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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有大眼

    12我有大眼

    大雨下了一日一夜,次日雨势稍减,却依旧雨幕茫茫。

    折腾了半晚,带有内伤的令狐团圆比平日晚起,伺候她起床的是隔壁婀娜。婀娜被顾侍卫惊吓后,举止更显楚楚可怜。令狐团圆看着她,目光里就多了些怜悯。

    “你从小就入州府了?”

    “五岁入府。”

    “花大人待你可好?”

    “不错。”

    令狐团圆接过冒热气的面巾,扑面后含含糊糊地问:“那花参军呢?”

    婀娜低低道:“他是个大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他好在哪里?”

    婀娜不语。令狐团圆抹完脸,将面巾丢盆里,水花溅了出来。她真想学粱王的毒舌,可又不忍心刺痛婀娜。知道花野不检点,婀娜还一口一个好人,莫非婀娜与花野之间也不清不楚?

    令狐团圆不用婀娜伺候梳头,后者呆立半响,才幽幽地问:“昨晚小姐都听见了?”

    轮到令狐团圆不作声了,婀娜忽然提高声道:“花参军为了桐山城年年辛苦,为了蛮申江周边的百姓cao心cao肺,可他又得到了什么?花大人以避亲之名不肯提拔他,二夫人只为寂寞消遣于他,这么多年他苦苦煎熬,心力交瘁,又是何苦何必呢?婀娜虽是个下人,但婀娜也是个有血有rou的人,婀娜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令狐小姐,你若有心,请帮花参军说上句公道话!”

    令狐团圆点头:“我会看的。”过了一会,她对婀娜眨了下眼,又道,“我长了双大眼,你的也不小。”

    这个冷笑话婀娜听明白了。

    简单用过早膳,走出房门后,令狐团圆伸展了下双臂,力量回来了。她跑到州府正堂,却见其父愁容更甚昨晚。无缺拉她一旁说话,她这才知晓,一大早桐山城又接邻郡急报,最后的五百军士又被派出三百,而粱王无人可用,早出的三百军士领队的乃潘迟。

    “花野那里有多少人?”

    无缺答:“他那里最先去了一千人,昨日粱王又接连往各处派员,到如今桐山城只余两百守军。”

    “一千人?”

    “花参军所部去的地界乃蛮申江南岸,历来是最吃紧的江口。”无缺叹道,“他那里必然最先出现罹难灾民,水祸之后亦是民生最艰难的地方。”

    接着无缺又说了家事。令狐立秋将两家人安排至桐山城最大的客栈,另挑两家里身具修为的侍卫来了州府。潘微之决意留在客栈,接替立秋主持局面。

    “我能做些什么?”

    无缺盯她脑袋看。

    令狐团圆不解,她头上向来不插花,却听其兄喝道:“你又来作死!”

    令狐团圆转身,对面屋檐上洪甫仁正俯视着她。

    被无缺喝声引来的令狐族人,迅速围绕住两位小主人。洪甫仁大嗓门叫嚣:“令狐小姐,把东西给我,你我就此揭过,不然,嘿嘿,你们令狐氏族,没一人能过得了今晚!”

    顾侍卫与粱王也到了,“手下败将,休得猖狂!”

    洪甫仁吐口唾沫:“老子已经背上了行刺王爷的黑锅,干脆豁出去了!你们且放马过来,洪爷爷我等着!”

    顾侍卫大怒,他的搭档抢先一步,飞身上屋,又与洪甫仁开战。昨晚吃过铁砂掌苦头的众侍卫,知道他们和洪甫仁不在一个级数,上屋也帮不上忙,便在檐下呐喊助威。

    顾侍卫被令狐约拦住,后者沉声道:“铁砂掌去而复返,必有缘故。你仔细看,他且战且退,疑似诱敌出动。赶紧叫你兄弟下来,不离殿下左右才是正着!”

    一旁的令狐团圆也看出了文章,洪甫仁的黑砂气场只有二尺,还不及社庙时与她对战的范围。

    说时迟那时快,粱王身旁突然窜出一道身影,森冷的剑光一闪,纵然与粱王交恶的令狐团圆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和无缺离得远,够不着,而顾侍卫在令狐约身旁,也差距离。

    危机关头,西日玄浩折腰侧身,剑光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下一刻,顾侍卫就回防,与真正的刺客交上手来。

    无缺上前护住后退的粱王,粱王的右颊添了一道血痕,血痕非但没有破坏他的俊美,反增了一股狠味。

    “捉活的!”

