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灯火阑珊
灯火阑珊 席然无端端地想起很久以前。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席然恍惚觉得，那或许是自己的小梦一场吧。那时，她和顾晨都还只是小孩子而已，两家人住在小巷子里，比邻而居。周边人家很多，但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却少有，于是那段时间席然唯一的朋友便是顾晨。 她的童年，简单，却也丰富。放过风筝，抓过蚱蜢，堆过雪人，埋过沙坑，家里的大人每天顾着上班不怎么管她，于是她童年时候所有的故事唯二的主角，就只有她席然和顾晨。没有别人，也不需要别人。 有一次，他们一起在石堆里挑来很多好看的石头，交给席然保管，但第二天席然却发现这些石头不翼而飞，她怕顾晨生气，就躲在屋子里哭得厉害。最后爬了窗子闯进来的顾晨问她：“然然，怎么了。” 而席然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是我弄丢的。”顾晨拍着她的头说：“好了，我知道不是你弄丢的，我们再去捡好了。” 席然顿时就止了抽噎，小声的问他：“你相信我吗。”彼时的顾晨咧了嘴笑起来，点了点头。 人的一生或许遇不到多少这样的人，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你，而席然最初的被信任感，是来自顾晨。席然曾想过，她对顾晨最初的依赖，或许是因为顾晨是她儿时唯一的玩伴，也或许，是因为那时顾晨给予她的信赖。很久之后当她读到书里说的，士为知己者死，说的，好像就是这种感觉了。 后来即便他们各自搬家，即便顾晨有了新的朋友交了新的女朋友，可席然，却好像还站在原地踏着步，没有往前。陈潇也说过她，你这人，看起来跟谁都好，可真正的朋友，却一个都没有。席然还会笑着反问她：那你呢。陈潇便闭了嘴不再说话，其实席然也知道，她想说：我不过是你这些朋友里，关系好一些的罢了。 她把自己边最大的位置留给了顾晨，而顾晨却再也没有进来过。 都说初恋难以忘记，虽然席然的初恋献给了暗恋，一个人偷偷地暗暗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因为那个人不经意的一句“我罩你”就去玩了一个自己并不感兴趣的游戏，可到了最后，这个人反倒开始不问一切，怀疑她。 哪怕说个清楚他们不会有可能，哪怕是不闻不问无视她，哪怕从此陌路，都好过现在的状况，对吧。 席然最后重复了一次：“你，相信我吗。” “然然，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你……”天澜以北的视线从她上回到她手里的七彩石，答案很明显了不是吗。 你可以花十几年的时间只去喜欢一个人，为了他放弃这个花花世界。她想过放弃，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抹去十几年来自己的感，可这一次，是顾晨给了她这个决心。 原来，对一个人失望的时间，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你回到游戏的时候，他们告诉你我拿了这破石头，你就打电话来问我，所以，你宁可相信他们，也不相信我，对不对。” 天澜以北没有回答，只是说：“然然，把东西给我。” “顾晨，十几年前的时候，你说过的，你相信我的。不过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记得。既然你要这东西，就拿去好了。”席然说着，松开了手，原本抓着的七彩石就顺势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就到了雪域冰凰的脚边，那女人也赶紧蹲下子捡了起来，还在手里擦了擦，好像是什么金贵得不得了的东西。 “好了，现在可以松手了吧。”席然说。 天澜以北回头看了一眼雪域冰凰，见到她手里的石头之后这才转回来，放开了手。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看到面前人上一道白光，等到想要阻拦的时候，人已经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天澜哥，鸣光石。”雪域冰凰说着，把石头递到了天澜以北手里。看着手心里的这块石头，似乎比刚才在席然手里的时候要更加耀眼一些，只是他想起刚才下线之前席然的眼神，似乎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差别。 然然，她变了。天澜以北想。 “小冰，鸣光石，你拿去交给会长吧，小湖的事，我回头再跟他说。”把石头重又递回给雪域冰凰，天澜以北也选择了退出游戏，白光之后，人影消失，最后只留下雪域冰凰一人站在原地。 席然退出游戏之后，依然带着头盔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乍一退出去时，眼前还留着一些游戏里的残影，周围的景事物渐渐模糊，唯一清晰的，只剩下天澜以北的影。 