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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帮二伯家正草垛

    第一百三十六章帮二伯家正草垛

    秋天,在一场紧张的收割之后,转眼间一切都褪了颜‘色’,一望无垠的土地苍黄地‘裸’‘露’着。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一片金黄。

    随着声声打稻声响的渐息,收获的秋在人们的喜悦笑颜中慢慢过去。一斗斗黄澄澄的稻谷被送入了粮仓,一捆捆信黄的稻草被农民伯伯们连捆扛了回来。

    于是,在田野、村舍,甚至晒场、牛圈周边的空场上,一个个草垛“拔地而起”,星星点点罗列在青山碧水的马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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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马老三和阿旺吃过早饭后,也来到了马老二家的牛圈,说是要帮忙正草垛。

    甄‘肥’‘肥’上午在家忙着炒‘毛’栗,等炒好后还要和老****将一部分‘毛’栗米剥出来。家里上次做新屋买的红枣还剩了点,两人商量了下,‘毛’栗吃不完,留着喜欢生虫,干脆将她炖枣,来个红枣煨‘毛’栗吃!

    星星和‘毛’‘毛’从一早上起来就念叨着‘毛’栗炒好了没有、炒好了没有,就没差将锅底看穿。星星那小东西差点就赖在家里,懒得上学了,还是甄‘肥’‘肥’三哄四催外加“火烧巴威胁”才将他请走——

    炒‘毛’栗不像炒瓜子、炒‘花’生,需温火慢炒,时时注意火候。费时长、心要细,稍有不足,味道就失之千里。

    甄‘肥’‘肥’自认没那个本事不把‘毛’栗炒焦,也不敢说自己能在那么温的小火上能炒得嘣香嘣香的。只有请德高望重的老娘出马。

    炒栗子不行,那把火总行了吧?谁知。把火比炒栗子还要难!

    刚撇了一把柴,还没伸进锅笼里。老****就喊着“糊了——糊了——”

    那柴多了,她就只拿一根吧!谁晓得,这样也不行,说是火太小‘毛’栗炒不香。

    后来甄‘肥’‘肥’没法子,火铲不离手,在锅笼边还堆了几根柴。这样呢。老****若是说柴少了,她立即就加。若是柴多了、火大了,火铲一盖,顿时就小了。

    一场‘毛’栗炒下来。甄‘肥’‘肥’整一个‘弄’得手忙脚‘乱’、头流大汗!

    炒完了‘毛’栗,趁着‘毛’栗这会儿还是软的,老****和甄‘肥’‘肥’就着筛子剥出一部分来。

    把柜子里的红枣‘摸’了出来,合着刚剥好的‘毛’栗米一起泡了泡。又把摆在柜子最里面好久没用的小扁锅挖了出来,洗浑了几盆清水,才装上圆润的红枣和饱满的‘毛’栗米子——

    中午,母‘女’俩随便吃了点。家里该整的地儿好生理了理、该清扫的就清扫,许久未用的东西也统一搬出来。晒的晒,洗的洗,然后一齐放到小房。经过大半天的整理。老马家焕然一新,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

    傍晚,星星和‘毛’‘毛’一跳一跑的回来了。

    “娘——‘毛’栗馁,‘毛’栗炒好了不哎?”还没到家,甄‘肥’‘肥’就听到星星在外面喊着问。

    甄‘肥’‘肥’正‘欲’回答,下一刻,一个小球以极快的速度朝她身上滚了来。

    “娘,‘毛’栗,我的‘毛’栗——”

    “好了好了!已经都炒好了啊。就搁在你房里头……”额!这句话一说完,星星风风火火地又冲自个儿房里头去了。

    “你慢点,带你姐一块吃——”甄‘肥’‘肥’赶紧补充。回过头,拉起仍愣在一旁的‘毛’‘毛’,扯了扯她的袖子,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房里去。

    “‘毛’‘毛’,你再不快点,一会儿可就只能拣点‘毛’栗壳了——”

    “额额……哦!”‘毛’‘毛’表示理解,撒开‘腿’跟了进去。

    甄‘肥’‘肥’呵呵笑着,抬了抬头,看了看天。

    眼看天都快黑了,老人和阿旺还是没有回来,莫不是两人要留在二伯家吃晚饭吧?

