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女如剑

    第四卷昔殿烟飞思悄然

    1美女如剑

    一枚树叶飘落，秋季姗姗而至，令狐团圆入宫觐见的日子到了。在她入宫前，雍帝高悬的剑终于挥落，辉煌了近百年的杲南王氏被连根拔起，一夜之间灭族。族长王咏春被赐了三尺白绫，其余诸人被判斩立决。只有两人幸免于难，花爽的遗孀王氏及王氏的兄长王柏云。当是时，王柏云身在桐山城，协助花野妥理蛮申水祸后事，他得了消息，就携妹潜逃。

    雍帝拿捏的很准，在水事基本结束后，严重的警告了秦王，同时又将氏族隐忍的不满，彻底镇住。挥完利剑后，雍帝的下一个举措是抚慰。三年一度的宫廷秋选，他大幅征召了氏族的女儿，甚至对原本排除在外的南越潘氏，也敞开了宫门。

    当众多氏族正在为备选女儿装扮打点的时候，令狐约却在头疼。令狐氏族不与皇族联姻的族规，很可能在他手中破除。帝皇的旨意谁敢不从？以前的宫廷选秀，氏族拥有优先权和豁免权，大杲皇宫对望舒令狐也一直网开一面，可如今雍帝御笔亲点，指明令狐氏族必须参与今年的秋选，令狐约没有法子。由万福亲自送来的折子，上面雍帝已经写了两字：令狐，而令狐两字之后就是请令狐约自个填。

    令狐约知道填上团圆两字，就遂了雍帝的心意，所以他硬着心肠填了海岚，可他写了海岚之名后，又觉不对。万福手快，夺过折子，笑吟吟地告退。令狐约只得颓唐地落回椅上，一念之差，叫他白白的赔了海岚。

    身在太医府的令狐团圆毫不知情，她在为另一事困扰。潘静初使人再往北源寺，得来的回报却是怀梦圆寂。

    怀梦圆寂前自省，说他一生精通六爻却看不破自个，窥探世情不过在庸人说梦，惟有最后一签犹如醍醐灌顶，惊醒梦中人，而那最后一签恰是一支不该出现的无字签。

    如梦古井不波地道：“师兄一生痴迷签卜，所出之签皆由他自行特制，这支无字签也有个故事。大约十九年前，有一位女施主曾来我寺游历，她与师兄相谈甚欢却对签卜颇有鄙词。她道，大师你玩味人情百态洞透沧桑变迁，却不知这世上还应有一签，名为无解。师兄听后缄默数日，这才添了这一支无字签。”

    “令狐小姐，我师兄为人素来拓落不羁，当日你与粱王殿下及潘公子前来我寺，他见你等众人皆气度不凡，卜心窃喜硬为你们开签，这支无字签就是你的。我归寺后，他自知天命不久矣，委我将此签赠你，还望你能原谅他。”

    令狐团圆接过了如梦大师手中的无字签，久久无法言语。如梦等了一会，合掌告退，令狐团圆方才大梦初醒般，喊住了大师。

    “既是我的签，我在上面涂鸦一番，岂不有解？”

    如梦道声“善哉”，却不置词，转身离去。

    同一时刻，潘微之折断了手中的黄木签。如梦在见令狐团圆前，先见了他，也给了他一支签。他用力过猛，木签断后，他的掌心也破了，木签一半跌落地上，另一小半染血陷于他的掌心。

    “什么事能叫玉公子如此气恼？”无缺悠然而至。

    潘微之平淡地道：“没什么，一时逞能，却忘了我不是你，也不是别人。”

    无缺微笑着走近，没抓住他的话追问下去，虽然那话说的极有问题。

    “都准备好了吗？”

    潘微之点头道：“你妹子太医留心了这么多日，不见她内伤反复，想来已经大好。觐见陛下的事儿，太医也说帮忙照应一二，此刻他就在宫里。”

    无缺走到他身旁，凝视他片刻，垂首道：“你费心了。”

    潘微之问：“我不知你为何疏远她，但我想总有你的苦衷。团圆是个心胸开阔的女子，拿得起放得下，什么事儿你不能与她说个明白？”

