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亲人
等众人回过头,发现南之易手里捻着一串娄山红的花苞,皱着眉头似在自言自语:“怎么这季节也能染上白绢病?” 说完,手一伸又掐断一株:“啊!这株也感染了!” 接着,众人眼前一闪,第三株娄山红被辣手摧花…… 凌俐惊呆了,嘴巴圈成O字。这弱鸡,摧残起娇花来,倒是身手敏捷超越光速嘛! 吴应国大惊失色,凑过去一看,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不是白绢病,这是娄山红特有的斑点,南教授,你怎么、怎么……” 他嘴唇颤抖着,再说不下去,看着最引以为豪开得最漂亮的三盆兰花遭了毒手,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一般。 南之易则捻着花满脸尴尬:“啊,我对兰花见识不够,还以为是白绢病来着。抱歉了我学艺不精,让您见笑了。” 末了,把那从中央掐断的花苞插回盆里,刚才拈花一笑的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对着吴应国一笑:“误会啊误会,我怕真菌传染所以马上掐掉,吴所长,您不介意吧?” 吴应国脸憋得通红,终于忍无可忍马上就要发火一般,南之易却敛去浅淡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扬长而去。回去的路上,想起吴应国的憋屈,凌俐忍着笑走了一路。 就知道南之易怎么会忽然做起官样文章,原来是靠那什么什么兰分散吴应国的注意力,之后下了狠手,毁掉三棵价值不菲据说是其中品相最好的兰花,拍拍屁股就走掉。 而且,他临走前那一眼,充分发挥了自己长相凶恶的优势,把吴应国盯得竟然打了个哆嗦,真是要多怂有多怂。 一上午的憋屈终于发泄出来,凌俐心头一阵畅快,仿佛肚子都没那么饿了。 等挥着手跟一张苦瓜脸的吴应国告别,南之易转过头就幸灾乐祸的一阵笑,接着看向田正言:“怎么样?有结果吗?” 一直沉默寡言的田正言抬起头,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找到了,走吧!” 说完,拿出手机点开导航,输入一个地址后递给司机:“朝这里去。” 司机看了看地址,抬头一句正宗海东话“我知道这地儿,不用导航”,之后正要发动引擎,南之易却突然“啊”地大叫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看他满面肃然的神色,大家屏住呼吸等了半天,结果他放低声音带着胸腔共鸣的一句:“饿死了,宝宝要先吃饭再做正事。” 众人绝倒,这一本正经拿播音腔装傻卖萌的,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凌俐默默脑补着南之易化身为一只滚滚。 咬合力仅次于北极熊,和棕熊齐平,奔跑速度在海拔两千米高度的山地里能超过刘翔平地最高速度,能爬上二十米以上的树,能把三四头狼当做坐垫玩。这么一种生物,居然靠卖萌为生! 同样的,本来是学界大牛,偏偏动不动满嘴跑火车精神错乱的模样,让你很容易选择性忽略这个人在他领域的优势地位。 可如果你真的不把他当回事,等他玩起扮猪吃老虎来,那才叫一个666。 汽车七拐八拐开入一个小巷子,在一排连绵的青砖瓦房前停下。 凌俐下了车,脚下踩着有些湿滑的青石板路,眼里都是斑驳的墙壁,有些恍然。 想不到,这距离海东省会的不远的地界,竟然有这样古旧破败的建筑。 从园区出来,他们一行五人随便找了家本地餐馆,一顿饺子面条下肚,在南之易不停的抱怨声中,将将就就填饱肚子,之后经过两小时的车程,才到了眼前这破破烂烂的小镇。 司机守在车上,他们四人下了车,等跟着导航转过几个弯,南之易忽然眼睛一亮,立在原地对着十米开外的一个背影喊道:“柯鸿生,可算找到你了。” 十几分钟后,被抓个正着的柯鸿生与南之易面对面坐着,低头垂眸,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与他们相隔几张桌子的凌俐满脸的好奇,止不住扭过头往那方向瞟。 柯鸿生这名字算是挺正气,然而这人却是五官说不出的别扭,身上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气质,让人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哪怕知道以貌取人不对,可除去五官不正以外,这人眼神也闪闪缩缩的,很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感觉。 凌俐皱着眉想了一阵,心底有些了悟。 难怪南之易这个脸盲在长达五年时间也没忘记这个人,就凭柯鸿生这独树一帜的气质,自然不会像她凌俐,如果不努力给自己加加戏,分分钟泯然众人矣,比玻璃还透明。 