重遇故友，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最后却落得这样，不欢而散。席然叹了一口气，她的人生真够苦bī)。这么多年来唯一喜欢过的人，结果，就是这么对她的。 闭紧了眼睛，直到那个鲜活的人影也消失，最后视线被笼罩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好，她想着，骂了一声：“滚你妹的天澜以北，滚你妹的顾晨。” 石头他要，也给他了，只不过等他拿到手之后再施个鉴定术就会发现，拿到手的这块不是他们要找的鸣光石了。 明天会怎样，或许顾晨会发现自己错怪了她，又或许，在旁人的煽风点火下，会以为她故意拿一块假石头应付自己。其实也不用猜席然也可以想到，雪域冰凰肯定要趁着这个机会说她坏话了。很早的时候她就跟自己说过的，喜欢天澜以北，还说过什么公平竞争，那时候席然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她们互视对方为敌人，但其实席然早就出局。 而关于这一次的事，结果会怎样，席然也不想再去计较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摘下头盔，看到被设了无声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不想去确认是谁打来的，她果断把手机关了机塞进枕头底下，再一头倒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有句话说，失眠，是因为你正在别人的梦里蹦跶着。席然睁着眼睛，看着微微亮起的天，心想：可千万别是江上布衣那厮梦见自己了。 在上滚了两圈，依旧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席然摸到枕头下的手机，重新开了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当前时间，席然脱力，看来今天真的是睡不着了，便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人的号码发了一个短信出去：“天亮啦，起放水啦。”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短信，打开之后，果然是爸发来的：“小井，你起这么早，不困吗。” “困，可是睡不着。”席然回复。 “怎么了？” “不高兴。” “小井，你等我一下。” 这一条短信之后，王子阳那边就息了声没有动静，也不知道那家伙是真放水去了还是又一头栽倒睡了过去。席然叹气，大清早的，果然找不到人聊天，可是人又睡不着，干脆起了开了电脑去论坛溜达。 大清早的，就算是论坛也没有多少人，在线人数只有她一个而已，这也真是难得。每个区每个版块浏览一遍，大部分都是玩家抱怨游戏坑爹，或者对某某公会的指责，也有一些是玩家的写的攻略，关于任务怎么接，或者是一些比较飘渺的NPC坐标总结。过去席然无聊的时候也会过来论坛里面看看前面那些家伙跳脚的帖子，有时候看着还乐呵的，上了游戏也会叫朋友回头一起组队去围观，也会披个马甲进去凑个闹。只不过现在，心不好，看着帖子也没什么意思，淡而无味。 看着看着，席然开始觉得有一些困，果然睡不着的时候应该看看书自我催眠一下的，她怎么早没有想到呢。打了个呵欠，注意到手机屏幕又在忽闪忽闪的，抓过来一看，却是爸的电话，接起来，就听到里面的人大喊：“小井，你家几零几，给我指条明路吧。” “啊？你……你要干嘛。”席然问。 “我在你家小区外面。”王子阳答。 席然被爸的话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没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直到电话里再度传来声音，问她：“小井，听得到吗？”席然这才回味过来，站起来推开阳台的门，从窗户望出去，果然就看到楼下马路边上拿着手机左右张望的王子阳。 席然久久不回答，王子阳拿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确还显示通话中，他又问了几声，然后抬头的时候，就发现了对面房子三楼的阳台上，有人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贴在窗户的玻璃上，正看着自己的方向。 王子阳抬起手挥了挥，说：“小井，我看到你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席然看着王子阳的方向，而王子阳，也在看着席然的方向。虽然这种距离下，她也无法确定王子阳是不是可以看到自己的眼睛，但是一瞬间，她却有一种四目相对的感觉。 砰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