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决定翻案
次日早朝上,果然花了一些时间来讨论昨天展示的枪械上,梁俭德呈上事先写好的折子,做了个详细的报告,详述了滑膛枪与线膛枪的区别,以及削膛机的用处。不过在结尾处,故意留了个尾巴,暗示还有些机密内容不能公开讲,得到了退朝后去御书房的机会。 梁俭德带着整理好的案卷走进御书房,所有人退下,房门紧闭,一开始里面还很安静,但没多久,外面的大小太监、宫廷侍卫和程世安等卫兵就都听到了里面拍桌子的声音,然后皇帝与梁大人的声音交替出现,似乎在大声地争执什么,但内容听不太清楚。外面的人除了知情的程世安外,其他人都吓坏了,可又不敢硬闯进去,只好胆战心惊地在外面守着,慢慢地里面的声音小了,又恢复了安静。 梁俭德在御书房向天元帝讲述李仲冤案的时候,李文芳也在她的酒精屋里继续琢磨怎么生产酒精。昨天实验失败,白浪费几个时辰,她清楚地记得用土豆加热发酵做酒精只需几个钟头,搞不明白怎么用废糖蜜做酒精要费这么大工夫。 到底是从来没人用废糖蜜生产过酒精,找不到参考资料,一切都只能自己摸索,李文芳把这干脆当成了一个好玩的游戏,玩得挺起劲的。 皇宫御书房,一个时辰后,外面的内监们终于听到了里面的传唤,赶紧推门进去,见皇帝与梁大人都面露疲色,桌上散乱地摊放着很多泛黄的纸张。无人敢多问,小内监们上前仔细地把纸张都整理好交到程世安手上,梁俭德告辞退下。 梁俭德没去文承阁见内阁的同僚,而是直接出宫回了兵部衙门,直到进了勤政殿,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皇上同意翻案了。” 程世安从一开始就提着的一颗心跟着放下了,紧绷的肩头松弛下来,“那接下来我们有得忙了。” “嗯,这事得刑部帮着出力,有些东西他们是行家。” “是,午后我亲自去跟夏大人说。” “让韩山调查的关于李仲派的工匠们的情况他查得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在定下翻案的决心后,梁俭德就让书库的书吏长韩山去摸一下李仲支持者的现况。当年暗地里反李仲的人多,但支持他的人同样多,李仲倒了,他们肯定受到打压。 “他有回报一些消息,当年支持李仲的多数是年轻的底层工匠加一部分铜牌工匠,剩下的都是反对李仲的,而那些人又把持了兵部最好的人力物力财力,官方放出李仲病逝的消息后,他们就立刻被排挤到了边缘,有的甚至离开了兵部,不说重新聚拢他们了,就是一个个全找齐都很困难。” “没关系,翻案成功后,放个榜,还在的人自然就都聚拢起来了,让韩山查到多少算多少吧,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他们过得好不好。” 程世安抿了抿嘴角,“还留在兵部的恐怕不太好,走了的或许过得还可以。凭在兵部工坊练出来的手艺,到外面开间铁匠铺怎样都够糊口了。” “再忍耐一些日子吧,等这事结束了,就都好了。” “对了,大人,那些新枪这几日该发下去了,还是照老规矩吗?” “照老规矩,我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老工匠看到新枪时的表情了,吩咐士兵们多注意观察。” “就算觉得似曾相识,我看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他们要是没有察觉到就最好,皇上准许我们先找到疑点翻案,不着急抓人,还李仲的清白是头等大事,好重新启用他留下的文字材料,至于那些陷害他的人,等翻案后他们自然会露出马脚,他们当年让李仲失去了一切,给朝廷造成巨大损失,将来要他们几倍奉还。” “小小那里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梁俭德摇摇头,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现在告诉她给她个思想准备,不过倒是另有件事要做,“世安,把那本手札收起来,晚上还给小小,再不还她她就该找我要了。” 程世安马上照做。 傍晚梁俭德回到家,李文芳迎上去后告诉他下午老家来信了,急件,用军用信鸽送来的,已经交到夫人手上了。 梁俭德一听就急了,几步小跑着回到内院,一见到夫人第一句话就问那信写的什么。 夫人走进卧室,从妆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带点卷的小纸条,笔迹沉稳有力,上面就一句话“我们回家过年”,落款盖的一方私印。 梁俭德一看就知是自己儿子的笔迹,但私印却是自己的老父亲,他惊讶地看着妻子,“他们都要回来过年?!” “肯定是的,公婆这么大年纪了,不可能让他们独自出门,必要小辈们跟随,正好媳妇和孙儿也几年没回京城了,今年家里喜事多,他们回来一家人一起过年不是正好。”梁夫人想到又能一家团聚,满脸喜气。 