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一针见血
聂氏道:“就是这话不假!来了正好,来了瞅个明白,瞧瞧究竟是死有余辜还是冤屈枉死,不来到时还道咱们合谋串供呢!” 琉璃只觉得这聂氏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都这会儿了还装得跟外面雪一般清白,她就不信余氏打算除掉翠莹的时候没漏消息给她,真以为齐氏会放过她们么? 齐氏一到,琉璃心中就踏实了,就觉得这件事对自己基本没什么威胁了,齐氏余氏王已见王,还要她这士卒做什么? 齐氏依旧冷冷淡淡坐着,似乎真就是应个卯来旁听的,梁氏可听不得聂氏这冷嘲热讽,接了茶往桌上一掼,便道:“有不服明儿可跟老太爷说去,眼下有事待办,懒得搭理你!” 余氏咳嗽了一声,聂氏也知此时当着众下人面争吵实是不智,于是忍气噤声了。 余氏看着李嬷嬷,冲红袖:“给嬷嬷看座。” 李嬷嬷顿即受宠若惊,压根不相信余氏还能给她这般待遇,旁边婆子扶着她起来,她才战战競競挨了半边屁股上去。 余氏问:“李嬷嬷是老太太派来的,最是公正,你来说说翠莹这死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站起来,看了上方一眼,结结巴巴道:“老奴不与她们同屋,也,也不清楚……” 聂氏正要说话,齐氏忽然朝身后立着的丫鬟槿儿道:“吴大夫到了不曾?到了便让他进来。就说都等着他验尸呢!” 吴大夫是何府惯常用的医师,于内科上有独到建树,按例府里死了人若不请仵作,也要请他来瞅瞅,至少定个死因才像话。今日不知为何都没想到这层,齐氏不声不响将他请了来,便引得余氏好生郁闷,这不是迎面打她的脸,说她不会办事么?! 梁氏牢记着淑华那日的嘱咐,看着两边颜色,紧闭了嘴。聂氏眼见得余氏脸如寒冰,少不得替其出头:“还是三嫂想的周到,连大夫都替咱们请来了,合着老太爷连这个也交代过?” 齐氏斜斜瞟过去:“合着老太太也交代过让四夫人协同审案?” 聂氏咬着牙,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琉璃暗叹,这齐氏看着不声不响,每次一开口却总能一针见血,把个能说会道的聂氏逼到墙角里去,真不愧是老太师爷的孙女。 余氏道:“都争什么!把吴大夫请进来!今儿这事儿定要查个清楚!” 原来槿儿已经带了吴大夫到了门外,槿儿听见发话,立时便领着他进了来。四下里一见过礼,吴大夫便掀开尸布细细查验起来。 齐氏余氏皆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甚至每个表情,紧张的气氛使梁氏聂氏及钱大娘子也不敢错眼的关注着。 李嬷嬷脸色煞白站在地下,不知是冷还是怕,浑身都打起了颤栗。琉璃也很紧张,翠莹的死到现在已然变成了大事,这是余氏与齐氏的角力,她虽然知道她是个悲哀的牺牲品,却不知道假如她真的死于谋杀,齐氏究竟会怎么报复。 时间终于过去,吴大夫直起身来,说道:“是闷死的。想是夜里烤火关了门窗,气流进出不了闷死了。每到冬天这种事总是要发生许多回。”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被人毒死,这事就好办了。余氏端起参茶,指着钱长胜家的道:“让吴大夫写明白按个手印,做个证。” 钱大娘子转身吩咐人上了纸笔,齐氏蓦地站起来,道:“慢着,我还还有几句话要问。” 余氏不乐意了:“人是闷死的,大夫也是你请来的,你还有什么要问?” 齐氏沉着脸:“人是闷死的不错,但为何同室三人只死了她一个?甜儿当天夜里去哪里了?翠莹死前曾与李嬷嬷打过两回架,而李嬷嬷还曾为此到长房告过状,过不了两天她就死了,这些都怎么解释?” 李嬷嬷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余氏阴沉着脸,手一挥让人带了她下去,聂氏站起来:“这就奇怪了,三夫人怎么知道昨天夜里甜儿不在房里?纵使李嬷嬷跟翠莹有仇,这跟甜儿有什么关系?” 梁氏看得兴起,又忍不住站起来:“依我看这个事把那两个丫鬟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这时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人,进门便向内盈盈一礼,说道:“禀四位夫人,方才奴婢在穿堂下遇见一人晕倒在雪地里,依稀认得是九姑娘屋里的蕊儿,听说九姑娘在此,便将她带来了。” 