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惶恐

    还是周夏的京都店，小单间里，小米已经点了菜，静静的坐在餐桌前。不过她此时手里拿着几个剧本在看，边看手边还用活页的笔记本在记着什么。他敲敲门，小米抬起头，放下剧本和笔，起身离坐，对他笑了笑。

    方观海没想到小米会起身，之前他们约着吃饭时，小米不会这样的，显然，她真的当自己是客人一般的客套了。这样彬彬有礼的，不是当初的小女孩小米，而是明星蔡小米。原来自己曾经记忆里的那个，从来就不是明星蔡小米，自己却从来没注意过。

    小梅帮他们关上门，自己去了另一间，房间里只剩下方观海和小米了。小米把剧本和笔记本整理下，收进了大袋中，才抬起头。

    “知道你不喜欢日本菜，但是我怕狗仔队，只能约在这儿。我点了你能吃的乌冬面、天妇罗、烤牛排。”小米对他笑了笑。

    “我吃日本菜，只是我不想来你师兄的店。”过了两年了，真的什么都想通了，真的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带你参加我的应酬。但我的师兄，砚哥、奇哥、还有我公司的人，你都不肯见，你完全没一点意愿参与我的生活。”小米苦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不想吵架，一直忍得很辛苦。

    “我去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喜欢、想见的人是你，看到我，好点的客套几句。再差点的直接越过，当看不见。我不像陆砚、刘奇是巨星，你挽着他们出去，都是话题与焦点；我也不像毕少是富家子。永远充满了自信；还有你的粉丝王，他的能干。地球人都知道。除了你父母之外。没人认为我们有将来。其实你自己也不觉得，我们会有将来吧？”方观海笑了一下，看着小米。过了这么久，他也想听小米说说真心话。

    小陆说过。这辈子最喜欢自己的女人除了自己妈之外，就只有小米的。可是她真的喜欢过自己吗？

    “隔了这么久。才问是不是很傻？”小米真的不理解方观海，多久了，还要问。对他来说这个有意义吗？就算全世界那时不支持又如何。起决定作用的人，又不他们，是自己。

    “我跟你不一样，我很想知道。”方观海沉着的答着。

    “我知道长不了，如果我还留在娱乐圈里，我们就没有将来。”小米抱紧手臂。好一会儿说道。

    “所以呢？”方观海究根就底。

    “什么？”小米不知道方观海想问什么。

    “已经知道我们长不了，难道没有决定怎么跟我说？”方观海盯着小米的眼睛。

    “什么？”小米还是不明白。

    “他们都希望你跟我分手。只有你一直坚持着。明明熬得很辛苦，自己都没有信心了，却还在苦撑着。你那时在等着什么？如果没有被你发现，你打算怎么处理？”方观海详细的问道。

    “我那时其实打算放慢脚步，或者说，那时的我……已经有能力慢慢的放慢脚步。而后援会还没现在这么大，这么复杂。想结束，也不很困难。”小米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道，“而我跟公司的合约，今年到期。”

    那时的她真的准备放弃了，她知道自己事业心并不重，如果方观海觉得好好的做个平凡的主妇，她就回来，站在他的身边。

    是啊，她其实一直想站在自己的男人的身边，他是贩夫走卒，她就陪她行走市井；若像米如风那样的赌徒，她就为他托底。除了毕刚，也许毕刚太完美，所以毕刚不需要她，于是她放弃了。

    “所以小陆说得对，你是除了我妈之外，最喜欢我的女人，而我连你都失去了。”方观海低头的苦笑了一下。想想看了她一眼，“还是不问为什么？”

    方观海看着桌上的菜，都是自己能吃的，他不爱吃日本菜，所以小米还真是了解他，分手好几年了，她竟然还记得住。

    所以小米当年真的用了心，只是那时真的太年轻了，于是想想看，小米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完全不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也看报的，他当然知道小米已经有了新的恋情，现在约自己吃饭，更多的应该还是想了结过去，重新开始。不过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了结的？

