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家人
帝都的深秋,和雒都很不一样。,。! 不同于南方一入秋开始‘阴’雨连绵,北方的秋天,实打实的秋高气爽。 不仅很少下雨,连多云的天气也少见。 凌俐微眯着眼,略略抬了抬头,感受着湛蓝天空一轮烈日的威力。 那阳光撒在身暖洋洋的,她甚至都脱掉了外套,只穿着‘毛’衣。 而眼前的老人,却是冬装的打扮。厚‘毛’衣、薄棉袄,脖子是羊绒围巾,头戴着绒线帽子。 人老到这样的年纪,已经看不出五官和南之易像不像了——接近百岁的老人,脸肌‘rou’萎缩胶原蛋白流失,剩一层全是褶皱的皮肤,包裹着骨骼。 他们刚来的时候,还有个五十来岁的阿姨陪着‘奶’‘奶’——据说,是家里的保姆曹妈,从三十来岁一直在南家,风里雨里二十多年的情分,早亲如家人。 南家父母都很忙,一对儿子也是天各一方,平时负担起照顾‘奶’‘奶’重任的,是曹妈了。 见到凌俐和南之易到来,曹妈便说她回家做饭,让他们陪了‘奶’‘奶’后回家。 她明显对凌俐很好,但也很注意分寸,没有过多打量她,这让凌俐心生好感。 “明明啊,你说,小易在西川干什么?” 凌俐还在回想刚才对曹妈的印象,南‘奶’‘奶’带着浓重口音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凌俐有点无奈,再一次纠正:“‘奶’‘奶’,我是凌俐,不是明明。还有,南老师在阜南,不在西川。” 南‘奶’‘奶’年事已高,眼睛有白内障看不清楚,耳也背,再加浓重的‘花’城口音,凌俐和她‘交’流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见了南‘奶’‘奶’起码一个多小时,她才勉强适应了‘奶’‘奶’的口音,也总算能明白一点她说得是什么。 南‘奶’‘奶’很和蔼,笑眯眯的,一来握着凌俐的手不肯放,热情到凌俐有些受宠若惊的地步。 但是这天却没办法聊下去。她说的话,却对南‘奶’‘奶’一点影响都没有。 南‘奶’‘奶’耳背,从一见面听过,之后一直称呼她为明明,还一直执拗地认为,南之易是在西川不是在阜南。 两个省是毗邻的不错,但不管从名称、经济地位还是气候来看,都完全不一样,只除了能吃辣这一点。 凌俐已经不知道自己纠正了‘奶’‘奶’多少次,同样的问题也不知道听她问过多少次了,一来二去的,她都有些想放弃和‘奶’‘奶’说清楚这两件事了。 但南之易,却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纠正着‘奶’‘奶’,她也只好跟进。 面对南‘奶’‘奶’的时候,南之易这个嘴欠讨嫌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不管‘奶’‘奶’说多少遍同样的内容,他都认认真真听着,而不管南‘奶’‘奶’有多少次听不清楚他的回话,他都会一字一句地重复——音量略大,放慢了语速,不像是和‘奶’‘奶’的对话,更像在是和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互动。 经历过离殇的凌俐,对他这样的举动很理解——忽然面对早已习惯存在于身边的家人要离去这件事,除了难以接受之外,是想方设法多留住亲人一段时间。 临近黄昏,太阳落山,开始起风了。 如果说白天的暖阳让凌俐有暖冬的错觉,风起之后起码低了十度的温度,用一个哆嗦告诉她,这里可是实打实的北方。 护士早拿来了大斗篷把‘奶’‘奶’裹严实,之后小跑着把‘奶’‘奶’推回了病房。 没多久,医生来了,一看到南之易便笑着打招呼:“小易,回来看‘奶’‘奶’啊。” 看样子,非常熟稔。 南之易点头回应,之后拉着医生出了病房,问:“我‘奶’‘奶’今天能回家吗?” 医生面‘露’难‘色’,拿起手的病例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还是抱歉地摇摇头。 “再观察几天吧,如果指标没有大的变化,出院也可以的。只是,以老人家现在的状况,只怕冬‘春’两季都是坎,而且帝都的冬天又尤其难过。” “那如果‘奶’‘奶’回南边老家,对她的身体会好些吗?”南之易有些焦急地追问。 医生斟酌一番,说:“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路途遥远,南‘奶’‘奶’的身体,只怕不了飞机,坐车,也怕经不起折腾。” 又讨论了几句南‘奶’‘奶’的身体情况,医生离去。 南之易眸子里难掩的沉郁,捏了捏拳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凌俐拍拍他的肩膀:“进去再陪陪‘奶’‘奶’吧。” 一下午时间几乎都耗在疗养院里,直到天黑了,他们才离去。 南之易还是舍不得走的,倒是‘奶’‘奶’一个劲地催他回家,让他回家陪陪父母亲,毕竟,又是大半年不见了。 回去的出租车,凌俐怕南之易消沉,一直在找话题,还故作轻松地说:“我没见过爷爷‘奶’‘奶’,更没有外公外婆,所以,不大知道该怎么和老人家相处。