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小蔡大人的麻烦
宋衙内这才略松口气,可还是觉得不大安心,摇头晃脑道:“母亲的客人,又是官,哪有不问读书的道理。”可又不能不去,吩咐梧桐一会若是形势不妙,千万腿脚快些,去请父亲到前衙救她。梧桐憋着笑意,认真答应了。宋衙内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步去前衙。 宋衙内偶尔竟也料事料的精准。她甫见蔡玉琦,便惊为天人。宋衙内爱看美人本就不是秘密,且不论男女。待她这荒唐心思凉下来,便听到宋大人在说些恭维赞颂蔡御史的言语。等宋县令住了口,这戏rou就来了。 蔡玉琦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话却格外以长辈自居,她先说了一通令爱天真烂漫的客套话。宋衙内听不明白什么意思,却也知道是在夸她,听着像是好话,便也不再拘束。因着秋闱,蔡玉琦又问起宋衙内,现下读书进度如何,本次秋闱下不下场。 闻言,宋县令的面色黯淡。宋小衙内也难得的,知道一回羞耻腼腆,低下头不言语。蔡玉琦在京中也常和纨绔打交道,见这情形,便知道这位宋衙内,怕也是个败絮其内的。并不揭破,掉转话头说起各地风物。说到本地下辖乡镇,出了一味颇有特色的点心。 宋大人知道这是蔡御史给她留颜面,心里感激,却搭不上话。她一个中老年女子,对吃食本不甚精通,又终日要cao心一县大小事,哪有那个闲工夫,打听什么新出来的点心。 便是她亲口吃过,当时吃过也就忘了。也不会未卜先知,留心记下种种,待到今日拿来和蔡御史闲磕牙。总之,像这种事,拿来问宋府老爷,好过问宋府大人。若是秦小猪在此,就更有得谈了,便是秦八角,也有不少这方面的谈资。可惜这两人,现在都还在县衙大牢里捉虱子。 宋县令答不上来话,厅中便有些冷场。宋小衙内听了蔡御史的话,却是眼中大放异彩。这事她知道啊,日日都要叫人去买了来吃的,如何不知道。只是她向来不经心这些事,若不然,早把那起子做饼子的,收拢到府里了。 偷眼看宋县令,见母亲没在看她,便大着胆子回道:“大人,说到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二。” 蔡玉琦闻言笑了,纨绔多爱吃喝,知道是正理,不知道才是意外。她晓得问对人了,便看着宋小衙内,叫她只管说下去。 宋县令原是最不耐这些柴米油盐,哪有女子年纪轻轻不研习学问,终日跟后院男子一般讲究吃喝的,也特没出息了些。可现下讨论这话题的,一个是和她有些尴尬情分的上司,一个是刚救了自家冷场的不肖女。她也只能暗自摇头,喘平了郁气,面上还要摆出一副聆听的架势,听这兔崽子闲扯一通。 宋小衙内难得有机会显摆学问,发挥地口沫四溅,把那荷叶饼的好处,里里外外说了个遍。她见御史大人一副很感兴趣摸样,宋县令也没大骂她不学无术、酒囊饭袋。愈发得脸上脸,又叫来杂役问:今日派去买饼子的人回来没有。 宋县令听着前面也就罢了,食、色,性也。吃喝之事,勉强还算得上是杂学。待听到后面,居然每日有专人去给宋小衙内买吃食,不禁又好一顿怒气上涌。这兔崽子,学业上要是能这般挂怀,哪还用得着她这般为她cao心。碍于上官在此,不能现下骂她。又觉着这事,实在有碍她的清名官声。怕是会叫蔡大人心生误会,以为她也是个终日不忘吃食的货色,那可真是有口难辩了。 便要喝斥宋衙内莫要再胡说,赶紧退下。却听蔡御史笑道:“原来宋小姐也爱这些。” 宋衙内被蔡御史笑的脸红,忙辩道:“不是我爱吃,是买来孝敬我爹的,他爱吃这个。” 宋县令自然知道自家女儿。心说哪里是孝敬她老爹的,估计点心都落到某个狗肚子里了。但这话听着还好,尚可遮掩一二。 蔡御史便夸宋衙内孝顺有加,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女子。 