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唱戏

    因着那几个婆子的前车之鉴，荣府里的下人只要一遇到黛玉淑君姐妹并庄嬷嬷她们，这么说吧，凡是沁芳院的人，都是尴尴尬尬。就那么半天的功夫，原本炙手可的沁芳院便是冷清了下来。原本那些削尖了脑袋等着盼着差事要去沁芳院的人一下子都安份了下来，一声不响恨不得连走道都不敢发出声音，实在躲不过被自家主子遣去非走一趟的时候，面上虽是不显，背地里却都是无奈不已。

    这样的转变，沁芳院的众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悟到了的。庄嬷嬷、李嬷嬷二人虽然对于王夫人的话耿耿于怀，但是却并不放在脸上，只是打心眼里已是看不起这样的主子太太了。于是马上知会了疏影新雨她们，无论是谁人房里的，因着什么事来的，都借她们家太太的话，只管生受，其他事一概不予理会。

    庄嬷嬷她们还好，毕竟年纪在这，知道忍字心头一把刀的道理，只是女萝她们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虽不是有意刁难，却也比以往不管不顾的多了。也更是因为有此一事，一众丫头们才更是看出了人心。

    从当天开始，虽然满府里的仆妇丫头们都谨慎的和沁芳院保持了距离，可是还有一些人却还是照旧，完全不受影响。比如说贾母房里的丫头们，以鸳鸯为首的大小丫头并嬷嬷们往沁芳院跑得次数一点儿都不比以往的少。凤姐儿屋里的平儿、丰儿，也时常过来说个话递个东西。迎她们姐妹那里，晴雯是更不必说了，她本来就跑得勤，如今人少了，她倒是更能多说上两句话了。晴雯一来，也带动着迎她们姐妹房里的司棋、侍书、入画也是常来。

    除了这些人以外，邢夫人处也常遣嬷嬷们过来说话，张口就是府里对两位表姑娘照顾不周，两位小姐有什么不中意的地方只管和大舅妈说。不仅一一次的遣人过来请安，还三天两头的叫人送东西过来，都是一些时鲜的水果吃食。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定要绕个圈圈，满府里走一遍，排场倒是不小。

    而王夫人、李纨并宝玉院里，原先常来的那些丫头婆子们却是绝迹了，除了赵姨娘，再没有这三房里的人踏足过沁芳院。

    黛玉是个心细的，观察了两后就开始有些纳闷了。要说这底下人的行径一般也都是主子的示意。迎她们三人对自己都是一切照常，怎么边的人却是这么严重两极崩坏的？以往迎她们过来时，边的丫头都是一个不落的，都是要跟着过来玩耍的，只是现在晴雯她们几个一切是照旧，可是绣桔、翠墨、彩屏三人却是根本没有见过人影儿。

    黛玉躺在榻上，嘴里默念着这三人的名字，想着里头的缘由，越想越念越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突然之间反应过来——

    第二天一早，黛玉就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疏影她们知道，疏影听了便一径找琥珀鹦哥她们去了。等到黛玉省完贾母回来之后，疏影便告诉黛玉知道，黛玉又是猜对了，这三人以前确实跟过王夫人一段时间，也确实是王夫人送给迎她们姐妹的。不止她们三人，连着史大姑娘边的翠缕也是。

    金玔儿、玉玔儿，彩云、彩霞、彩屏，绣鸾、绣凤、绣桔，翠墨、翠缕，这么摊看来一看，也就说得过去了。只是没想到，这王夫人的手可伸得够长的，黛玉心里暗忖道。

    荣府里的一众下人们，就这么自觉、不自觉的两边倒，各自占位了。只是不管站在哪一边的，那眼睛都是死盯着上房里头的动作声响，因为直到这时候，也没有一个主子出来说句话儿。比起这些闲磕牙的人，这大小主子们的反应就淡的多了，该说笑就说笑，该斗牌就斗牌，平里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话都没有听说过一样。那些下人们见了如此，便已是有些懵了。

    没想到没过两天，凤姐儿又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京城里刚进了一班昆戏，竟是一唱成名，一时间就风靡了四九城，凡是听过的人，都连声夸赞不绝，便有意撺掇着贾母请来听听。贾母一听这话头便连声说好，叫人立去请去。请来一听，果然如凤姐儿说的，竟真是难得的。贾母听得看得高兴，一大笸箩一大笸箩的新钱撒上戏台去。这台上台下，不管叫人怎么看，都是闹的戏码。