    “小陆跟我说了。”小米脸黑了黑，别过脸去，不想看方观海。

    “她说的能跟我一样吗？”方观海原来缓和的情绪又对立起来。他还是介意，原来对小米来说，小陆说的就是真的，自己就不用解释了？

    “你还是想把责任给小陆？”小米马上怒目回睁的盯向了方观海。

    “不是，只是问题是，小陆说的能跟我一样吗？大家角度不同，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听我说一句‘对不起’？”方观海也气极败坏。

    “让我再受一次凌迟？”小米瞪着他。

    “对不起！”方观海看小米那表情，真的很想撞墙了，自己这是怎么拉。为什么明明不该说什么，偏偏还要说。

    “你要说，就说吧！”小米好一会儿才咬着唇说道，她不知道这位还能说出什么花来。还解释什么？解释清楚了，又能如何？她也不能回头。

    “算了，小陆不是乱说的话的人。她的解释应该很客观了。”方观海苦笑了一下，倒了一杯水给小米。

    “小陆倒是让你很信任。”小米心里真的很不舒服了，原来自己真的从来就没放下，说是不怪小陆，原来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不信她吗？”方观海一直认真的看着她，小米的每一部电影，他都会去看，有时不止看一次。原来真的距离远了，才会真的看清一个人。

    小米真的才华横溢，她天生就该活在光影之下。她努力的做到最好，对她来说，想干净的活着，就得努力。现在真的他认同了她，只是这个女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现在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他突然有一点开心，因为小米现在还在意小陆。表示从头到尾，小米原谅小陆并不像她表面上做得那样。不原谅就表示，她的伤还没好。

    “我信，只是我想不到你能信？”小米没好气的说道。

    “奇怪吗？有时想想，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多过你。她算不错了，别人说你坏话，她会反驳，后来干脆跟那些人绝交。你也知道我们这行有多窄了。她从小在那个环境里，朋友全是我们身边的人。跟你打电话，十次有九次是小梅接的。我也是，找你找不到。你的事，我只能看报纸、电视才知道。还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和朋友一块去玩，除了小陆，没人不是以你为开头，以你为结尾。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还是你的朋友。”

    “你们不相爱，却能在一起，我理解不了。”小米盯着他的眼睛，“你们不相爱吧？”

    “有什么理解不了的，你以为真的全和你一样，有人全天候的保护你。你身边从来不缺人，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寂寞。”方观海嘲讽的一笑，小米忙都忙死了，哪有工夫想什么寂寞。至于小米后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他觉得没有必要。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你问过我，为什么旅行都喜欢热带的地方，我那时怎么答你的？”小米盯着方观海的眼睛，他们还在一起时，常想着一起去旅行，拿了不知道多少资料，而那时，小米挑的全是热带的地方，方观海还笑过她的。

    “你说很冷，想去有阳光的地方。”方观海也记得起小米的每一句话的，主要是，他们那时说的话真的不多。小米话少，而方观海话也不多，两个都是内敛的人，谈恋爱也真的够麻烦的，都不说话，谈什么？好些问题真是该问的时候都没问，比如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觉得冷？别告诉我，你也很寂寞。”

    “为什么不可以？我有很多朋友、兄弟，小梅二十四小时陪在我身边。在你们看来，谁都该觉得寂寞，就我不该对吗？”小米真的想大喊了，寂寞和忙碌是一个概念吗？她的心事无人可说，因为说了都没人会信，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个梦里，于是每天晚上闭上眼时，都充满了恐惧。早上睁眼时，又满是恐惧。这种感觉她无从述说，她才是那个最寂寞的人。

    “不是吗？”

    “你有睁开眼睛时，不知道自己在哪的感觉吗？突然觉得这世上原来只有自己，然后会很冷。从心里发出的冷！”小米抱紧了手臂，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心里最大的恐惧，会说给这个曾经自己以为自己最恨的人的听。

    “为什么？”方观海真的不知道小米会有这么惶恐的时候，他此时对小米的担忧也是真实的。

    “不为什么。”小米摇头，她能说，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已是梦非梦吗？甚至，她都不知道，面前方观海是不是真实的。

    “现在还这样吗？”方观海跟小米时间也不短，而且也算是最了解的她的人之一。他明白小米最缺的是缺乏安全感，所以她很努力，她的努力，方观海当时不理解，一度他觉得小米只是为了出名。现在小米真的功成名就，她已经是最闪亮的明星之一了。还会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