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琴师之恨
7琴师之恨 就在令狐团圆转身的时候,那叶琴师突然拔高了声:“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叶琴师,你在说什么?”粗仆不解。 令狐团圆旋身直上楼阁,将粗仆吓了一跳。叶琴师含笑道:“来者是客,阿二,你去送茶来。” 阿二应声而走,令狐团圆凝望琴师,只觉她气度不凡,却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叶琴师一袭蓝衫,身形高挑,年约三十至四十之间,肤容保养得极好,她伫立阁上,一手捧琴,另一手长袖及踝。 “姑娘适才逗留阁下,听我一曲却又不发一言,悄声离去,不知是我的琴曲不佳还是姑娘不愿与姬肆之人交往?” 令狐团圆不想招惹是非,但若是非主动惹上门来,她也不惧,她笑言:“琴师不仅艺佳,人才也好,在姬肆琴师这样的人可不多!” 叶琴师莞尔,令狐团圆在说,她琴弹得好,还身具武功,这样的人为何在姬肆生活? “只要心中有琴,哪里生活都一样。我在香江这几年一直没觉着不好,倒是见着许多人不好,难得今儿遇上姑娘这样的,也是有缘,敢问姑娘可会拂琴?” 令狐团圆摇头:“不会。” 叶琴师神色不改,依然柔柔笑道:“可我见姑娘,却有一双天生弹琴的妙手!” 令狐团圆左右一看自己的双手,没觉出比旁人的好。“哪有的好?” 叶琴师上前一步,凝望她的手细细解释:“你看你十指纤长,却非柔荑,指甲圆润,却不娇脆。这样的一双妙手却不会拂琴,真是可惜!” 令狐团圆又看叶琴师抱琴的手,正如其言,指长而指甲饱满,整只手透出说不出的美感。可手好就一定要学琴吗? “倘若姑娘愿意,我可授姑娘琴艺。”叶琴师语带诱惑。 “哦,谢谢,我想我不适合。”令狐团圆的生母叶氏据传是位琴师,所以眼前这位同样姓叶的琴师叫她心生警惕。 “难道姑娘瞧不起香江琴师吗?”叶琴师微嗔,以她的年纪另有番成熟美妇的丰韵。 令狐团圆可不会顺着她话头说,怎么会?或是琴师你误会了。她反问:“难道琴师每回逢人,都要先看看手,而后收为弟子传授琴艺?” 叶琴师转笑,令狐团圆已打算闪人,这时粗仆阿二却送上茶水。叶琴师做了个放琴的动作,但听阿二道:“叶琴师你手不方便,还是让阿二来吧!” 令狐团圆的目光便投到了叶琴师那长袖上,她终于发现琴师究竟哪儿不对劲了,这叶琴师竟少一条胳膊,那只长袖管很空。令狐团圆顿时心生恻隐,一位优秀的琴师却只能单手拂琴,难怪先前她听着和弦单调,也难怪她急于收徒了。 阿二伺候完茶水又下去了。令狐团圆回过神来,正要告辞,叶琴师却问:“姑娘有兴趣听一位叶琴师的故事吗?” 令狐团圆的脚僵了。 “许多年前,天下有一位了不得的女琴师,她姓叶名凤瑶。”叶琴师打量了一眼令狐团圆,“姑娘站着不累吗?” 令狐团圆坐到了叶琴师身旁,心下明了,这单手的叶琴师必与她母亲有关,此刻即便赶她走她也不走了。 叶琴师娓娓道:“那位叶琴师的出身可与我这个叶琴师不同,她乃南越叶氏之后。叶氏虽比不得潘与令狐,只是小姓,但叶这个姓氏却在乐师界尊崇非凡。叶凤瑶的先祖就是百年前有名的笛仙叶叠,叫昌帝恨极却又杀不得的乐师。叶氏世代音高曲绝,率性风liu,到了叶凤瑶这一辈,更是如此。她出入过宫廷,震慑宫廷乐师;她浪迹过姬肆,一曲千金亦不肯;她流落过江湖,折服无数豪杰侠士……” 令狐团圆为之心旷神往,母亲那样的过往,羡煞她也。 叶琴师放下了琴,轻弄一音,而后道:“她做她的潇洒琴师,本来也没什么不好,可她却犯了一个错,一个害人害己的错。” “哦,什么错?” 叶琴师瞟着她问:“你听过娶妻当潘,嫁郎令狐这话吗?” 令狐团圆赶紧点头,“当然听过。怎么了?” 叶琴师长叹一声,一手掀起长袖,令狐团圆不禁凑近定睛细看。一片金光闪过,紧接着金光飞射,令狐团圆情知不妙,躲避不及以单手挡下,身子急急后弹,落地后臂膀上多了三枚刺目的淬毒金镖。 “哈哈哈……”叶琴师起身长笑,“小姑娘,还是很好骗的!” 