    一众原本或是躲着走的，或是冷眼看笑话的人们，顿时更是迷了眼，论理说这么大的事，这么一块石头打了水漂了，怎么一点儿涟漪都没有。以前这府里也不是没有过这样子的事，各位主子们也都是给过一些反应的。就说老太太吧，是肯定要出来说两句话指明一下风向的，只是这回，这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也有脑子活泛些的已是看出了里面的弯弯绕绕了。不过也是，对于揣度主子心意上瘾的这些人来说，这么明显的指示，再不知道就真的是傻子了。只是此时知道也已是晚了，虽则只是两三，可是这种事上，就是一刻钟也是站错了队了，若是比作下赌注，那就是赌输了。当然，也有人不信邪，想着输了一局怕什么，扳回来就是了，便又有事没事的往沁芳院去走动。

    只是虽然这些人心着实宽广，脸皮子也够厚。但是女萝她们也都不是吃素的，虽则年轻，可却都是拿得出的主儿。面上依旧是一脸的笑，嘴也是抹了蜜似的，说出来的话更是蜜里调了油，嬷嬷jiejie的叫的人都飞上了天去了。

    那些嬷嬷丫头们坐在云际，心里不又傲了起来。有些人天生就是这个脾，蹬鼻子上脸，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再加上女萝她们殷勤周到，若是递话，便是千恩万谢的应了，若是送东西，还是千恩万谢的收了，只是这客气完了也就是完了，再是没有下文的了。

    众人都是等到回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的话，竟都烂在了肚子里，一句都没吐出去。再等到这会子来回想女萝她们说的话，句句在理句句有礼，却比吃了个苍蝇还难受。

    吃了苍蝇的不只她们，还有王夫人。

    王夫人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一来总会起点作用，毕竟这种事在宝钗上也是应验过的。却没想到自己兴头了半打出的拳头，却生生的打在了一摊棉花上。看着闹，对方却毫发无伤。越看自己就越像那戏台上抹了脸的戏子，卯足了劲唱念做打演了半，底下却在起哄喝倒彩。

    黛玉也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王夫人演着独角戏，她和淑君二人还真就没有把王夫人的话放在心上，无论是明的还是暗的，都是不在意。虽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但是有贾母这尊佛在，王夫人这个跳梁小丑还真是翻不出什么花头经来。

    也就是七八天之后，挨了板子的那几个婆子就继续进来伺候了，她们几人子一好，这件事就更像是一阵风似的，来去没有一丝影踪，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似的。天影她们还是照常的三不五时的要出去，更让天影开心的是还不用再放赏了。

    “小姐，这是您要的几对核桃，是陆管家特地挑出来的，还有两对我已经送了徐大爷并秦大爷了。”这，天影雅芙二人午后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向黛玉回道。

    黛玉应了，接过天影手中的八个小匣子，挨个的看了看里头的核桃。

    天影还在一旁让黛玉指认着，“陆管家说那对儿核桃送给琏二爷是好的，其余的小姐随意分派就好。”

    “这成色不错，看起来倒和陆管家那里配出来的两对差不多儿。”黛玉抬头看了看天影笑道。

    “陆管家也是这么说的，说小姐送去的这批核桃成色很是匀称，只有少数不能用的，实用的比例是极高的。”天影说着又从荷包里取出个纸条递给黛玉道：“小姐，这次的核桃陆管家一共剔出了4489个，配了1367对儿，小姐拿的十对和送与陆家的那十对不在其中。”

    黛玉接过纸条一看，上头是陆管家登记的几个档次的数目与暂定的价钱。看来确实很不错，连最次的都是上对。不过黛玉只对数字感兴趣，虽然知道这是陆管家定的底价，意思是这价钱再低，也低不过这个数去。黛玉也不计较，就按照这个价粗略一算，这价钱既是可观了。

    天影在一旁看着黛玉念念有词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手指头也在不停的动着，便猜到了黛玉在做什么了。于是笑道：“小姐，前儿陆管家便送了五对核桃去吉庆行试水，没想到半天的功夫就是卖完了。而且没有一对核桃是按照这个上面的价钱卖了的，起码都要高出大几十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