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冬来
南之易被无罪释放后,凌俐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祝锦川不是太放心。 祝锦川在法院门口把她从一堆记者里挖出来之后,带到自己车上打算送她回家。 他们离开法院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一片雨幕将这城市罩住,而本应该大哭一场的凌俐,却忽然间安静又乖巧。 祝锦川愈发地不放心,却也知道自己没立场在这关头多说什么。于是,他干脆把凌俐送回张叔那里,简单地交代了前因后果后才离开。 有了家人的看护,她总不至于会做傻事吧?至于这一次南之易给她留下的伤,也只能交给时间去消弭。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等到她完全走出来的那一天。 送了凌俐之后,祝锦川忽然也不想回家了。 因为这案子已经耽搁了太多工作,趁着现在没心思休息,干脆回一趟所里,靠着工作麻痹下自己。 百扬大厦的电梯里,祝锦川揉了揉酸疼的后颈,想起这些天的经历,一阵苦笑。他搞不懂南之易到底是什么想法了,为什么非要让他来代理这个案子,旁观一场这样纠葛缠绵的剧。 然后,他又一次狠狠地抛下凌俐,自己一个人逃走。 平心而论,他祝锦川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但他明白,如果南之易不肯放手的况下,凌俐只会跟他一条道走到黑。 却不料,这个没勇气的懦夫根本不敢对自己的女人负责。 脑袋里闪过什么念头,他忽然有些了悟。 难道说,让他参与进这个案子里来,是南之易以这样的形式把凌俐托付给他?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揉着眉心苦笑了一阵,渐渐收起有些发散的思绪。 对于凌俐,他还能怎样呢?朝夕相处之间,他对她早就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感,怎么可能看她没有人指引,没有人关心,一个人撞得满头是血,或者钻进牛角尖里再也出不来。 他早已没办法独善其。 出了电梯,他回了所上。只是,本以为那里应该是一片黑暗,却不料,还有办公室的灯亮着。 “小吕?”祝锦川有些意外,“你不是还在休假?” “我回来取卷宗,休产假也不能不做事啊。” “还是注意体,工作是做不完的。”他轻声说着,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吕潇潇却没有平的神采飞扬,只看着祝锦川,深深叹气:“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放任他们再一次靠近?如果她执意要跟他走,你又怎么办?” 祝锦川苦笑:“你觉得我阻止得了吗?就算我不阻止,他们又能在一起吗?” 吕潇潇想了想,也跟着苦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凌俐和南之易之间,现在有了桃杏和陆冬生在中间,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实在太难。 更何况,南之易无法预知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不管他对凌俐还有没有感,他都不会放任凌俐还留在他边。 祝锦川显然比她看得明白,然而看得太明白,往往并不是什么好事。 吕潇潇本想劝他几句的,却发现无从说起。 倒是祝锦川劝她:“回去吧,你又不是我这样的孤家寡人,有家不回在这里耗着做什么?” 吕潇潇点头,出门的时候回看了一眼他办公室里一盏孤零零的灯,之后默默下楼,上了李果停在路边的车。 她刚系好安全带,却忍不住心里一阵难受,落下了泪。 李果才发动汽车,看到她眼角有泪,马上紧张起来:“老婆,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吕潇潇抽出一张纸巾,按了按眼角,又从镜子里观察到眼线并没有花,闷闷地回答:“没事,就是有感而发而已。” 之后她和李果说了她在所里和祝锦川的一番对话,又叹着气评价:“付出的人无怨无悔,被的人又不见得是幸福的,这三个人的三角关系,真是害人又伤己。” 李果也是一阵沉默,抽空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吕潇潇的手:“再难的事总会过去的,你放心,凌俐比你我都要坚强,祝律师也是明白人。不管以后怎样,我相信他们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尤其是凌俐,就算没了南之易,她也不会消沉太久的。” 吕潇潇笃定地点点头,眼里一阵骄傲:“那当然,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凌子,怎么会差?” 李果失笑:“说得这样老气横秋的,好像你是别人长辈一样。” 吕潇潇昂着下巴:“可不是么,她无亲无故的,我就是她半个亲戚了。” 李果笑了笑,本想凑趣再说几句,忽然想起凌俐的家人,脑袋里又牵出另一件事来。 