就在她扭得脖子都有些发酸的时候,田正言敲敲桌面:“别看了,看再久也看不出朵花儿来。” 凌俐“哦”一声转过头,当看到对面田大牛五官清俊模样周正,哪怕他脸上的表情不那么友好,也觉得心里舒服极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果然,颜值即正义。 凌俐尖着耳朵努力想要听清远处若隐若现的谈话声,终于忍住想要回头再看一眼的念头,好奇地问沉默异常的田正言,问:“你们怎么知道柯鸿生在这里?他不是故意藏起来吗?我还以为要蹲好多天才蹲得到他呢。” 这倒是实话实说,早在温室里百无聊赖与群芳作伴的时候,凌俐就暗自下了决心要打持久战,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排除万难蹲到柯鸿生取了证再回家。 田正言勾起嘴角一笑:“怎么可能打无准备的仗?早在我们出发前,我就委托这边的学生找了可靠的私家侦探,这老小子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中。” 凌俐一头雾水正要发问,田正言先解开了她的疑惑:“这里是山崎种业的地盘,到处都有眼线。刚才那生态园区,也有山崎种业投资的份额。 还有,你以为他们没有盯着我们吗?早在阜南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我们要来了,怎么可能让我们轻轻松松?今天直奔那大温室去,只不过掩人耳目而已。” 讲到这里,他视线向左右一看,接着压低了声音:“还有后招的,你等着看吧。” 凌俐不知道他讲的所谓后招,是他们这方的,还是山崎种业的。忽然想起田正言刚才说的到处都是耳目的话,一时间有些害怕隔墙有耳,哪怕心里一万个疑问,也把嘴巴锁紧,低下头静静喝茶。 过了几分钟,南之易起身走向他们,敲了敲桌面咧嘴一笑:“都说好了,你们去取那什么什么证吧。” 凌俐一愣,回头看看坐在桌前低头垂眸的柯鸿生,有些惊讶:“你说服了他?” 南之易很不耐烦:“你怎么老是明知故问?长脑袋是用来显高的?” 莫名其妙又被他怼了一通,凌俐也不敢回嘴,只默默看了眼对面的田正言,眼里全是躺枪的无辜。 南之易丝毫不管凌俐拿眼神告状的举动,一脚轻踢在田正言的小腿上:“快去,早做完早收工,海东这干冷干冷的天气,我可受不了。” 等被田正言拎着领子坐到柯鸿生面前了,凌俐后知后觉意识到,天上掉下来砸中她的两亿植物新品种转让纠纷合同案、名誉权纠纷案,第一次取证,正式开始! 田正言坐在她旁边,转头吩咐她:“录音笔拿出来。” 又叮嘱另一方的杨千帆:“小杨,做好证人证言记录。” 杨千帆从公文包里摸出MAC严阵以待,凌俐在包里掏了好久,也没找到印象中那细长冰冷的一团金属。 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三双眼睛注视下的凌俐额头微微冒着冷汗,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一句:“好像……忘记带录音笔了,怎怎怎么办?” 田正言罕见地翻了个白眼,声音有一丝的走样:“那就用手机。” 凌俐木木呆呆地点头,默默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实用工具”夹子,食指对着其中一个按钮,点了下去。 对面的柯鸿生“哎”了一声,举起手挡住眼睛,田正言则是无可奈何的声音:“我让你录音,你把手电筒打开做什么?还不快关了。” 凌俐这才发现自己点开的是录音机旁边的手电筒功能,相机的闪光灯一瞬间亮起,直对着柯鸿生的眼睛。 她连忙关掉电筒,手忙脚乱之余居然还腹诽了一句“这才真叫亮瞎狗眼”以表达对缩头乌龟柯鸿生的不满。 然后,再三确认按键没错,点开了录音键。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一番表演,田正言摇了摇头。 这小番茄,之前不是已经有些长进了吗?怎么不过一次无足轻重的录音而已,就紧张成这样? 就这小菜鸟,南之易那傻蛋非要强行绑定,真的没问题吗? 清了清嗓子,他开始发问。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针对他自己在品优千号的培育和育种过程中扮演的角色,柯鸿生交代地非常细致清楚。 这其中,虽然有些跟时间不大对得上号暂时存疑之处,对于案件的来龙去脉和发展过程,仿佛有些帮助。 只是,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官司到底怎么产生的,为什么针对的事南之易,似乎柯鸿生也不怎么明白。 他扮演的角色,仿佛是一颗彻头彻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