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女仆的阴谋
利贝拉城南城区的夜晚，比北城区更加冰冷黑暗。这里是平民的聚居之处。虽说城区的规模和一个小镇也差不多，称不上破旧，但和利贝拉城其它地方相比，这里实在是太寒碜了。 此时已是下半夜，路边稀疏的几盏挂在铁柱子上的路灯，照不出一个人影，连酒鬼们都睡了吧。小偷佩吉翻过一道歪斜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绕过一堵糊满了被撕毁的广告与通缉令的公告栏，拐进两栋黑乎乎大房子之间的狭窄过道。 佩吉他们所住的地方被称作地下水路，南城区的地下水路——也就是排泄城市里积水的通路——基本上无人问津，只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会窝在那里面，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南城区的东南方向，几家早已关门的小店后面，有一道楼梯通往地下水路的入口，那个入口，距离佩吉他们所住的地方最近。入口铁门上的锁早就被孩子们撬坏了。现在佩吉就是在朝那个入口赶去。 冬季的冷风，夹杂着哭声般的呼啸穿过狭窄的巷子，鼓起他身上的旧衣灌进他的脖子里。尽管冷得瑟瑟发抖，佩吉的脸上却带着一抹愉快的笑——跑进南城区就不怕被抓到了，这南城区，连治安巡逻队都懒得过问的。 石砖小路上铺着黑乎乎的积雪——这里人人都只扫自家门口，根本没人理会那些街道。佩吉穿过好几条大街，路过一家低矮的酒吧。 南城区的这些酒吧，晚上通常都是等到客人走光就关门的。这家名叫“香喷喷”的酒吧佩吉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当他注意到那扇紧闭的厚木门旁边悬挂着的画着啤酒杯的金属牌有些闪亮时，微微诧异了一下。 稍微离近一点，他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地方。虽然已经拉上了窗帘，但那扇金属牌下方的小窗子边缘仍然隐隐发光，照射到了金属牌上。里面有人？佩吉皱了下眉头，都这个时间还有人在喝酒，估计是想喝通宵了。 他从小窗子下灵巧地窜了过去，拐向“香喷喷”酒吧的一侧。突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要杀了那帮废物吗？” 说话的应该是个男人，佩吉并不认识，只是这句话把他吓住了。本来还以为是贪杯的酒鬼，可他知道，酒鬼是不会以如此冷静而无情的声音谈论“杀人”的！ “愿意杀几个就杀几个，别都杀光了，你们得伪造成‘天启之翼追随者一时兴起袭击治安署’的假象，我只要那个人死就够了。” 说话的这个女人，口气十分傲慢，比那要杀人的男人还要冰冷几分，佩吉本能地感到了危险，理智提醒他马上离开这里，绝对不能再听下去了！可他偏偏就是挪动不了步子！ “哈，我说老兄，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个说话的男人比刚才那个显得圆滑了不少，声音里透着轻蔑，“那帮吃软怕硬的混账，早就想收拾他们了！”他这句话一说出来，佩吉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听到了好多人低声应和的声音！这屋子里到底有多少人啊？这么多人聚集在南城区，这、这、这也太可怕了！ 不知不觉中佩吉的耳朵已经贴到墙上了，脑子里有一个喊声叫他立刻逃走，可一股不该冒出来的好奇迫使他很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感觉那些人应和了几声又全都沉默了下来，墙壁上回荡起啤酒瓶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如果，没有问题——”女人又发话了，她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导，这种可怕的秘密聚会，就是她组织的，“再过二十分钟，你们就可以行动了。先干掉这边的治安署，然后才是东城区，用五分钟的时间解决，按照安排迅速分散。” 女人说着，在地板上走了几步。佩吉听到了皮靴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她长长地出了口气——也有可能是吐了口烟。 “天亮之前我要得到满意的结果！”她清清楚楚地命令道。 佩吉发觉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从这女人的声线里，听出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好像必须服从她似的。紧接着，皮靴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朝向门口的，佩吉这才意识到有人要出门，他必须赶紧躲起来！ 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发出微弱的吱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浑身裹在黑色中的人影悄然钻出了酒吧。酒吧门口没有路灯，什么东西看上去都是黑乎乎的。那个人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佩吉现在应该很庆幸这雪已经停了很久了，酒吧附近的积雪，早就被踩成一片漆黑，就是最细心的治安官都看不出刚才有人经过。