    “都这会子了,你爹跟阿旺咋还没回来?”老****也来到了‘门’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似疑问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娘,二伯是个礼多的人,平时人到家都过情得不得了。爹跟阿旺帮他正草垛,他这会儿肯定蛮留他们在那儿吃晚饭呢。”

    “哟!这要是其他时候,你二伯要留就留。可这今儿家里‘弄’了这么多吃的,那红枣煨‘毛’栗还是特地为你爹‘弄’得。他牙不好,在别人家也吃不到什么,我想着给他煨点烂的吃……”老****回头望了眼在灶上温着的红枣煨‘毛’栗,目中泛着可惜。

    ‘毛’栗和枣子已经煨好了,隔一晚,味道差别就大了。

    “娘,没事。二伯家饭晚,不到天黑是不烧锅的,这会儿他们应该还没吃上。我这就去一趟,把爹跟阿旺两个喊回来。让他们回来吃,就说饭已经端在了桌子上了啊?对了,二伯一个人,烧锅怪费力的。你多添双碗筷,让‘毛’‘毛’把饭菜上了,我去一下叫了人就回,好让他们吃个现成的——”

    老****听着也觉得好,便让甄‘肥’‘肥’赶点去,自个儿则回屋布置起碗筷来。

    …………

    紧走一段路,不一会就来到了二伯家牛栏外的空地上。

    晚来迟暮,甄‘肥’‘肥’站在空地上,赫然发现昨儿还空着的地上陡然竖起了一座高高的草垛子。阿旺站在草垛子顶上,从二伯手上一把把接过草,牢靠地垛起来。二伯单手‘摸’着楼梯,另一只手为阿旺递草。

    老人‘腿’脚不方便,就站在下方,为俩人把把‘门’,别垛到一半把草垛子垛歪了。

    所有的草垛中甄‘肥’‘肥’最喜欢的就是这稻草垛,尽管稻草不像松‘毛’那么易燃、好烧,但它柔软,舒适。小时候甄‘肥’‘肥’和小朋友们玩捉‘迷’藏,常常就会躲到这么个地方来,将整个身子钻到草垛中,只留下一个小头偷偷瞄着外面的动静。

    有些人家的草垛多费了点心思。在地下周围还开了几道小“‘门’”,扎了几把稻草做‘门’扉。稻草把子一拿。人就能进去。稻草把子一遮,就不见你这人。

    要是没开小‘门’。你要想进去的话也行。随手扯上么一捆草,就‘露’出一个‘洞’。人蹲进去就行了。当然,你也无需担心一两把草会把这草棚子扯塌了,要知道人家的牛可是对着草垛子吃草的。一扯一大撂,看中哪儿就啃哪儿啊!

    这的确是个玩躲猫猫的好去处,只不过玩久了。大家伙儿都晓得有这一茬。每次找人的时候第一个准往草垛子找,最秘密的地方也就成了最糟糕最好找的地儿了……

    不过,躲猫不行,咱还能睡大觉啊!严寒的冬季在外面放牛、放鹅。抵御严寒的最好办法就是躲进稻草垛。拽出一捆稻草,草垛上便出现一个‘洞’,钻进‘洞’里顿时寒冷被阻挡在草垛之外。躺在舒适、柔软的稻草上,感觉它像母亲的怀抱一样的温暖。

    冬季是农闲的季节,村中的姑娘媳‘妇’们最喜欢靠在草垛上或坐在草垛旁,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一起烤着冬日的暖阳。为孩子男人打‘毛’衣或是纳鞋底,小心儿一动随口对着旁边人的耳朵就能说几句悄悄话,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那场面有说不出的温馨!

    农民伯伯婶婶们要是干活累了,碰着什么草垛子,只用把锄头一丢,双手一叠抱在脑后,靠着草垛立马就能打起呼噜来!

    此时,最后一把稻草已经‘交’到阿旺手上,阿旺够着膀子将草好生地按在最顶上。见到甄‘肥’‘肥’来了,眼神一动,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地看向甄‘肥’‘肥’这边。

    甄‘肥’‘肥’也没有动,她只是在不远处站着,凝注着草垛子上微曲着身体静静看着她的阿旺,心里寂静如斯。

    黄昏下的阿旺,赤着古铜‘色’的胳膊,沐浴着落日的斜阳,站在那最高处,承托着更多的光辉。夕阳余晕,不经意间在他的轮廓上画下一圈圈模糊的光影,让她恍惚失神、噤声不语——

    …………

    “喂喂,阿旺……小心点,那么高,发什么愣,‘弄’完了就下来——”马老三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奇异的氛围。