宋衙内平日被骂的时候居多,没想到今天,会被这样一个美人接二连三地夸奖,愈发脸红,恨不得掏心掏肺给人家。 宋衙内一激动,就想起膏药钱来了,她还不晓得这人已经回来了,只还未去她那边复命而已。宋衙内想着,若那膏药钱在衙门里,召了她来,立时便会有法子,把那味点心、连带做点心的人,统统弄进府来。打着孝敬老爹的幌子,也好叫这位美人上官如意。 宋衙内把膏药钱供出来,宋县令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膏药钱其人,县令大人早有耳闻,平日只当小孩子平日胡闹。宋衙内家中兄弟虽多,姊妹却只有一个木讷的刑丫头。也是个读书不成的,且宋衙内不大爱与她顽。这膏药钱是本地的油滑人物,原本宋县令是极不喜欢,宋衙内与这类人一起作耍。 可不止是后衙的宋老爷,便是宋大人自己,也免不了有要用到此人的地方。虽不喜她不择手段敛财,可这人机灵精觉,确比别个得用,这点便是孙大头也没法比。宋县令会用这人,是觉着自己能弹压得住。同样的事搁到宋小衙内身上,估计她被人卖了都尚不自知。 宋县令见小衙内使人使得这般顺手,思量着真不知道自家的傻闺女,被那鬼精的膏药钱暗中坑过多少回。 蔡御史听到说出一个有名有姓的出来,愈发笑得温和,叫人如沐春风。无他,她这笑是真正发自内心。想到有一个人握在手里,那人交代的麻烦事就好办了,她如何不一身轻松。 说起来,此次蔡御史出京,是不大顺畅的。先是自家老大不小的爹,发起皇子脾气,道是她若再不成家生女,就从此不叫她出门。蔡玉琦无法,只得求了陛下亲自上门做说客,拿巡察赈济乃是民本国事云云,用大义先镇住她父亲。 又拿自身幸福劝解他,定下明年为期。说明不光自己看去,也叫父亲这一年里好生寻访,看哪家男儿合适做他女婿。蔡御史家的皇子老爹这才肯松口,让她出京办差。 可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还有一个麻烦人,听到她要出京的消息,自己找上门来,闹着非要和她一同出京,这个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到底何人,竟能让文武双全的蔡玉琦畏之如虎呢。 此话说来可短可长。往短了说,此人便是开篇那个闹出不好传闻的二皇子。 往长了说,就要先讲下本朝的颜妃,和蔡氏未亡人之间的闺阁情义。颜妃姓王,也是京中的名门望族。王家的女子,嫡出的必得要做官,大官小官不论;自己考得也好,花银子打点得来的也罢。总之,是要在官场这口大缸,染染颜色见些世面。 庶出的,有能力进学就也去下场考了做官。读书不行,便分家出去做商贾,四海为家,满天下给家族赚银子去。这么个王家既不脱离朝廷,也不只低头做小民。若说有多少银子身家,也不确切,那些分出去的,从户籍上看,都是另立门户的了。若说有多大官势,却也不确切,王家做官的虽然多,却多是小官,惊才绝艳的几百年也只一两个。 本朝之前,王家就在京城这块宝地矗立,靠着在朝廷江湖两处左右逢源、又互为犄角呼应,积累下一份家业,渐渐叫人不敢小窥。王家货通南北,先帝在位时,很是与北地戎狄打了几年大仗。王家就在其中充当消息传递,有时也做粮草补给,几次挽回败局。先帝要嘉奖王家,赏钱财,国库尚且空虚;赏官衔,王家那些人没个能堪大用,最后便允了婚约为谢。 先帝给今上指下这一门妃嫔,今上那时虽有个青梅竹马,也只能捏鼻子认了。也是那时起,王家人到宫中走动的机会多起来。今日的颜妃那会的王家子,便和当时尚在宫中待嫁的,蔡御史的皇子老爹熟识了。 再后来,两人各自出嫁。二人同年,嫁到蔡家的皇子是当年便有了身子。颜妃却是多年无出,几年后才得一子,便是传闻中很是骄纵的那位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