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父母
萧翁业微笑道:“朕赐予你的府邸即将修葺好,不日即可入住。至于你和秦子聃的婚期,过两日朕会定下。” 阳则欠身:“多谢父皇。” 孟锦云一脸慈爱道:“母后给你的嫁妆已在筹备中,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阳则委婉道:“劳烦母后了。其实无需太隆重,毕竟这不是儿臣的初婚。” 孟锦云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眼角不觉凝了酸楚的泪:“要的,一定要的。你有功于国,又是你想要嫁的人,如不办得隆重些,岂不委屈了你?” 阳则眼含热泪,诚恳道:“儿臣能够平安回来,已经幸莫大焉。父皇和母后如此爱重儿臣,此生难以报答万一。儿臣只愿能长伴父皇、母后左右,尽臣女之忠孝。” 孟锦云喜慰地紧紧拉住阳则的手:“好,好啊。” 萧翁业一向是喜欢这个懂事温和的长女,闻言自然高兴,感言:“都道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最贴心,一点不假。不像儿子,什么事都得叫朕费神。” 阳则知道父皇是在说萧怿,温声慰道:“弟弟的性情是有点违和,其实本心还是挺好的。” 萧翁业眼望别处,默默叹口气。 夜色如漆似墨,连星月都显得晦暗,孤凉寂寂。 秦子聃的房里燃着灯烛,他在专心研读兵书。 几记叩门声打破了静谧,秦子聃没有抬头:“谁?” “是我。”是吕雯梅的声音。 秦子聃才放下书卷,起身开门。 灯影下,吕雯梅神色淡淡,穿着暗红襦裙,萧然立在门口。 秦子聃忙让了她进来,关心道:“你的病才好点,怎么就出来了?” 吕雯梅淡淡道:“我不想老呆在屋里,那样未必会好得快。”她静默少许,道:“我过来,只想问你最后一遍。”她看着他双眼,仍怀着一丝渴望,“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秦子聃坦然相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 他的回答只有区区两字,却像一瓢冷水浇灭了她仅余的一点渴盼的光。吕雯梅黯然失色,转即态度变得绝决:“好,既然这是你的心里话,那么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她遽然转身出去,再不愿留恋。 她一直做着绮丽的梦,可惜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如今梦碎,足以使她明白,世上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再错下去,只能伤了自己,毁了旁人的幸福。 竖日一早,萧怿想着吕雯梅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应该给她补补身子才好。他刚出殿门,就见秋枫过来问:“殿下去哪呀?”萧怿道:“我去御膳房。”未等秋枫说话,即快步离去。 他到御膳房时,见庖厨们正张罗着膳食,杂役们帮着递这递那,就向一庖厨道:“你先炖碗乌鸡汤给我。” 那庖厨乍见太子来,诧异道:“殿下要鸡汤,叫宫人过来告知卑职一声便是,何劳殿下亲来?” 萧怿道:“不是我要喝,是要带给别人的。” 那庖厨明了,道:“请殿下稍后,卑职马上就做。” 不一会儿,那庖厨就把乌鸡汤做好了。萧怿让他盛进一加盖青花瓷碗中,又选了两块糯米栗子糕,一起放入食盒中,拎着离开御膳房。 他才出宫门,就遇到梳着瑶台髻,上着靛紫绣合欢花襦衣,下着米黄暗纹曳地长裙的阳则走下马车。她见了萧怿便笑:“真是巧了,我正要进宫去看父皇和母后,不想却在此遇到你。”萧怿亦笑:“我正想去大将军府探望吕姑娘,刚出宫就遇见jiejie,的确好巧。” 阳则注意到萧怿手中拎着的食盒,问:“那里面装的什么好吃的?可是给吕姑娘的?” 萧怿点点头:“是乌鸡汤,还有糯米糕。我想吕姑娘病刚好点,就叫御膳房做了碗鸡汤给她补身子。” 阳则轻笑一声,道:“你倒挺会讨好人家姑娘嘛。” 萧怿与阳则作别后,去了大将军府。他问当值:“秦将军在吗?” 当值道:“将军一早就去上朝了,大概午时才能回来。” 萧怿才想到这个时候秦子聃是不在府上的,便直接去见吕雯梅。 屋里,吕雯梅刚梳妆毕,见他进来,并不感意外,道声:“坐吧。” 