他远远地望着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像个女人——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噗。 很小的声响，是佩吉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硬结的雪！那女人立刻回过头，冰冷的目光扫向漆黑的角落。 她朝这边慢慢地走了几步，离佩吉越来越近—— “喵呜——” 就在这时，一只灰猫嗖地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朝着那女人窜了过去，女人微微一惊，迅速让开。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放心，她检查着每一处的积雪，又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快步走远。 趴在屋顶上的佩吉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知道自己闯祸了，彻底闯祸了！他不该听到那个女人跟一群暴徒讨论袭击治安署的事情！更不该在那女人走过来的一刹那，看见那个女人兜帽之下的面孔，以及她抬头的时候从领口露出的蝴蝶结—— 那不是利贝拉王城女仆装上的蝴蝶结吗？ 佩吉在北城区做过不止一次“生意”，见过出来办事的王城女仆，对那带着玻璃珠的绸带蝴蝶结印象深刻。他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赶紧忘掉刚刚知道的一切，他轻手轻脚地从屋檐上爬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向着地下水路的门口奔去。 利贝拉王城的人要袭击治安署，要袭击治安巡逻队，还要杀人……佩吉疯狂地摇着头想把这些萦绕在他脑海中的念头驱赶出去，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就要行动了，这里、还有东城区的治安署都要遭殃，会死好几个人，有一个人是必须死的，也许这个时候去通知治安巡逻队还来得及…… 别胡思乱想了！佩吉严厉地警告自己，他一个小偷居然关心治安巡逻队的死活，太不正常了吧！对，他们说的没错，治安巡逻队不过是一帮吃软怕硬的混账，是他们该死！ 至于那个女人说要伪装成“天启之翼追随者一时兴起袭击治安署”的假象…… 是“天启之翼追随者”……吗？ 作为一个在这利贝拉城繁华的夹缝中艰难生存着的孤儿，佩吉对“天启之翼追随者”没有一丁点反感，反而觉得他们那样做很棒、很勇敢，尽管他是没有胆量对着哪个贵族的后心窝捅上一刀的。如果不是一个来自王城的女仆用一种完全漠视生命的口气安排着“愿意杀几个就杀几个”的话，他甚至会把暴徒们的行动想象成为穷小子们出气的正义行为。可是，“天启之翼追随者”和女仆蝴蝶结联系起来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地让佩吉有种不祥的预感。 利贝拉城的北城区那里，雕琢精美的路灯点亮着安宁的假象。晨曦降临之前，那些路灯逐渐熄灭，所有的街道都笼罩在一层梦幻般的晨雾之中。在消息传到这里之前，一切都如此平静。 “啊！不行！”艾瑞丝的脸色窘得通红，两只手下意识地拉住红色大衣的衣摆，紧接着，她上前一步抓住了从眼前跑过的薇妮的胳膊，“你快点给我去换衣服！不换衣服不许下楼！” “喵呜，艾瑞丝好凶！”薇妮揉着眼睛委屈地看着她。 “不是我凶！你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啊！” “可是人家才刚睡醒嘛——” 刚睡醒的薇妮，只穿了一身内衣。吊带的小背心连肚皮都没盖上，说话的时候，一根吊带松松垮垮地滑了下来，下面是一条很可爱的白色小裤裤。也不知道一大早的冬天，她这么穿会不会冷，呃，这个不是主要问题…… “只要出来就得换衣服啊！”艾瑞丝都快趴到她耳边大吼了，她怎么可以在房子里有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这么大摇大摆地展示内衣啊！ “而且你睡觉都不穿睡衣吗？！贝莉卡怎么都不管你啊！” “喵喵……”薇妮垂着头，把小裤裤往上抓了抓。 贝莉卡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还好，穿着长及脚踝的蓝布睡衣，领口的扣子只扣了一个，歪向一边的领子露出她白皙的肩膀。 “唔，艾瑞丝说的对，你应该买件睡衣，薇妮。”她细细地打量了薇妮一番，猛地拍了下手，“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买睡衣！”贝莉卡说着跑进屋里把薇妮的衣服丢了出去，“快点换衣服，艾瑞丝也要一起去！” “我说贝莉卡，我们可是有任务的啊！”艾瑞丝把目光转向一边，“如果今天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们两个去趟睡衣店吧，我可不是想去逛街哦。” “知道啦知道啦！” 当女孩们还在讨论睡衣的时候，杰克的心情却是无比复杂，他起得最早，刚买了些早点回来，可是，偏偏就在买早点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