?仔细唐突了佳人。” 那高瘦的汉子阴阳怪调地道:“三弟,你的毛病又犯了,见着美貌的姑娘就舍不得下手,你可别忘了咱们这次是……。” “二弟!”那中间壮实的汉子目光一横,狠狠地瞪了那高瘦的汉子一眼,那高瘦的汉子忙住了嘴,将下半截话咽了回去。 那书生负着手站在地上,看了看林烟碧,道:“姑娘与那车里之人是何关系?若是无亲无故,我劝姑娘还是自己走罢,只要将车里之人留下,我们绝不为难你。” 那高瘦的汉子接口道:“三弟!我可没答应不为难她,我们鬼山三杰做事怎么能那么婆妈?留下活口终是后患,只有赶尽杀绝才可放心。” 那书生“霍”地转过身去,折扇“唰”地一声张开,朗声道:“我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去,就绝不收回,谁敢动她一根毫毛,就是跟我过不去!” “三弟,你铁扇公子之名该改一改了,叫惜花公子更贴切。”那高瘦的汉子嘿嘿冷笑几声道,“你真要重色轻友与作哥哥的为敌,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那中间的壮实的汉子喝道:“别吵了!还没开始打呢,你们俩倒闹起内哄来了!”他话音未落,忽一个清脆的冷冷的声音道:“你们说完了没有?本姑娘没时间奉陪,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再说一遍,请你们让开!” 那高瘦的汉子又阴恻恻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还……”他一句话没说完,忽猛地一缩脑袋,终是躲避不及,只听得一声惨叫,他的双眼已被两枚银针击中,鲜血直流,“啪”地一声从马上摔下,滚在地上哀号不已。 那壮实的汉子与那书生大吃一惊,奔过来扶着他,那书生急道:“二哥,你觉得怎样?针上是不是有毒?” 那高瘦的汉子捂着脸,痛得话不成音:“有……有毒。”他忽伸手一推书生,怒道:“你走开!都是你!让她趁机偷袭得手。” 那书生猛地站起身来,道:“二哥,小弟这就去为你报仇!”他双脚一掂,飞身朝林烟碧扑去,嘴里道:“姑娘出手太狠,休怪我无情!”铁扇一收,直指林烟碧的要害。 那壮实的汉子也站起来,朝后一挥手,叫道:“弟兄们上,杀了这两人!他们身上都是金银财宝!”他紧跟在书生身后从另一侧朝林烟碧掠去,双手成爪,往林烟碧头顶抓落。 萧峰见两人来势汹汹,不禁低呼道:“姑娘小心!”却见林烟碧轻轻巧巧地将身子一侧,避过书生击过来的一铁扇,再伸手向上一格,挡住那壮实汉子的一抓,她顺势抓着那壮实汉子的手臂,手腕一翻,用巧劲将他一掼,眼看书生的另一扇又已击到,她借着那一掼之力腾空跃起,手上抓了一把银针,如天女散花般旋转着身子,将银针射向四周,只听得一片惨叫之声,靠近马车前的人都已被射中,几个举刀欲朝萧峰劈来的人都被射中了眼睛,滚在地上痛苦哀号,和那高瘦汉子的情形一样。那壮实汉子被她一掼摔在地上,正待一个鱼跃爬起,林烟碧却从上落下,双脚用力在他胸前一踩,借力再次避开书生击来的一铁扇,那壮实汉子立时被踩断了几根胸骨,心肺连带受伤,躺在地上大声痛哼,再也爬不起来。 那书生见林烟碧在举手投足间,就已伤了他两个兄长和几个手下,其余没有受伤的手下一时吓呆了,竟不敢再上前。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起刚才自己自作多情,为林烟碧挡驾之事,不由又羞又怒,大喝一声,铁扇张开,朝林烟碧横扫过来。林烟碧腰如柳枝,向后一仰,避过铁扇横扫之势,身子还未站直,她忽右脚一踢,踢中那书生的虎口,那书生铁扇脱手,朝天上飞去,他忙跃起去接,却被林烟碧抢先一步,纤手一伸,已将那扇子接在手中。 那书生兵器被夺,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位兄长,他长叹一声,道:“两位哥哥,咱们说过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今日鬼山三杰一败涂地,我也不会独自偷生!”说毕,捡起地上的一把剑就往自己的脖子抹去,忽“当”地一声,他手上一震,长剑脱手飞出,只听得林烟碧道:“你不必死,我不会杀你,我恩怨分明,绝不滥杀一个好人。” 那书生惨笑道:“我两位兄长都活不成了,我怎能独自偷生?你也太小看我了!” 萧峰不由点头赞道:“此人虽然有些好色,却不愧是一个硬汉子!” 林烟碧忽纤手一扬,将扇子连同一瓶子药扔给那书生,道:“接着,这是解毒的药,涂上后可无性命之忧,你另一位兄长只是断了几根胸骨,稍伤了肺腑,只需躺着养几个月,就会好起来。”说完,也不等那书生答话,拉着缰绳,一扬马鞭,驾着车就朝前奔去。那原站在路上的人忙朝两旁让开,谁也不敢再上前阻拦。 因这一耽误,天色已经黑下来。 萧峰道:“听他们言语,应该不是一般劫财的山贼,倒像是受人指使来取我性命一般。” 林烟碧一面驾着车一面道:“不错,只是时间紧迫,我们要赶到襄阳城去,不能盘问他们了。” 萧峰笑道:“盘问也没用,那书生硬气得很,打死也不会说的。另两人也未必会说,好像这幕后之人甚是厉害。” 林烟碧道:“管他呢,咱们过了襄阳再说。”她用力挥着马鞭,口上连连吆喝,将那汗血宝马驾得像要飞起来。 也不知奔了多久,当清冷的月光从东边照过来的时候,终于隐隐看见了襄阳城高高的城墙。林烟碧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终于到了。”她马鞭一扬,朝襄阳城下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