萧怿见她精神似乎好了点,心下稍慰,将食盒放在几上,从中取出饮食:“你大病初愈,需要好好调养身子。这是乌鸡汤和糯米栗子糕,你先尝尝,看是否合胃口。” 吕雯梅轻浅一笑,道:“谢谢。” 萧怿微笑:“你不用言谢。”见她迟迟不动筷子,有点着急,“快乘热吃吧,莫要凉了。” 吕雯梅方舀了几勺汤喝,又吃了一块糕。 萧怿试问:“味道如何?” 吕雯梅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挺好的。” 萧怿欢喜:“好吃就多吃点。”他看着她吃完,道:“你若喜欢,我便天天都给你送滋补食物来,保证不重样。” 吕雯梅有点小感动,温声道:“那倒不必。我想吃什么,府上都可以做的。” 萧怿笑容一淡,想了想道:“那我陪你出去散散心,这样你的心情好了,病也能好得快些。” 吕雯梅觉得可以,就点头应允。 此后几日,萧怿只要有空,就会到大将军府找吕雯梅。由于吕雯梅身上的伤还未好,不便远走,只能陪她在后花园里赏花观鱼,或是从街上买些好吃好玩哄她开心。 秦子聃见吕雯梅的心情好了不少,自是喜慰。 一辆青幔马车在路上缓缓前行,里面坐着的是身穿官服的朱长驷。他近日在为如何破坏阳则长公主和秦子聃大婚一事费神。夜里睡得不算安稳,白日里要上朝忙公务,不免有些疲乏。他眯起双眼,背靠车厢小憩。他睡意朦胧间,耳闻外面隐有人声噪杂,不觉有气:“想休息一会都不得安静。”他不耐烦地掀开窗幔,向外张去。只见前方路边上,有一伙人围住了一个人。中有一个虎背熊腰的虬髯壮汉,在粗声谩骂被围的瘦高年轻男子:“吴纵你这混蛋,欠了大伙百十两银子,总说过几天就还,可到现在连个铜子都没瞧见,你小子是不是存心想耍赖啊?” 吴纵陪笑道:“大家先别着急,我说要还,肯定是要还的。我jiejie就在宫里当差,我已找过她,她说会尽快把钱凑够的,请大家再宽限几日。” 朱长驷初听时没在意,当听到吴纵说有个jiejie在宫里当差,不禁留意,叫声:“停车。” 车夫立马停下车,即有随行侍者上前问:“大人要什么?” 朱长驷仿佛不经意地问:“那个叫吴纵的人,你可识得?” 随侍朝那人望一眼,摇首道:“不识得。” 朱长驷闲散道:“那就看看热闹罢。” 另一人朝地上啐一口,骂声:“屁话!你jiejie只是个小小宫女,能有几个钱?”他向那壮汉道:“刘哥,要我说先把这混小子狠狠揍一顿,再拖他去见官,我就不信他还不上。” 那壮汉咧嘴一笑,道:“好,先揍他一顿再说。” 几个人不等吴纵告饶,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他们拖拽着鼻青脸肿,痛呼连声的吴纵远去。 朱坐在车里观望,心里有了计较,微微一笑。 这日,萧怿又去大将军府看望吕雯梅,在府门口看到了jiejie的马车,便问当值:“可是公主来了?” 当值道:“是的。公主刚进去。” 萧怿高兴,赶快走了进去。 吕雯梅向刚进屋的阳则下拜,懊悔不已:“民女前几日在街上行刺公主,实在不该,今向公主道歉,还望公主原谅。” 阳则见她悔过,心下喜慰,伸手将她扶起,平和道:“你想开了,又向我认错,我如不原谅你,倒显得我为人刻薄了。”吕雯梅道谢。 吕永感激地看阳则一眼,道:“公主真是大度,还肯原谅你。”他怨怪道:“不久前爹娘过来时,听说你竟敢行刺公主,闯下大祸,可把爹娘吓一大跳,好在有太子和公主,还有秦将军向皇上求情,否则你就是有十条命都没了。” 这话恰好被萧怿听到,他步进屋,微笑道:“吕姑娘并未伤到我jiejie,为她说情是应该的,无需相谢。”他见屋里除吕雯梅、阳则、秦子聃外,另有一对衣饰朴素的中年夫妇,和一个头梳双髻的小丫鬟。萧怿在金凌梅园时,见过那个小丫鬟,知道她是吕雯梅的侍婢,而那对中年夫妇自然就是吕雯梅的父母。 秦子聃向萧怿行礼,口呼:“太子。” 吕永夫妇和那丫鬟惠儿,才知萧怿的身份,忙忙行礼。那中年男子慌恐道:“小民不知是太子殿下来了,有失礼数,还请恕罪。” 萧怿温言道:“伯伯勿慌,不知者不怪。”他问:“不知伯伯、伯母尊姓大名?” 吕永道:“小民姓吕,单名一个永字。”他向耿华看看,道:“这是贱内耿华,我们是梅儿的父母。” 萧怿应了,让他们都坐下,道:“今日真是有缘,让我见到了吕姑娘的父母。” 吕永呵呵一笑,道:“也是小民夫妇有福,一过来就见到了太子和公主。” 萧怿问道:“不知伯伯、伯母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