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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虚假

    六一儿童节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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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妃继续道:“皇后的本事,哀家已看在眼里,希望皇后能助哀家一臂之力,倘若事成,往后这后/宫之中,当再无惹咱们娘俩烦心的事体。”

    助她一臂之力?不急,不急,且让我仔细想想。起初,是太妃设局,将邵采女中毒一事栽赃于我;而后又自解自局,向我伸出援手,拉我出陷阱;转而嫁祸王御女,损了太后的颜面。

    而此事了结之后,由于我的愤怒和不甘心,遂自设一计,利用小罗子的“忠心”,探出幕后之人正是太妃。

    想到这里,我不禁玩味,倘若我愚笨,不曾查出主谋者就是太妃,此时又会如何?我想,如果我向太妃提出这个问题,太妃一定会回答我:那就只能说明皇后并非哀家所要寻找的人,哀家只能另谋帮手了。

    这后/宫中的事,历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若凡事都要追究问底,无异于烦恼自寻。就像我这时,无须去想那许多,只用考虑太妃向我伸出的“橄榄枝”,是接,还是不接。

    我想,再考虑这个问题之前,有一件事必须要弄清楚,那就是——太妃要我所“助”的,究竟是甚么事?虽说我简氏胆子大,干劲儿足,但杀人放火,打劫越货的事,咱还是不干的。

    于是我谨慎地道:“太妃真是说笑了,以您现在的尊位,本来就没甚么可烦恼的事。”

    太妃没有言语,却示意我去看窗外摇曳飘零的芍药花,良久,方道:“你看那芍药花,终究是红得不正。”

    “怎会?”我装作没听懂,道,“是因为风太大罢,兴许等天晴太阳出来,就又是红艳艳了。”

    太妃许是觉得我太过无趣,沉默了一会儿,便端起斗彩菊花纹茶杯,道:“哀家身子乏了,改日再请皇后来叙话罢。”

    我求之不得,赶紧穿鞋子下炕。

    太妃在我身后幽幽地道:“哀家的话,皇后还是再想想罢,哀家再怎么着,也毕竟是皇上亲母,你同哀家站到一边,有利无害。”

    我在夏荷的服侍下,穿好飞云履,利落地转过身去,当时就爽快地回答了她:“太妃严重了,太妃既是皇上亲母,便是臣妾的婆母,婆母有难,臣妾岂有不帮的?但凡是臣妾做得到的,臣妾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帮你,哼,才怪!你此次设计于我,虽说没给我造成甚么损失,但我却不愿被你当个傻子耍,且让我先和你虚与委蛇,再寻机会把仇报回去。

    太妃自然是听不到我这心内独白的,只见她喜形于色,竟趿鞋下炕,快步行至我面前,紧抓住我的手,热泪盈眶。她就这样趿着鞋,抓着我的手,将我送至东暖阁门口,她本来还要继续朝前送的,是袁嬷嬷觉着她仪表不整,强行将她拉住,这才止了步。

    等我回到甘泉宫,去时那满腹的冷笑,只化作一声感叹,我身为下属,在上级夹缝之中求生存,时常觉得为难;而身为上级的太妃,又何尝不是有苦楚,只怕她的难过,更甚于我。

    夏荷服侍我到寝室外间的填漆戗金凤纹罗汉床上躺下,春桃与我端来蜜桃冰碗,我舀起一勺含在嘴里,感受着丝丝甜蜜,又享受着角落里青花冰缸散发出的缕缕凉意,实在是惬意极了,忍不住感叹道:“还是咱们甘泉宫舒服。”

    夏荷深以为然,点头道:“太妃的东暖阁虽然也搁了冰,却终究还有点热,奴婢真是觉得奇怪,娘娘明明分给她每日二十缸冰,却怎地还是不够用?”

    我哼了一声,嗤道:“哪里是不够用,那是做给本宫看呢。”

    夏荷取过青花瑞果纹执壶,给我的冰碗上,又浇上了一圈乳酪,惹来春桃大叫:“那东西虽好,吃多了可是要长胖的!”

    可惜我的动作比她的声音要快,还没等她讲完,我已是将一大口乳酪吃进了嘴里,春桃只得无可奈何地嘀咕:“娘娘待会儿得多散一刻钟的步。”

    正笑闹着,秋菊来报:“邵采女求见。”

    “不见。”我毫不犹豫地出声,但想了一想,还是见一见罢,免得她胡思乱想,于是改口道:“宣。”

    秋菊应了一声,出去引了邵采女进来。

    邵采女仍是昨日那身装扮,疾步走进来,俯身下拜,笑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昨日可把臣妾给吓坏了。”

    “平身。”我无意久留于她,于是没有赐座。

    邵采女没有在意,直身站着,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娘娘,昨日臣妾还真以为那白糖莲藕糕有问题呢。”

    瞧我这头脑简单的傻下属,这种无凭无据的怀疑,怎轻易就出了口?看来见她一面,果然是有必要的。我微微皱了眉头,不悦道:“邵采女,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是谁告诉你,那盒子白糖莲藕糕有问题的?”