    无缺的眼眸雾蒙蒙一片，无声的叹息徘徊在他身上。潘微之也没追问下去。

    皇宫来了车辇，令狐团圆换上不张扬的青衣，与众人辞别后，踏上了宫廷之旅。潘静初在太医府门前滞留，挥手挥到宫廷车辇不见踪影，还不肯回府。潘微之和无缺分别劝了她一句，她才笑道：“我这是为她高兴，没准她这一去就飞黄腾达了！”

    两公子同时蹙眉。潘静初又说，某女入宫前，假母手抚其女后背，叫她出人头地后别忘了自个。

    潘微之手掩额头，无缺歪了嘴。令狐团圆又不是去选秀，潘静初乱七八糟的宫闱韵史看多了。

    三人及一众随从正在门口僵持着，忽又来一队宫廷车辇。车辇到了太医府邸，领头宦官客客气气地道：“奉陛下口谕，宣医女潘静初入宫！”

    两公子拧眉，潘静初乐道：“好啊好啊，我好同团圆一起去了！”一众人中，也只有她不往细处想，为何同去却不同车？

    风清日朗的初秋，北地盛京大杲皇宫已在令狐团圆眼前。九重宫阙背山巍峨，辉煌蓬莱竞走香轮，无数车辇汇聚成流，是时，宝殿门启宫扇影绰，御香飘渺云阶月地。

    令狐团圆的车辇融入其中，载她直往九华宫。在车旁陪她说话的小太监名为小包子，小包子说他还有位大哥叫大包子，执掌御膳房。目下正逢宫廷秋选，宫中人手奇缺，万福便派了御膳房的小包子来接令狐团圆。小包子也不负重托，一路上嘴皮利索，竟没叫令狐团圆心生空暇胡乱思想。

    小包子向她介绍了宫廷的几位头面人物，万福首当其冲。“万公公这人可好了，对我们从来没架子。他与我道，小包子啊小包子，一口一个刚刚好，换了你哥大包子，公公我也没那么大的嘴。”

    令狐团圆微笑。万福不正经的时候，还是很叫人亲近的。

    “这次万公公派我来接小姐你，还与我道，若是令狐小姐肥点，他就不派小包子了，得到处去找大饺子。”

    令狐团圆忍不住笑了一声。

    听着小包子说笑，车辇到了地儿。令狐团圆下了车，九华宫前只停着她一辆车辇。小包子引她入殿。殿堂内香烟缭绕，瑞气盘旋，画柱镂窗，一派碧丽幽雅。堂上两行宫女向两人垂首行礼，堂中一女官端秀亭立，微微颌首后，女官启樱唇吐轻音：“小包公公辛苦了，这位就是令狐小姐吧，请坐。”

    令狐团圆坐到梨木椅上后，小包子辞行。他走后，女官却再不理会令狐团圆，继续伫立堂中，似还在等人。

    令狐团圆知道宫中规矩大，并不在意。她站她的，她坐她的便是。不多时，九华宫又来两女，潘亦心与令狐海岚并肩而来。两女见到令狐团圆均是一怔。

    “你们也来了？”令狐团圆疑惑。

    女官喝止了她：“静声！”

    两女坐到了令狐团圆对面，一个衣装素雅一个正装艳丽，叫令狐团圆觉着两人穿错了衣裳，该互换一下才合适。

    之后又陆续来了六位少女，桃羞杏让珠辉玉丽，各具特色。不知女官刻意，还是被授意，她将六女全都安排到了令狐团圆的对面。

    十六道娇艳目光轮番投照，换了别的女子，早如坐针毡，可令狐团圆却兴致盎然。她研究的不是少女们的美姿美色，而是从八女的容光中，她寻到了女剑的气韵。美人为何不能如剑？双瞳剪水是剑，朱唇榴齿是剑，孤芳自赏也是剑，空谷幽兰更是剑。美人如剑，剑剑不同，微妙之别，春秋各长。

    令狐团圆一点不知，她在看人的时候，人也在腹议她，脂粉不着饰物不佩的。

    最后一位少女莲步而来，被女宫指姓训斥：“宋小姐，你家住盛京，竟是最后前来，实属过分。”

    宋家小姐涨红了脸，被宫女引入令狐团圆座旁。众女这下了然，敢情对面两人都不被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