还好,‘奶’‘奶’听不大清楚,要不然,我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过关。” 说完,抬了抬眼有些怯懦的样子:“还有你父母那关,我这样还好吧?” 南之易一笑抓着她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又抬手捋了捋她额前有些长的刘海,说:“完美,漂亮,今晚见父母,最佳了。” 帝都的下班高峰期名不虚传,短短三公里的路,他们被堵在车海里动弹不得,起码一个小时。 再次回到南家,已经是七点半——南爸爸在这之前已经打过电话,说饭菜都准备好了,问他们何时归家。 言外之意,是在委婉地表示——别让老爹老妈等太久啊小兔崽子。 凌俐从一下车开始惴惴不安,望了望已经灯火通明的南家,手心开始出汗。 南之易和她十指‘交’握,轻轻把她的手举到‘唇’边,又拉着向下一沉。 接着,夸张地一句:“加油!‘女’金刚你可以的!” 半小时后,客厅的长条餐桌边,南怀仁和甘沃语、南之易和凌俐,分别坐在两侧,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甘沃语是典型的‘女’强人打扮。头发刚刚过耳,微微有些胖,从五官来看和南之易丝毫不像,也说不漂亮。而南家爸爸南怀仁,却充分显示了父系遗传基因的强大。 他留着‘花’白的胡子,戴着眼镜,起南之君南之易两兄弟也胖了些,但是五官,真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看起来,年轻时候应该‘挺’帅的。 南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平时鸹躁多话的南之易,也换了个人似的,坐姿笔‘挺’、目不斜视、小口而快速地进餐。 而凌俐则努力降低筷子碰到碗碟放出的声音,也好在她不是个‘性’急的人,吃起饭来也算细嚼慢咽,所以勉强能应付下来。 餐桌是十来个菜,口味也天南海北,什么菜系都有。拿南爸爸的话说,不知道凌俐爱吃什么,所以吩咐曹妈多做了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温和,让凌俐陡然被赶鸭子架见父母的忐忑,消除了一大半。 但是,即使有南爸爸的温言细语,来自于南mama甘沃语不怒自威的气场,还是让凌俐越来越紧张。 这让凌俐很有些食不知味。 其实,曹妈的手艺很不错,这些菜的味道都不差——放在凌俐的眼里,那是相当好吃了,也难怪南之易这货食物味道的挑剔。 但甘沃语时不时放在她身带点审视的目光,还是让凌俐有些怯怯的。 而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似乎南之君看她,也有过这样的目光——像深不见底的武林盟主轻轻一眼扫过来,某‘门’派萌新弟子感觉被人家看穿祖宗十九代的窘迫。 “人狠话不多”——这是凌俐对甘沃语的第一印象。 正在发愁这场见面饭什么时候结束,南之易忽然一侧头,冲着呆呆的凌俐迅速地抛了个媚眼,让她差点把嘴里一口汤喷出来。 好容易忍下不失态,凌俐憋得满脸通红。 忽然听到碗底碰触桌面的声音,凌俐抬头,看到甘沃语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她说完这句,头略略朝凌俐这边转了转,声音轻了几分:“小俐好好吃饭,不用紧张的。” 甘沃语下桌去,凌俐不那么紧张,总算有惊无险吃完这顿饭。 吃完饭,她很自觉地帮着曹妈收拾桌子,清理厨房。 曹妈一直在说不客气不用她做放着曹妈来,凌俐坚持不肯,一定要做完。 先不说是不是礼貌的问题,她在家里,也是做惯了这些活的,尤其是在舅舅家的那段时间,小饭馆大半的碗筷,都是她在洗。 曹妈见拗不过她,也由她去了,还一直在夸凌俐手脚麻利。 甘沃语正好进厨房倒水,看到凌俐在水龙头下冲洗一个盘子,推了推下滑的眼睛,声音严谨:“不错,从流体物理学来讲,你洗碗的这个方式,基本是最省水也最有效的。” 凌俐这才惊觉背后有一个人,吓得头皮发麻。 而甘沃语夸她的话,也让她止不住地尴尬,怯怯地说了声:“我没想那么多的。” “没有理论形成了本能,更加可贵了,瑾然能干。”甘沃语回答,又端着杯子出去,留下凌俐风凌‘乱’。 南之易从厨房‘门’口探进来一颗幸灾乐祸的头:“我叫你别挣表现你不听,知道我母大人的厉害了吧?” 凌俐战战兢兢做完手里的事,匆匆逃离战场,害怕南怀仁再来巡场一圈,从大数据的角度分析她洗碗这件事。 不过,折磨并没有此结束。 别人家的见面,饭桌基本问完该问的了,放在南家,则是从晚餐结束后才开始。 南家书房里,和南之易并排坐在双人沙发位的凌俐,再度紧张了起来。 刚才只是前戏啊,现在,终于要开始实质‘性’盘问了。 也不知道南家父母对她的身世和学历之类的问题,会不会有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