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敬茶
栀子索性停住脚步,等江白圭跟上来,错开两步在他身后走。江白圭一面走,一面为栀子做向导,道:“家中如今住的是四进的院子,祖父母住正院,名曰颐养居,取颐养天年之意;爹爹与娘亲住偏院,名曰赏梅居,娘亲喜爱梅花,因满园中遍种梅花而得名;我们住的是跨院,名曰静心居;还有一座套院,名曰云来居,原是客房,现下由jiejie暂住。” 栀子听罢,笑道:“其他院名你皆讲明由来,为何单单静心居不说明?” 江白圭面露尴尬之色,道:“静心居原名居,得这院子那****恰巧在书院听人唱了一曲家乡小调,犹如之音,所以得名,只是……祖父后来让我改名静心居,意在提醒我时时不忘静心读书……”讲到此处,他回头瞧了瞧,见栀子满面皆是取笑之意,遂明白自己上了当,立马闭了嘴,静静的走起路来。 栀子笑过,悄悄四下打量,将走过的回廊夹道记在心中,以免下一次走错。走了一会子,她突然觉的奇怪,一路行来,走了少说也有一炷香的时间,却连一个下人都未瞧见,她将心头疑惑问出口。 江白圭还在为方才的事情郁闷,听栀子问他,装作没听见,只等栀子再追问,可等来等去,栀子都未再问,忍不住自己解释了起来:“祖父前年才从辽王府搬回家中居住时,瞧家中仆从太多,说浪费粮食打发了一拨人。去年娘亲嫌家中人多嘴杂,又撵了一拨人,如今家中就只十来个下人,你一时半会没瞧见倒是正常的。” 栀子左右望了一眼,奇道:“这样大的一座宅子,只十来个下人,不说旁的,就是打扫也顾不过来呀?” 江白圭指了指地上:“怎会顾不过来?这不是干干净净的吗?” 这倒是事实,只是,这样一个走了一刻钟还未到达目的地的庞大宅子中,只用着十来个下人,还能将院中打扫的纤尘不染,江夫人治家的本事倒是高明。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子,江白圭道:“这便是颐养居。” 栀子望了望垂花门上的“颐养居”三字,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吁了一口气,快步跟上江白圭。穿过垂花门,经过一座花园,就瞧见敞开的厅堂中已坐着人。 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栀子跟在江白圭身后,与迎出来的一个身着半旧衫裙的十五六岁婢女低头进了厅堂。她未抬头,可也知道这时有好几道目光在她身上扫视,她只将头再往下低了低,务求作出一副这时新媳妇害羞的样子来。 江老太爷最先开口,道:“清影,上茶。” 名唤清影的丫头便是先前迎栀子与江白圭进门的那个,她应了一声,将早已备好的茶盏端到两人跟前。栀子趁端茶盏的功夫,将厅中众人瞧清楚:上首坐的是江老太爷与江老夫人,两人六十上下,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右面坐的想是江老爷与江夫人,两人年纪不到四十,江老爷亦是红光满面,穿一件天青色的直裰,江夫人梳着云髻,用一支刻着莲花的碧玉簪子定住,除却这支簪子,浑身上下再无一件首饰。左面下首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满头的珠翠,与江夫人的清减又是不同,不知是沈姨娘还是姑奶奶江雅,这两人此时都不该坐在厅中,倒不好猜。 瞧过去,只上首的江老太爷与老夫人跟前摆着两个蒲团,栀子就晓得自己该先与两人敬茶,便与江白圭一道走上前去,跪在蒲团上,说了声“老太爷老夫人请用茶”,将茶盏递上。 江老太爷接过茶盏,连声道好,方才一口饮尽。饮罢,从身旁的几上取了一个红封放在先前端茶盏的托盘上。老夫人见状,从头上拔下一只镶着南珠的金簪子放入托盘中。 栀子与江白圭谢过,又与江老爷江夫人敬茶,两人亦与了栀子见面礼,江老爷的也是红封,江夫人的则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玉手镯。 敬茶之后,江老太爷让栀子与江白圭在下首坐了,指着对面那个满头珠翠的女子与她道:“这是雅娘,白圭的家姐。” 栀子奇怪,新妇敬茶,按说身为寡妇的江雅不应该出现才对。心中虽奇怪,但她还是站起身,走到江雅跟前与她行礼,道:“雅姑奶奶。”江雅笑着回了礼,她头一动,头上所有的钗环便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好不热闹。江雅浑不在意,拉着栀子就与她说话。 江老太爷最不喜江雅唠叨,不等她说完,就吩咐摆饭,又与栀子道:“家中人不多,平日都在颐养居用饭。” 不多时,清影就来请众人去隔壁用饭,到了隔壁栀子才知道,原来旁边也是一厅,中间用绢纱屏风隔开,屏风左右各摆了一席。栀子随江雅去了左面一席,但并未坐下,而是走到老夫人身后立着,准备服侍老夫人用饭,她晓得,身为才进门的媳妇,这桌上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老夫人与江雅端了面前的玉米糊就着小菜吃起来,只有江夫人接过身后金mama递上的巾子揩手,揩罢瞧栀子立着,与老夫人道:“老夫人,让白圭媳妇也坐下吃罢,不然一会凉了还得让厨房生火热。” 这时还有人想着自己,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婆婆,栀子的心比这夏日的阳光还温暖。江老夫人头也不曾抬,道:“大热的天,哪里那么快就凉了?规矩不能废。” 屏风对面的江老太爷听见,扬声道:“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要讲?白圭媳妇坐下吃罢。” 有人维护,自是高兴之事,可栀子却是左右为难,她若是真坐下,难免会惹得老夫人不高兴,可若是不坐,江夫人与江老太爷又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她正为难着,老夫人转头道:“既然老太爷都发了话,你还立着做什么?” 栀子忙笑着应了声,挨江雅身边坐了。 饭罢,老夫人推说天热,让清影扶着回房去。江夫人瞧了瞧侯在门外的江白圭,与栀子道:“跟我去赏梅居,我有话与你说。” 江白圭听见,转身走了。栀子忙应下,江雅要跟着,被江夫人拦了回去。到了赏梅居,江夫人让栀子在厅中坐下,命金mama上了一盏茶,自己则去隔壁净面换衣。好一阵方才出来,让金mama将家中下人唤来与栀子磕头,江白圭倒没说错,除过老夫人身边的清影,来的人算上端砚杨mama金mama,真的只有十一人。 打发了下人,江夫人与栀子闲话起来,说是闲话,无非是问栀子在家的事情。栀子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家中之事都讲了讲,江夫人听得仔细,还不时颔首,一副全神关注的样子。 江夫人先是在饭桌上维护自己,这时又与自己闲话,一点未端出婆婆的架势,栀子暗暗庆幸,便拿出十分的热情与江夫人说话。 讲了好一会子,金mama进门来报,说沈姨娘来请安了。 江夫人头也不转一下,道:“磕头有甚用?家中米粮不养闲人,让她去厨房洗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