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巧
莺儿的声音就如她的名字，黄莺出谷，婉转悦耳，银铃般清脆，可是在现在听来却是尖利的让人心颤。 宝钗因着心里头装着事只顾埋头走着，听到莺儿这么一声惨叫，想也没想直接喝道：“满嘴里胡说什么。” 前头打着灯笼的婆子听到这声嘶喊瞬间回过头来，恰巧看见一个黑影往后窜去，不由得“哎呦”一声，两腿发软立马瘫倒在地，手里的灯笼也摔了。 宝钗见了如此这才慌了神，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了。突然之间，惊觉有什么东西蠕动着附上了自己的裙子，饶是宝钗这般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一颗心也蹦了出来。 “小姐，鬼，真的有鬼。”原来是莺儿抱住了宝钗的腿。 一时灯笼里的蜡烛也灭了，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宝钗只能凭着声音判断那个婆子还是跌坐在地，只是嘴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莺儿继续抱着宝钗的腿，嘴里还是叽叽咕咕的重复着“鬼，有鬼——” 宝钗只觉长到这么大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想都却动弹不了，想说话却只觉有有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似的，顿时一的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凄厉的叫喊声，脚步声乱成一团。忽的又有一点亮光并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宝钗的心提到了喉咙口。却听有人问道：“是夏婆子吗？” 宝钗一听这声音，忙开口道：“林大娘，是我。”原来来人正是府里的管家娘子林之孝家的。 林之孝的一听这声音，嘶哑的很，一时也辩不出来是谁。忙一手举起灯笼，一手遮住灯光，向宝钗的方向照了照，惊道：“怎么是宝姑娘，宝姑娘是不是受了惊吓了。” “我没事，只是这位mama并我的丫头着了惊怕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宝钗一手指着地上，一手捂住了口定了定心神道。 林之孝家的等人这才打着灯笼照了照当地，顿时也是唬了一跳。只见宝姑娘的丫头莺儿坐在当地，抱着宝姑娘的大腿瑟瑟发抖，嘴里还叽叽咕咕的念叨着那几句话，只是那眼神直直的，委实吓人。那夏婆子躺在地上，嘴里唾液直流，说得什么话也听不清了。一阵风吹过，一丝不好闻的味道散发了出来。 林之孝家的打了个寒战，一时已是大概知道了出了什么事，又向宝钗问道：“宝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宝钗这也才记起了事，忙向林之孝家的道：“林大娘，麻烦您带我去太太那，我有急事。” 林之孝家的是个乖觉的，见宝钗如此神色，也不多问，忙点了点头又向后吩咐了几声，并几个婆子蹲下去使劲掰开了莺儿的手，引了宝钗往王夫人院里去了。宝钗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浑酥麻，脚步也迈不动了。 待宝钗并林之孝家的一走，余下的婆子们忙一起动手把夏婆子并莺儿抬进了守夜议事的厅里，边动手边低声说着话儿。 “真真可怜见的，以为是那东西，吓成了这样——”一个婆子看着呆愣愣的莺儿可怜道。 “可不是，只是谁能想得到呢想想刚才的事都后怕呢，若是我的话，必也吓傻了。”一个媳妇子捂着口惊魂未定道。 “依着我说，咱们还是少开口吧，等待会上头知道了，指不定多大的火呢——”一位看起来年长些的婆子开口道。 几个婆子媳妇听了这话，都点了点头掩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且说那凤姐儿此时也已起了了，平儿正在给她梳妆，却听闻外头有小丫头回禀说是太太房里的彩霞jiejie来了。 凤姐儿心里咯噔一下，忙示意平儿请了进来。那彩霞也不进内室，只在外头低声道：“扰了琏二爷琏二了，太太请琏二爷过去有要事嘱咐。” 凤姐儿听了这话也是一愣，这大清早的找琏二爷，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也来不及想，忙答应下了说是就去又命平儿送了彩霞出去，这里亲自叫醒了贾琏。 “太太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大清早唤我过去做什么？”贾琏沉着脸，任凭凤姐儿和平儿伺候自己穿衣洗漱。 “你就别搭着脸了，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凤姐儿帮贾琏正了正头上的冠子道。 “二爷，，我看那彩霞的气色很不好，刚刚她悄悄告诉我，说是宝姑娘在太太屋里呢”平儿把刚刚探听到的消息告诉贾琏并凤姐儿道。 “莫不是薛家出什么事了？这薛大傻子不会又惹事了吧——”贾琏边走边嘀咕道，一径飞跑着出了门。 凤姐儿想着去上房，却又不放心贾琏去王夫人屋里到底为了什么事，只是在家坐着不动，和平儿说着薛家卖铺子的事，眼耳心神却都在外头，心里还在思量着另一事。忽然听见脚步声，忙唤了平儿去外头看看是不是二爷回来了。 平儿忙出去一看，却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心下虽是疑惑，却还是笑着把周瑞家的请进了屋。 周瑞家的进了内室，给凤姐儿请了个安就附在凤姐儿耳边说了一通话。凤姐儿话未听完眼皮就跳了几跳，低声问道：“审出些什么来了吗？” “没有，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自己迷糊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凤姐儿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便扶着周瑞家的一径往王夫人院里去了。 凤姐儿一路上脚步飞快，周瑞家的跟都跟不上凤姐儿的脚步，幸好和王夫人的院子离得不远。 凤姐儿一径进了东廊上的正房内，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侍立在门口，俱是屏气敛声。凤姐儿深吸了一口气进了屋，屋里却只有王夫人一人沉着脸端坐着，贾琏并宝钗都已不在了。凤姐儿走到近前向王夫人施了一礼，唤了声“太太” 王夫人一见凤姐儿，冷哼了一声道：“我天天坐在井里，把你当个仔细的，所以我才偷了个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样。眼皮子底下竟出了这样的事，要不是林之孝家的亲自撞见了，我还都蒙在鼓里呢。” “太太，这事我也委实不知，每晚上都是有管事娘子带着人去上夜人等各处查看一番的，从来都不曾有过疏漏的，竟不知这瑞大哥到底是怎么藏在穿堂里的。” “你怎么就知道自来没有过疏漏，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撞见过罢了，也不知道那些守夜的是怎么当的差，连个大活人都没有查看到，你那瑞大哥竟能在穿堂里守了一夜。” 原来吓坏了宝钗三人的那个影子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贾瑞。这贾瑞自那天没见到凤姐儿后，心有不甘又素来无事，第二天上半晌便又过来了。正好凤姐儿在家没有出去，便就碰上了。凤姐儿见他还是不自知，还是一个劲的过来撩拨自己，便有心作弄他，哄他夜间在穿堂里等着，只是为了冻一冻他解解气罢了，不过也没想到他会真的过来。凤姐儿又放了几个上夜的小厮回去，以为万无一失的，却没料到竟被发觉了，不由得也是心里懊悔。又转念一想，想来那贾瑞也不敢自己招认的，既是有人证在，不如就让他哑巴吃黄连，认了这桩事。 “太太，如今事已如此，依我看来还是要好好审审那瑞大哥，究竟是何居心，若是藏贼引盗的也该抓个同伙。”凤姐儿支招道。 “早已问过了，他只是一个字都不肯说，满宅子也已是在查了。琏儿又恰巧有事出去了，我已经嘱咐了林之孝了，什么都不用管，好生审着他。又派赖大带着人家里家外都搜一搜，有生面孔都给我带进来。再传了该班上夜的人好生审问着，究竟是哪出了错了。”王夫人叹了口气又道：“装神弄鬼的，倒是把宝丫头几个给吓着了。” 凤姐儿听了这话倒是一时愣住了，王夫人见凤姐儿一脸疑惑的表，这才把如何吓到了宝钗三人的话说了一遍，此时王夫人的语气已经好了些了。 凤姐儿听说了来龙去脉更是疑惑了，忙问道：“大meimei怎么会这时候过来的？” “怕是不多时，满京城都要传遍了，你姑母家的粮行让人给砸了。” 凤姐儿一听，也是唬了一大跳，虽说这薛家在京城里算不上什么豪门世家，可是毕竟有祖宗的脸面在，又有几家姻亲，这是谁大了胆子敢做出这等事来。不对，这薛家的粮行不就只有益新吗？这益新不是卖给林meimei了吗？难道是在跟林meimei作对？也不应该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凤姐儿心里思绪翻飞。 王夫人见凤姐儿低头想着心事，叹了口气道：“我让琏儿帮忙去了，你姑妈听了这个消息当时就背过气去了，后来醒转了叫你大meimei来告诉我的，谁知路上又着了惊怕，跟的那个丫头子怕是这会子都没有醒转呢” “姑妈如今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人请太医去了，也不过是怒极攻心罢了。说来也巧，若不是你大meimei往我这儿来，又怎么能撞上那个畜生呢到底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