梁俭德跟夫人想的不一样,他摩挲着纸条,目光久久盯着那方鲜红的印章,幽幽叹口气,“爹是为李仲回来的。” 梁夫人敛起笑容,轻轻揉捏着丈夫的手臂,“今天跟皇上谈了吗?结果如何?” “皇上同意翻案了,先翻案,不着急抓人,只要那些疑点串起来后能推翻先前的判决,就算成功,然后就把以前支持李仲的那些工匠全部聚拢回来,改变兵部作坊里死气沉沉的现状。” “这好啊!那我们几时跟小小说?老太爷都要回来了,他既是为李仲回来,必要见小小,难道让小小到那时再获悉自己家世的过往吗?” 梁俭德从怀里拿出用丝绢布包得好好的手札放在桌上,“我本来还没想好几时跟小小提这事,但既然爹要回来了,那不如今晚就告诉她吧。” “也好,那我让人告诉她,让她晚饭后就进来。”夫人说罢,去外面吩咐了。 李文芳听说大人晚饭后要见自己,赶紧躲房间里自省,自从清泉府回来后,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很乖,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应该不是把自己叫进去训斥,但也不知好好地干嘛要这么郑重,李文芳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瞄到桌上今天的实验记录,李文芳决定继续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 晚饭后,李文芳把自己收拾干净,安排好了弟弟们自行在房里温习功课,她来到上房见大人和夫人。 客厅里只有香姨和春蕊春蓉八个丫头,香姨带着李文芳走进内书房,房门在身后关上,房间里灯火通明,梁大人坐在书案后头,夫人坐在他右手边的椅子上,香姨站在门边,李文芳独自走到房间中间给大人和夫人行礼。 梁大人和夫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这加重了李文芳惴惴不安的情绪,梁夫人见李文芳像只受惊的兔子,再想到一会儿要跟她说的正事,有些不忍地低下了头。 “小小啊,是这样,过阵子呢,老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和少爷少奶奶以及孙少爷都要回家过年,所以从明天开始,府里要大扫除,打扫出两个干净院子,你协助一下夫人把这事办妥了。”梁俭德看出李文芳的紧张,以这个为借口先让她放松下来。 果然,李文芳一听是这种事,她马上就放松了。 “是,大人。一切但凭夫人吩咐。” “另外,老太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见你。没别的事,就是说说话,你别又紧张。”见李文芳的表情又变了,梁俭德赶紧安抚。 “老爷,老太爷何故要见我?!”李文芳根本不接受梁俭德的安抚,瞪大着眼睛,紧张得都快炸毛了,她是真不知道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老太爷怎么对她感兴趣。 梁俭德轻咳几声,拿起桌上那本手札,“是这样,我们通过这本手札,查到了有关作者的一些讯息,这个人是你祖父,同时他对朝廷也很重要。” 李文芳难以置信地皱起脸,梁大人说的讯息太少,她无法组成完整的逻辑关系,只能整理出一些细节。 “大人,您是说,我爷爷跟朝廷有什么关系?您那么紧张,老太爷还要见我,我爷爷当年是兵部的高级工匠?在老太爷任上离开的兵部?并且是被迫离开的,对吧?” 梁俭德默默点点头,夫人和香姨都已经惊讶地掩住了嘴,刚才李文芳的推论让她们大开眼界,这是第一次正经地见到这丫头的思维能力。 “对,他是被迫离开的,因为二十七八年前有人告他叛国罪,我父亲时任兵部尚书,与他很熟,不相信他会叛国,在整理案卷时突发中风,好在他的继任者按照我父亲的布置,判你祖父全家驱逐出京,落户地正是滨州府。还有,你祖父本名李贰刚,在他升任兵部银牌冶炼师后,取字仲,从此兵部众人只知李仲而不知李贰刚。”梁俭德音调平板地三言两语把往事简单概述了一遍,他的目光始终牢牢地落在李文芳身上,就怕她一时受不住刺激出什么事,毕竟这个事对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了。 李文芳呆若木鸡地站了起码有一炷香的时间,脑海里始终反复地回响着梁俭德刚才的那番话,到最后只有三个字一遍遍地重复出现——叛国罪叛国罪叛国罪叛国罪……! “老爷,叛国罪是怎么回事?将近三十年的案子了,老爷您突然郑重其事,老太爷从老家回来不是光为与家人团聚一起过年,老爷,是不是朝廷重审此案,要翻案?” 李文芳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还算稳定,眼睛微眯,一副要是梁俭德说个不字她就要扑上去咬人的架式,夫人都不安地招手让香姨来到李文芳身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