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结束
在家“自我隔离”的这些日子里，何溪醉也被一道人生选择题困扰着——对童彦若这个人所产生的“新的”好感，究竟是该任由其继续发展，还是彻底放弃？ 是的，她承认了，死不承认又有什么用，自己骗自己也太傻了——她承认自己又喜欢上童彦若了。在离婚之后又对“前夫”产生了初恋般的感情，这让何溪醉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犯贱”，但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总是能将人控制得牢牢的，她挣脱不掉。 或许是离婚时就对那个人并未完全死心？或许是他年轻俊朗的外形着实让少女没有招架能力？总之，何溪醉在听说童彦若有了“新女朋友”之后，混合了嫉妒、失落、伤感、委屈的复杂感情让她突然间醒悟——我喜欢那个人。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接下来的问题便是，继续？还是放弃？ 继续？ 会不会重蹈覆辙……曾经那么多年的相恋，曾经那么多朋友的羡慕祝福，曾经那么坚定的携手相爱一生的誓言，最终不都还是烟消云散？谁能爱谁一辈子？谁能看着谁的脸几十年还依然心跳、新鲜犹若当年？何溪醉自认为不是爱情圣人，她这么一介凡夫俗子，哪里有那让爱情永不腐烂的保鲜秘诀呢？既然到头来还是会变成感情淡漠的假面夫妻，那么为何还要辛辛苦苦重来一遍…… 放弃？ 是不是真的忍心舍弃这份恐怕是今生唯一的真爱……不管爱情究竟会在几年后，还是几十年后走到尽头，至少在它刚刚诞生的时候，是那么的让人迷恋陶醉，难以自拔。这片味道诱人的粉红色爱情泥潭，何溪醉以前陷入过，现在，它又在面前了，而她的一只脚，已经踩了进去……那种温暖、幸福的迷幻触感让多年来情感近乎麻木的她振奋不已，现在，真的舍得生生把脚拔出，远离这温柔泥潭的诱惑…… 左右为难的何溪醉度日如年，想见童彦若，又抗拒见到他。终于一天天挨到了高考结束，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总要去学校逛逛，看看大家都报考哪所学校吧？ 于是，她来到学校。于是，她遇到了期盼见她许久的章超然。 一见到何溪醉，章超然二话不说，便拉着她的手，半强迫地将她拉到教学楼外一处僻静处。 “我打算报北方科技大。”拉着何溪醉左手不肯放开的章超然开口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 “随便你考哪里，不用向我汇报。”何溪醉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 “那所大学没有我喜欢的专业，但这样至少能和你在同一座城市。适合我的那所大学离你太远了，我只能选择放弃。”章超然紧盯着何溪醉的眼睛，期待她对这番话的反馈。 何溪醉被对方带着期冀的灼热目光看得不自在……没想到，到了我这把年纪还会被小屁孩看得害羞……她不由得垂下头去，思量着该如何让这位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死心。 见何溪醉不做声，章超然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于是乘胜追击，“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只希望上了大学之后，你能多给我一些让你了解我的机会。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知道对方误会了，何溪醉拼了命从对方手中抽出自己的左手，“为一份不成熟的小感情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你不觉得这样规划自己的人生不太妥当吗？感情这种事，人一辈子不知道可以重来多少次，但未来人生的走向，你以为可以像黑板板书似的，轻松一擦就能重来？”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略带调侃地笑笑，“除非你能穿越时空，一次次回到过去重写自己的人生。” 章彦若愣了愣，“我觉得你这口吻特别像我妈……我跟她说我喜欢一个女孩，想和她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她听了大概也是这么说的……” 何溪醉苦笑道，“所以你看，我们的心理年龄相差甚远——早就跟你说过，我的实际心理年龄至少比你大十岁，我们不合适。到了大学，优秀女孩子多得数不清，到时候你挑都挑不过来……” “青春期的女生是要比男生成熟早一点，等到了大学我也会很快成熟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两个就一样了。”章超然反驳道。 ……怎么可能一样！你再成熟我也比你多活了快十年！