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话 深夜花圈寿衣店（3）
我从心底里觉得这个男人特别可怕，散发着寒冷的美丽再动人也不敢让人靠近半步。 我从未体会过这样冰冷的拥抱，只要闭上眼多一秒钟，就会永远醒不来。这就是雪刃所说的永恒吧，被冻结在死亡的一瞬间。 死亡既是永恒？去他妈的永恒！ 冷，彻骨的寒冷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快要凝固了，手指已经没有办法弯曲了，一层细霜覆盖在我手上，能感受到有白色冰粒覆盖在冻得乌紫的嘴唇上。 大脑快要失去意识了，我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张了张嘴想告诉雪刃，就算他杀了我，也是没用的，因为梅男子这样骄傲的人是不可能容许自己被别人威胁的，除非他自己心甘情愿，否则是没人能让他改变心意的，就像那次鬼王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雪女 逼他做选择，他一个都没选，直接说要决斗。 这就是梅男子的性格，不会轻易妥协也不会轻易被威胁，哪怕结局是鱼死网破，所以雪刃就算杀了我，就算以雪族的支持做诱饵，他不想娶的人依然不会娶。 想到这里，我冷笑一声，呵出一口哈气。 “你笑什么？”雪刃低下头，细长的眼瞧着我，露出一丝讶异。 他们这些妖都是这样，从心底里是觉得自己是比愚蠢的人类高等，总是怀着高高在上的心态藐视众人，而我们这种凡人就应该跪地叩拜。所以我 这一笑，在他看来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雪刃生气了，手臂环得更紧了，我的腿部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眼睛的余光看见自己的脚已经被从地板上延伸出的冰霜冻住了，像一尊冰雕。 “告诉我，你在笑什么？”他贴在我耳边说道。 我冷笑一声:“我在笑你！” 四目相视，他极力想从我的眼睛中探出点什么端倪来。 我说:“你真是不了解他，梅男子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逼他。” 雪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他饶有兴味的笑:“哦？那我就来当第一个打破先例的人。” 眼皮越来越沉，接着他还在我耳边说了一些话我都听不清了，如果现在就认命的闭上眼，是不是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眼里看见的东西都覆上了一层白光，灵魂从我被冰冻成雕像的rou体中挣脱而出，漂浮在整座被冰雪覆盖的房间之上，我看见雪刃嘴角边那抹残忍的微笑。 一条泛着白光的阶梯从脚下伸展开来，我仰着头，看不见的尽头是通向阴间吗？我抬起一只脚踏上那道台阶，温暖的光芒瞬间包围了我。 我曾无数次跟死神擦肩而过，然后无数次幸运的活了下来，可这次好像是真的已经死了。不甘心的回过头，看见那个被冰封的女孩，那个已经死去的我。 我顺着这暖人身心的光的指引，一步步走向天梯的更高处，看见深夜中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人们都在自己的家里安睡吧。老黄的小店从外面看没有一丝异样，谁能知道里面确实风起云涌，而我成为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我知道自己总是处于危险中所以想象过无数次自己死去的方式。我以为会是壮烈的惊天动地的，比如倒在喜欢的人的怀里眼含热泪的说着来世再见诸如此类的话，又比如会有来哀悼的人们在我身边哭泣……我猜了无数种方式，却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没有他的怀抱，身后也没有哭泣声，只是一片寒冷的雪。 周围一瞬间就暗了下来，那道散发着光芒的天梯不见了，我置身在一片黑暗中，周围隐隐有哭泣的声音，终于我的眼睛适应了这暗淡的光线，渐渐看清了一些。 是一条路，上面行走着的有佝偻着背的老妇，有满面愁容的女人，有面无表情的男人，有大声啼哭的孩子……这条路上的人都是悲伤的，我抬头望天，连天的颜色都是如沙尘般昏黄得让人绝望。 空气中传来一缕幽香，那香味有点像百合花，却又比百合要淡，从鼻子钻入肺里，勾着人的五脏六腑的香味。路边上盛开着如火如荼的赤红花朵，壮观的铺开来，与这惨淡风景决然不同的艳丽之色。远远望去，如同鲜血染成的地毯，连绵不绝。 “这是彼岸花吗？”我站在路边上，想起梅男子跟我说过，如果哪天我沿着幽息路继续走下去，就要走到黄泉路上去了，而黄泉路上就盛开着这样璀璨妖异的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冥界。 我哀伤的发现，自己已经踏在黄泉路上，一旦渡过那条忘川河，变忘却了生前的种种，一切的记忆就停留在了彼岸。“都结束了。”我用手接住自己的一滴眼泪，这是我这辈子流的最后一滴泪，也是我最后一次伤心。 花朵盛开的深处，一抹黑色的影子由远走近。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走近了，那身黑色的道袍上盛开一朵朵艳丽璀璨的曼珠沙华，仿佛有风拂过，他脸上带着浅笑，从花海走来。 我记得他，那天在英伦中学的楼道里，他转过头对我说，他是徐朗，那个梅男子口中一直在冥界守护着的人。 他说“我就知道我们会再见的。” 我凄然一笑：“是啊，人迟早都会死的，最后都会来到地府。” 徐朗笑道：“谁说你会死的？” 我一愣：“这不就是黄泉路上吗？” 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一朵绝美的彼岸花就在他指尖绽放，然后邪邪一笑：“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让你活着回到人间，但前提是让我打开你那双眼睛的灵力，只要帮我找到一个人就行了。” 我惊讶的问：“我的眼睛能帮你找人？” 徐朗将手中那朵花轻轻一抛，就坠入万千朵彼岸花中，分不出那朵是那朵，这就是他一直所守护着的吧，彼岸花。 “你是拥有巫灵血脉的人，一旦你这双眼睛彻底开启，那力量就是无法想象的，上可窥阴阳，下可知生死。而我的能力目前只能开启你一半的灵力。” 原来，我拥有一双这么独一无二的眼睛。 我点点头：“只要能让我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