    刺客乃粱王的随从,他不敌顾侍卫,竟一剑捅入自己腹中。临死之前,他含恨地投了令狐约一眼。正是令狐约防范得紧,洪甫仁未能成功引开粱王的两大侍卫,才叫他无法得手,以至于饮恨自尽。

    西日玄浩一脚踢开尸体,刺客的修为在他之下,只是乘他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心下清楚,这人不过是小卒,下雨过河,寻死造机罢了。

    屋檐上,与洪甫仁激战的侍卫跌了下来。“毛大哥!”下面的侍卫一片惊呼。

    毛侍卫摔到地上一命呜呼,周身还千疮万孔地喷血,那是被铁砂掌气劲打实的悲惨下场。

    顾侍卫金刚怒目,他眼见同伴惨死,却只能紧握双拳。这时候,洪甫仁身后多了一条黑影,黑衣遮身,斗笠掩面。正是此人的出现,制住了毛侍卫,叫铁砂掌夺了他性命。

    “洪甫仁,你真没用!”黑衣人叹道。

    铁砂掌出人意料的低眉顺眼:“尊上说的是。”

    强敌在前,州府内的侍卫聚集到粱王身前。有了前车之鉴,令狐约不敢轻信,他命令狐族人里围粱王,粱王的随从和州府侍卫负责外围。

    西日玄浩隔着雨帘与那黑衣人对望,斗笠之下幽光闪烁。平镇再次替粱王发话:“你是何人?为何行刺殿下?”

    黑衣人却是一笑,转身带着洪甫仁走了。屋檐上一空,压抑的雨幕铺天盖地,雨声里隐约传出几声惨叫,那是州府里不幸撞上两人的侍从的绝命之音。

    潘岳摸着胸口喘息道:“他想叫我们惶恐不可终日!”

    平镇慎重道:“能叫洪甫仁听命的,必是武圣。他以武圣之尊,不屑与侍卫们动手,又或是见我们这儿人手齐备,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令狐团圆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心道,那就是武圣吗?气劲丝毫不露,来去神出鬼没。不过比起师傅,好象还差什么。

    令狐约道:“等他卷土重来,就是决一死战之时。”

    无缺望天不语。

    一如潘岳所言,州府中人惶恐起来。自黑衣人出现后,桐山城州府便与外界切断了音信。粱王派出的侍卫不归,周郡的信报不见。无形的死神笼罩州府,人人都绷紧了心弦,就怕那黑衣武圣突然出现在眼前。

    午后,转小雨。一具具尸体从府外抛入,平镇一一辨认,大多是粱王派出的侍卫,少数则是邻郡的信使。信没有被取走,到了粱王手里,全是水祸。粱王恨恨道:“此獠当诛满门,视蛮申水祸而不顾。”

    即便令狐团圆再厌恶粱王,此刻也同仇敌忾。要粱王的性命却牵累一州百姓,定是一个卑鄙小人。只会乘着水祸,借花爽之死,对粱王猛下黑手,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武圣?他如何达到武圣的武道?

    幽闭后院的王氏,于傍晚时分步入正堂,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拜伏到粱王座下。

    “妾花王氏,有隐情相告殿下。”

    西日玄浩冷哼一声,众人心中也多鄙夷。告发花参军风化案吗?

    “妾嫁入花家多年,一直以夫君忠效朝廷为荣。不想日前却发觉夫君意图不轨,私自屯兵上千,储粮饲马,有悖朝廷章程。”

    语惊满堂,依王氏所言,花爽便是犯了谋逆罪。

    “妾两月前该当一死了却残生,但念及夫君诸多的不明行径无人知晓,这才忍辱偷生苟活至今。”王氏泪光盈盈,比之婀娜的楚楚动人,更胜一筹。

    平镇沉吟而问:“你昨儿为何不说?”

    “妾本不愿往死者身上泼污,可如今形势危急,妾再隐瞒下去就是罪孽。”

    西日玄浩冷笑道:“你不隐瞒就没了罪孽吗?”

    王氏啜泣难语。

    令狐约眉头打结,花爽之死越发扑朔迷离。

    押下王氏,粱王再审花辰,后者用刑之下,却无一词事关花爽谋逆。粱王再度见到花辰这个软骨头,屁滚尿流的模样,又是一番恶心。而无缺早有先见之明,一开刑法就拉着妹子走了。

    堂外,令狐团圆甩开无缺的手道:“为何不叫我看下去?还是有话与我说?”

    “你跟我来!”

    令狐团圆狐疑地随他去了,两人于小房间窗户外,窥见了关押的王氏。她哪里还有半分堂上的可怜样,独坐在桌旁,却是在笑。

    无缺拉令狐团圆退回僻静处,意味深长地问:“你还同情她吗?”

    令狐团圆方才明了,无缺是见她怜悯王氏,拉她来看此女真面目。

    令狐团圆想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我的眼还不够大!”无缺正感欣慰,她又来句,“我也不要太大的眼。看得太清楚,就跟你似的,见不得一粒灰尘!”

    她转身走了,无缺凝望她的背影,他的眼却似蒙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