他对吕潇潇说:“前些天我听同事说,就那被钱阳袭击重度颅脑创伤的小丫头,似乎脑电波有些异常。” 吕潇潇一惊:“难道是要醒了?” 李果皱皱眉头:“也不见得要醒,这就是件喜忧参半的事。有可能是要醒,也有可能是病恶化,谁说得清楚呢?” 吕潇潇倒是有些期盼起来:“希望那小丫头能醒过来就好了,钱阳一死,再没有人知道那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也就那丫头知道点端倪。” 李果眼里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吕潇潇马上灵敏地察觉他的绪变化,连忙追问:“怎么了?” 李果言又止,斟酌几秒后微微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没完。潇潇,你有空还是提醒下凌俐,还是小心为妙,最好不要一个人住。” “到底怎么了?你在那案子里又发现了什么吗?”吕潇潇心里的疑惑愈来愈重,“你今天要不说清楚,我们就不回家了。” 李果神色复杂地说:“我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很多地方都说不通。比如,钟卓雯为什么会在去黑水镇的路上遇袭,她去那里的动因,是否就是钱阳要灭口的动因?又比如,那个被钱阳拿青霉素过敏弄死的流浪汉,又是什么样的角色?我总觉得还应该有一条线,把这些东西串起来,形成一个合理的推断。只是现在当事人死的死昏的昏,实在没办法找出答案了。” 吕潇潇听得直皱眉头:“你的意思是可能还有人对小凌子不利?难道还有个凶手吗?看起来确实有必要提醒小凌子一下了。” 她天马行空的推断让李果一阵头疼,又赶快开解她:“我这是职业习惯,其实也是我太过杞人忧天了,既然真凶已经伏法,应该就没什么危险在了。” 吕潇潇盯着他,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李果被她看得眼皮直跳,干脆声音轻快地提起建议:“走吧,带你雨中兜风一圈,免得你无所事事成天胡思乱想。” 说完,他踩下油门提起了车速,引得吕潇潇一阵惊呼。 ———— 秋去冬来,送走了深秋一地金黄的银杏叶,迎来了霾难熬的寒冬。 还好,律所的暖气很足,即使在室外接近零度的天气,凌俐也可以穿着单衣工作,不用考虑外面的天寒地冻。 一上午时间写完结案报告,凌俐把卷宗交回了档案室。 已经回来工作的吕潇潇和她擦肩而过,故意拿肩膀撞了撞她:“听说你又赢了?” “嗯,”凌俐神色平静,“这案子很简单,没什么难度。” 吕潇潇嗤之以鼻:“看你这副傲的样子,现在本事了,敢跟老娘尥蹶子?” 凌俐委屈得要命:“这就是我的想法啊,你怎么老挑我刺。” “哼哼!”她摇头晃脑一番,接着指着凌俐的鼻尖,“对于觊觎我合伙人位置的小jiàn)人,我一向是手段强硬的。” 凌俐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夸张。” 不过就是祝锦川在两周前的例会提了一句,凌俐执业已经满三年,近一年成绩格外优秀可以提议成为合伙人而已,吕潇潇就开始事事针对她了。 只是凌俐知道,女王大人就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而已。 取笑过了凌俐,吕潇潇忽然又调转枪头:“他对你的心思,你还揣着明白当糊涂呢?” 被吕潇潇提起了祝锦川,凌俐叹了口气:“这一年多,你每一两个星期就来问一次,都成常了。” 冲凌俐挤了挤眼睛,吕潇潇一点都没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讨厌我明目张胆地拉皮条,但是老祝头真心不错了,我也盼着你能幸福。” 凌俐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她曾经认为,经历了南之易无罪的那个案子以后,看到了自己因为南之易遭遇的崩溃,祝锦川会聪明地放弃追求她这件事。 却不料,他仍然在坚持。 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关心,依旧是每周桌面上的花、她忘记吃饭时候的外卖、或者加班时候桌面上的一杯巧克力。 细水长流般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却让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他对凌俐的不同。 基本上,目前的状况已经到全律所都知道,祝主任对凌律师,有超乎师生感的关系。 凌俐真的不知道祝锦川心理有多强大了。她因为南之易的一场场崩溃和哭泣,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却可以完全做到毫不在意,就像南之易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说完了祝锦川,吕潇潇忽然又想起,曾经能让眼前这小菜鸟欢欣雀跃的影。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他呢?还是没消息?” 凌俐手上动作一滞,之后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