    “啊啊——”阿旺回头,对老人应了声。然后抱紧手上的那捆稻草,对着甄‘肥’‘肥’微微咧嘴笑了笑,又上了一层楼梯。

    甄‘肥’‘肥’忽然有点不放心,想让阿旺下来,可这草垛子垛好之后,必须还要盖个茅草顶,做个棚挡着,用以防‘潮’。

    没法,甄‘肥’‘肥’只好上前,来到马老二旁边,紧紧地为阿旺护好梯子……

    马老三神‘色’一顿,眼神暗光闪烁,瞅瞅自个儿的闺‘女’,又看看阿旺,不由眯了眯眼。

    阿旺把草垛顶扎牢,又用手推了推,见它连微微摇晃都不曾,遂放下了心。扶着梯子、顺着堆好的草垛下了来——

    甄‘肥’‘肥’退后几步,望着面前凝然矗立的草垛,又一一扫过面前站定的那些人,心中无限感慨油然而生——

    …………

    风景中的草垛

    农民头上的草垛

    长在心上的一朵大蘑菇

    今天,再次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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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掂出它的轻重?

    谁能‘摸’清草的顺序?

    一堆草,在荒凉中独立

    它轻轻地将风拂开

    它轻轻地将雨掸落

    与城市无关,与政策无关————

    …………

    草垛是凝重的,就像农民一样,农村生活和农民处境的“轻重”无法掂出,“顺序”无法理清,而且还带有苍凉的‘色’彩。但是它虽然苍凉,却有着极强的独立特‘性’:不为风雨所侵蚀,不为时间而改变!

    这种独特之处还在于“与城市无关,与政策无关”。这方小小的土地,就是它人生的乐园,是它独立的殿堂!

    这正是甄‘肥’‘肥’所向往的一种人生态度和人们对自己情感的把握。像草垛那样坚定不移,或有隐衷不足但有自己的独立特‘性’。“不为风雨所侵蚀,不为时间而改变!”

    独立于天地中,独立于乡间田野中的一方净土,不为风雨、岁月所伤!

    …………

    轻轻回眸,注视着身旁的阿旺,甄‘肥’‘肥’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何其相似!

    阿旺,稻草垛,这一刻在甄‘肥’‘肥’的心里惊然地雷同!

    难道不是吗?他们,一样的苍凉坚定!一样期望着独立于世俗之外,眷恋着这一方静好!

    这个不能抑或不愿开口说话的男子,总是默默站在身后观望着你、陪伴着你,你一回头就会看到他眼里流‘露’着温温笑意的男子,难道不像那暮‘色’中信黄的、能给予人温暖的稻草垛吗?

    未知何故,在这一刻,甄‘肥’‘肥’的心忽然变得很软、很软——

    软得她的整副身体就像灌进了温热浓腻的牛‘奶’里,让她无形中悄悄沦陷——此时,她真的好想、好想跟他说出那个字……

    就在这时候,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顾不了老人眼里的苛责,只要对他说出来……

    阿旺的眼神愈发轻柔。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流‘露’出这副样子!

    这也是第一次,他从她毫无保留、毫无掩饰的眼里真正地读到了他!

    他的心跳得好快!

    喉咙里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想破喉而出——

    “w……o……”喉咙里发出一声轻不可察地声响,不等他拾起那个未吐完的“我”字,喉咙已经悄无声息了。

    甄‘肥’‘肥’‘挺’‘挺’‘胸’,提了提勇气,忽的定睛看向阿旺:

    “阿旺,我……”

    “闺‘女’儿,你叫人吃饭叫哪儿去了?你爹跟阿旺馁,回不回来吃哎——”原来老****在家等了好久,还不见家里的几个人回来,便跑了一段路来喊甄‘肥’‘肥’几个。

    天黑,老****眼睛又不怎么好使,所以也没瞧见他们几个站在牛栏外面。凭着感觉和她对这个地方的熟悉,就这么喊起来。

    甄‘肥’‘肥’话一顿,‘挺’起的‘胸’口一瘪,鼓起的勇气一下子也就散了。

    “哦,就来——就来——”

    看来刚才真的是她一时昏了头,竟然想……竟然想……

    哎!算了,回头再说吧!

    阿旺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失落,直觉地她刚才定是有么重要的话要跟他讲——

    只可惜……

    …………

    安静地走在回家的小径上,甄‘肥’‘肥’思绪翻飞,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在暮‘色’中矗然凝立的草垛——

    正草垛,那乡村独有的风景,在树木和村庄的包围中,星罗棋布地排列着。远远望去,宛如落入人间的神明,在炊烟升起的地方,守护着村庄。又像一轮堇‘色’的太阳,转动着属于村庄四季的轮回,高矮胖瘦、残残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