    昨日,不论是我,还是夏荷,可都没有讲过那样的话,一切都只是小小的暗示,再加上邵采女无尽的联想而已,当然这也不能怪她,谁让我和夏荷的暗示太过明显了呢,那被我特意安排在门外偷听的小罗子,不也误会了去吗。

    邵采女大概是想明白了,羞愧地垂下头去,低声道:“臣妾鲁莽,请娘娘恕罪。一切都只是臣妾为了孝敬太妃娘娘,特将梅御女赠与臣妾的白糖莲藕糕给太妃娘娘送了去。”

    “你是个有孝心的,本宫如何能不嘉奖于你?”很好,有进步,孺子可教,我满意颔首,吩咐春桃道:“拿两匹好料子来,再传令尚服局给邵采女做一身新衣裳,总是一套衣裳穿来穿去,怎能获得皇上欢心,就连本宫见了也生厌。”

    邵采女眼中的欢喜和脸上的期翼,十分地明显,这让我很是满意,下属心中有欲望,不,是有目标,做上级的,才好采取相应的激励方式,对不?

    春桃很快取来两只长形锦盒,与夏荷两人捧于我面前打开来,锦盒里分别有一匹布料,一匹是桃红色的高杼衫缎,一匹是浅橙色的双丝绫。

    料子名贵自不必说,且颜色花样正适合邵采女这样既年轻,又显英气的女子穿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们交到邵采女手里。

    邵采女欢欢喜喜地接过去,捧着锦盒俯身下拜,满面笑容地谢恩:“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娘娘以后有甚么用得着臣妾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放心,本宫不会让你去做甚么赴汤蹈火的事的。”我开了句玩笑,让她下去了。

    被邵采女这一耽误,冰碗里的冰化了大半,我懒怠再吃,遂弃之一旁,春桃连忙让秋菊进来撤了下去,另换一盏清淡的“紫笋”来。

    一时“紫笋”奉上,我靠着银红掐丝迎枕躺下,浅啜一口,并让春桃取来《后/宫秘史》翻着,温故而知新。

    我的书房,亦是普通小宫女到不了的地方,夏荷便立到罗汉床尾的缠枝莲纹冰缸旁,亲手为我拉风轮。任窗外阳光毒辣,室内却是凉风习习,因那冰缸里还搁了时令水果,风中更是飘散着一股凉丝丝,甜津津的气息。

    我眯着眼睛,琢磨书上的案例,直觉得这样战斗后的片刻宁静,实在是美好。

    春桃立于罗汉床边,道:“娘娘,小罗子虽已发配去了暴室,可李司灯还安然无恙呢。”

    夏荷一面拉风轮,一面也道:“春桃说的是,娘娘,不如寻个机会,撤掉李司灯的职位罢,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晓得她是太妃的人,还留她在那里,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一粒明棋而已,本来留着也无妨,但若不作甚么表示,未免让人觉得我太软弱可欺,想设计就设计;再说帮凶之一的小罗子已进了暴室,独留李司灯在外逍遥快活,未免有失“公平”。身为后/宫行政最高级别的CEO,我想要处置李司灯,简直是易如反掌,于是吩咐夏荷,顺便寻个理由,撤掉李司灯的职,另换个人顶上去。

    交待完毕,我就这样躺在书房的紫檀荷花纹罗汉床上,手捧着一册《后/宫秘史》,将“紫笋”茶,香苏汤,鹿梨浆轮着喝了个遍,消磨掉了这天之中剩下的时光。

    职场的时光,终究是按部就班的事情居多,第二日一早,我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作息,卯时,准时在春桃的叫起声中起床,洗漱,装扮,接受众妃请安,接着率她们去向太后请安。

    许是太后亦在享受着波涛汹涌之后的片刻宁静,今日的问安,只有不咸不淡的几句话,没有一句蕴含着深意。倒是太妃来得勤了,又与太后挤在同一张宝座之上,笑吟吟地同每个人都讲了好些亲切的话。

    请过安,我与三名嫔妃在长乐宫门前分手,各自回宫。请安前,我并未用早膳,因此是坐腰舆来的,当下便扶了夏荷的手上轿,准备回去填饱肚子。但腰舆刚行至千步廊,就听见后头有人在唤:“皇后娘娘,请略等等太妃!”

    是太妃身边袁嬷嬷的声音,看来太妃有话要与我讲,我只好出声吩咐,让腰舆就地停下,然后扶了夏荷的手下轿,走到千步廊里等太妃。

    很快,一乘青顶篾织纹簟翟轿便追了上来,在我的杏黄绣凤腰舆后停下,接着,头插镶珠宝塔金簪,高系五色彩锦孺裙的太妃,扶着袁嬷嬷的手步下轿子,朝我这边走来。

    “太妃也出来了?臣妾还以为您要同太后一起礼佛呢。”我福了一福,打了声招呼。

    太妃没有接话,径直走到我身前,与我面对面站着,看着我道:“皇后,昨儿晚上,哀家将那只黑漆描金八角捧盒,还给梅御女了。梅御女很是奇怪,她名下的捧盒,怎会在哀家那里。”

    “哦。”我的声音平淡无奇,甚至含着些诧异——本来就是,太妃给梅御女还捧盒,关我甚么事?

    太妃却深深地望向于我,似要将我看透:“皇后就不想知道,哀家是怎样回答梅御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