来人竟是蘅薇!琉璃听说蕊儿晕倒,一时也有些心跳加速,蕊儿明明与甜儿一道出去,怎么会晕倒在长房穿堂呢?……甜儿又在搞什么鬼! 门槛处一黯,蕊儿果然头缠纱布走了进来,见了琉璃时两眼泛泪,望向余氏却是脸色一变,蓦地打了个寒颤。 “你这是怎么回事?还有甜儿呢?”余氏皱眉问。 蕊儿两腿一软跪下地去,眼泪扑簌簌流下来:“禀大夫人,方才奴婢奉命与甜儿去大厨房拎早饭,甜儿不知为何,满心的不愿意,一路言语斥责,奴婢不与她计较,快过三道门时,她忽然说让奴婢一个人去厨房,她还要去长房她老娘那里拿东西。奴婢下雪路滑,一个人拎不动食盒,便提出跟她一道去长房拿了东西再走,哪知到了穿堂下,她忽然捡起块石头往奴婢头上砸过来,然后……然后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蕊儿低头呜呜地哭起来。 琉璃握紧了拳头,牙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甜儿去长房一定是去找余氏拿主意,可她不知道余氏又改变主意来小葫芦院儿审案来了,所以她才会情急之下把蕊儿打伤……多亏了遇见蘅薇,要不然凭她是九姑娘屋里的人,谁还会愿意多这个事来救她? 当下忍不住朝蘅薇颌了颌首:“多谢嬷嬷相救。” 蘅薇笑了笑:“九姑娘不必客气,夫人们还有要事,奴婢就不多呆了。” 余氏嗯道:“姨娘身上有旧疾,大冷天的让她在屋里好好歇着,缺什么上我那儿拿去。” 蘅薇道了谢,退出去了。 余氏望着蕊儿,不由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甜儿打伤了你,人跑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心中有鬼。你也是翠莹屋里的人,把昨天夜里的情况说出来!知道什么说什么,不要怕,我给你作主!” 齐氏盯着蕊儿,接了槿儿递来的暖炉在手。 余氏咬了咬牙关,眉头皱得更紧。 蕊儿抹了把眼泪,怯怯地道:“昨儿夜里,我陪着姑娘在房里绣花看书,因为屋里暖和就忘了时辰,洗漱完回房去时已近子夜,当时门窗紧闭,屋里烧着一大盆炭火,翠莹在床上躺着,甜儿不见人影,到早上我才见她。” 蕊儿的供词可算把甜儿推到了一个洗不清的境地,齐氏紧接着发问:“你是说甜儿把翠莹一个人关在屋里闷了好几个时辰,而她自己却不在房里?” 蕊儿所说的与琉璃所知的无甚出入,但是她居然真的当着余氏的面把这个赤裸裸的说出来,琉璃还是禁不住吃了一惊,蕊儿本身有些怕事,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是不知,难道齐氏那几句话真给了她无穷勇气? 琉璃看着莹儿,眉头也渐渐蹙起来。 蕊儿回答齐氏:“是不是她关的奴婢不知,总之那几个时辰内甜儿都不在屋里。” 齐氏冷眼看向余氏,余氏把手上杯子往地上一掼:“把甜儿给我找到带过来!” 这时钱长胜家的走进来:“李嬷嬷醒了。” 余氏厌恶地摆手:“带过来!”一见吴大夫还在旁站着,便又招来钱娘子:“先请吴大夫下去按手印。” 琉璃见吴大夫去了隔壁厢房,略站了站,趁众人不注意,便也悄悄去了隔壁。 见了吴大夫,她问:“请问炭火薰人,至少几个时辰才会死?”吴大夫捋须道:“少则两个时辰,多则一夜。”琉璃又道:“那您觉得翠莹这样的,可能两个时辰就被薰死么?” 吴大夫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要一个人死,总比要一个人活着来得容易得多。九姑娘要看开些。” 吴大夫的话看似模棱两可实则语带双关,琉璃愕了愕,离开了这只老狐狸。 堂内已经在审李嬷嬷。 齐氏问:“你说翠莹两次都痛打于你,所以你才会去向大夫人告状,那么大夫人是怎么回复你的?” 李嬷嬷当即道:“大夫人没在,是,是四夫人见的老奴……” 齐氏梁氏的目光便都齐齐朝聂氏扫去,聂氏一慌张,站起来:“是我见的又怎么着?这又能说明什么?难不成我会指使她去拿个丫鬟?!” 梁氏嘴角歪了歪:“会不会那可不好说!” 聂氏要扑过去,余氏喝道:“坐下!”便又将她硬生生喝退回来。 齐氏又问李嬷嬷:“你是怎么跟甜儿合谋杀人的,究竟是谁指使的你,快说!坦白招了饶你死罪,不招我就去禀了老太太,将你以杀人罪揪回国公府去!看看国公爷如何处置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