令狐团圆出手如飞,迅速封住整条右臂,喝问:“你究竟是谁?为何出手伤人?” 叶琴师娇好的面容在狞笑中扭曲,她恶声恶气地道:“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在这里多年,只为等一个名为令狐团圆的丫头!” “我和你有仇吗?”令狐团圆捂住伤处,问道。 叶琴师又一阵长笑,之前的所有试探到这刻已经明确了答复:“你自个承认了,你就是令狐团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则该死,不是也不会错放!”叶琴师冷冷道,她彻底掀起长袖,那袖管下竟是把金制的机括,机括上布满金镖。在漫天疾射的金镖下,叶琴师疯狂道:“你娘累我终身残疾,今儿就拿你的性命来偿!” 令狐团圆被梨迦穆摧残多年练就的本事,逃生功夫首次显现了出来,在密集的镖雨下,她的身法提升到极致,整个人只见残影,不见本尊。同先前与西日玄浩打闹不同,粱王愤怒之余还有理智,叶琴师则失心疯了。她在香江隐等多年,终于等到了仇人之女,这一生最终的报复即将完成,叫她如何不狂?但同先前与西日玄浩的打斗一般,令狐团圆到底还是撞破了窗户,滚落入香江。 “浑蛋!”叶琴师在阁上嘶吼,香江水面上漂起一缕血丝,而水下的令狐团圆再次感叹,师傅说的每句话都是金玉良言,好奇心能杀人,不要好奇并非好事的事儿! 流年不利,两次到香江都倒霉,令狐团圆感叹完了,只想快些回家,如果能顺利回家,她以后一定听师傅的话,每个字都不违背。 令狐团圆在水底游了一阵,因为怕被琴师追杀,她出逃的方向并非直往望舒,而是折向陈留。她打算在陈留上岸,然后过桥跑回家。她想得不错,却有心无力,还未游到岸边,她就觉浑身发软。那该死的金镖有毒,她连下三道禁忌,封住单边身子的气血流动,游了一阵后,单手就划不动了。令狐团圆只得任由身体漂浮上水面,随波逐流。还好,琴师没追来。 令狐团圆漂啊漂的,很快漂出一肚皮气来。 “快看,浮江女尸!” “哎哟,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想不开了……” “没啥油水,头面光的!穷丫头!一大早就触霉头!” 令狐团圆忍了。浮江就是女尸?岁数小就想不开?不喜饰物,就是穷丫头? 漂着漂着,令狐团圆眼前一暗,一艘船过来了。令狐团圆当然不会叫自个的头和船比硬,她费力地划了一下,身子一沉再一浮就漂离了船的航道。 船与令狐团圆擦身而过,明晃晃的光线下,令狐团圆发现船上有人在注目她。她憋了半天却说了句:“我是浮江女尸……”又说话间,她身子下沉,险些吃进江水。 潘微之原本烦闷的心情被这一句话打消,他好笑地俯视她问:“你要上船吗?” 背光下,令狐团圆没看清潘微之容貌,只见这人被阳光打了一圈光晕,颇有几分光宠味儿,于是,她道:“上!” 潘微之止住了下人,自个动手,弯腰把令狐团圆从水里抄起,他使了几分手法,动作轻快而迅速。令狐团圆觉着身子一轻,水哗啦啦溅在船上一地,下一刻,她已被放直船面,潘微之虚手扶着。而她一站稳,那手就缩了回去。 “好功夫!”令狐团圆随口一夸,又照例抖水,半边身子却一麻,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时潘微之已经看清了她臂膀上的金镖,也是眉头一皱。 “公子,您看……”小厮潘平喊了声,提示潘微之还有正事。 令狐团圆立马接道:“到岸边把我放了!” 潘微之又是好笑,哪有姑娘家这样说话,即便不是姑娘家,这话也该说,到岸上我就下! “哦,还有,谢谢。”令狐团圆捂着伤处道。 “你的伤不碍事吗?” 令狐团圆这才看清潘微之容貌,光宠之人,光宠之貌。 “不碍事!”令狐团圆望前面水岸,“就那里,能靠过去就放我下!” “恕我多言,看姑娘的伤,似还带毒!” 令狐团圆点头道:“是啊,所以我前头在水里洗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