见自己和蔼可亲的循循善诱不管用，何溪醉不耐烦起来，决定来硬的，“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大人都是为了你好！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本来你想报哪里也跟我没关系。不过以后你后悔自己选错了学校，选错了专业，可别埋怨我浪费你的青春。一切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将来，你也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到底，怪不得别人。” 看到章超然有些受伤的眼神，何溪醉又有点心软，“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知道，人生中除了感情，还有很多宝贵的东西。怎样做抉择，才能让未来的自己不埋怨今天的自己？其实我们每个人每一天可能都会面临这个问题——早晨去上班，坐地铁还是开车？你可能在下地铁站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从而摔成终生瘫痪；你也可能因为开车时的一个意外刮蹭事故，结识到自己的人生伴侣——这样一个小小的选择题都很可能改变我们今后的人生之路，更何况是高考志愿这种重大决策呢？我们可以再庸俗一点，从幼儿园到高中，父母亲帮你交了多少学费？买了多少参考书？花了多少钱请家教？不说感情投入，只是算一算他们为你前途而付出的金钱支出，你也应该慎重地对待这次选择。” 看到章超然默不做声，何溪醉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于是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自己静一静，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决定。我希望多年以后的你，能够对今天上午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感到满意。再见。” 何溪醉转身离去，留下章超然在那里思考自己的人生问题。 教室里，所有人都坐在自己座位上，小心翼翼在一张张表格里填下未来人生的方向。不时的交头接耳声让何溪醉觉得空气中弥散着一种“嘈杂的安静”。 坐在座位上没事干，何溪醉悄悄扭头看看教室另一端的童彦若。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填志愿表。不知道他选了哪里的大学……何溪醉恨不得冲过去看看他究竟写了些什么，却又不得不按捺住自己那带着焦虑的好奇心，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 终于熬到所有人都上交了志愿表，老师也宣布大家可以回家了。何溪醉看到童彦若像是要去赶飞机似的，急匆匆第一个走出教室，她知道，再不问就来不及了，于是马上追出去。 “童、童彦若！”何溪醉叫住已经走到楼下花坛边的童彦若，看到他转过身来眼神里挂着冰，何溪醉一下子慌乱起来。 “有事吗？” 童彦若的声音也不带丝毫温度，大夏天里，何溪醉只觉得手脚冰凉。“……那个……你，你报了哪个学校啊……” “和你有关系吗？” 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何溪醉还是没料到对方的回答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一阵呼吸困难，“……我……就是随便问问……” “S大。”看到何溪醉的局促，童彦若似乎毫不怜惜，依然冷冷回应。 “为什么啊……”何溪醉被一支尖利的失望之箭击中心脏，几乎失态，但她还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下肚去——K大生物专业不是也很优秀吗！ 仿佛看透了何溪醉的心思，童彦若回报给她一个嘲弄的笑。 何溪醉凭直觉感到一阵巨大不安，还没来得及在心头建筑起一道防火墙，就只听童彦若一字一句说道，“因为S大里没有你。”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因为S大里没有我…… ……原来他是那么不愿意和我接近……这段感情对他来说，早已经结束，而我却还天真地想要重来…… 夏日炙热的阳光下，何溪醉僵硬得如同一座冒着寒气的冰雕。 在这个理应是人生中最为轻松惬意的假期里，何溪醉和童彦若都没有什么好心情，他们不约而同地期盼大学生活赶快开始，祈祷自己早日摆脱心头那片随之不去的阴云。在无聊的等待之中，他们还不约而同地做了另一件事——用尺子测量地图上S市和K市之间的距离，然后用比例尺计算出实际距离。 那是829公里。 暑假终于结束，两人分别拖着行李箱，奔赴两座远隔829公里的陌生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