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兄妹

    最终，哲昆还是没能坚持下来，他实在是无法拒绝凌岚的要求。当看到凌岚表情舒适的那一刻，连山猪和哲昆都觉得很幸福。经过这件事，凌岚对山猪和哲昆两人的戒备少了许多，偶尔还会跟两人说笑一下，聊聊天。凌岚跟他们讲印尼的风土人情，他们给凌岚讲寨子里的家长里短，气氛非常好，不过三人很默契的都没有提起凌岚那个多年不曾见过的哥哥。每当哲昆有意把话题转到那里的时候，凌岚都会把话题岔开，显然不太想现在就去面对这件事。哲昆他们渐渐的也理解了凌岚不愿意回顾往事的想法。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船马上就要靠岸了，岸边上早有几台车等在那里，一名男子站在码头翘首以盼，正是林焕虎。

    凌岚也跟着哲昆他们来到了甲板，远远的就看见林焕虎站在码头朝甲板挥手，距离太远，凌岚看不清楚什么，扭头询问哲昆，“码头上的是谁啊？好像很开心你们回去啊。”

    哲昆先是为难的看了凌岚一下，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转过凌岚的身子，神情严肃的跟凌岚对视着，“思雨，那是你哥哥。林焕虎。我知道你不愿意想起从前，但是，这些年，他找你找得很辛苦，你是个好女孩，我相信你会努力给他补偿你的机会的。是么？”

    哲昆边说，凌岚边流出了泪水。紧咬着下嘴唇不出声。但是眼神却再也不往码头的方向看了。哲昆看到凌岚这幅摸样，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凌岚不停耸动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多好的姑娘啊，虽然生活跟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可她的内心依然朴实无华。熟识了之后，她还坚决要求大家直呼她的名字。经常问些让人听起来很好笑的问题，不过，处处流露出一份单纯的色彩。这样的孩子，谁又能狠下心来让她承受痛苦呢。

    船一靠岸，林焕虎在船还没定稳的时候就一步跃到了船上，紧张的拢过凌岚的肩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他要确定他的meimei一路上没有受过什么伤。不过他却忽略了凌岚脸上的逃避的神情。从林焕虎跳上船的那一刻，哲昆就一直把眼神锁定在凌岚的身上，这会见凌岚一直辛苦的忍耐着内心的抗拒，两手紧紧握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了，哲昆赶紧拉开林焕虎。跟山猪两人硬是将他们老大拉到一旁。

    林焕虎不耐烦的低吼着，“你们要干什么？”

    见两人都没说话，不过脸色都有些不太正常，赶紧紧张的询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思雨有什么事？不行，我得再去看看。”说完就要扭身往凌岚的方向奔，再一次被山猪和哲昆拉住后，林焕虎总算冷静了一点，沉声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林焕虎现在的脸色很不好，长期跟着他的人都知道，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接下来的处罚是一定的了。即便如此，哲昆和山猪两人对视一眼后，还是鼓足了勇气，由山猪开口提出了他们的要求，“老大，你看，能不能你先不要接近小姐啊？”

    听到山猪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林焕虎肺都快气炸了，大声吼了出来，“放屁。”转而看见凌岚一直在盯着自己这边的动静，林焕虎回头投给凌岚一个放心的笑容，转而一脸怒气，不过声音却放低了许多，“我meimei，我为什么不能接近，你说的什么屁话。说，你们是不是路上对思雨不好了？怕她告状？”

    要么说关心则乱，这种弱智的问题林焕虎以前从来不会问的。他对于一些手下可以说是抱着百分之一万的信任的，这次营救凌岚的人都是这样的人。

    山猪听到老大竟然怀疑自己，赶紧解释，不过一紧张，话就在舌头上打结，支吾了半天没说清楚，干脆闭了嘴，狠推了哲昆一下，示意自己搞不定了，让哲昆上。

    哲昆低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抬头的时候则是一脸坚定的表情，认真跟林焕虎解释了起来。

    哲昆边讲着，林焕虎脸上的表情则在不停变幻着。内心的渴望让他恨不得一直陪伴在meimei的左右，可理智告诉他，为了思雨的幸福，他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来跟思雨建立感情。听到最后，林焕虎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不能靠近meimei的现实，粗鲁的打断了哲昆的话，小声说了句，“不可能，我的meimei，怎么可能不愿意见到我。”这句话像是再跟哲昆他们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林焕虎扭身往凌岚的方向走去，边走边仔细观察凌岚的反应。但是，凌岚的反应让他失望了。

    看到林焕虎走向自己的那一刻，凌岚全身的肌rou都开始僵硬，低着头，偷偷抬起眼皮扫向林焕虎的脚步，就在林焕虎越走越近的时候，凌岚不自觉的开始倒退。突然，林焕虎站在离凌岚五步远的地方不动了。凌岚不敢抬头去看林焕虎的脸，所以也没有看到林焕虎一脸痛苦的盯着凌岚，感情跟理智天人交战，最终，为了他唯一的meimei，理智战胜了感情，林焕虎颓然的扭头吩咐哲昆和山猪，“好好照顾她，等她适应些了我回来看她的。”

    说完就下船上了一部车，也没有等凌岚他们就先回寨子了。

    林焕虎离开的时候，凌岚终于抬起了头，视线一直跟随着林焕虎，直到车子开远，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哲昆和山猪两人来到凌岚身旁，一人一边，守护着伤心的凌岚。谁都没有出声。其余来接凌岚的人都十分诧异这样的剧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搞不清楚状况。老大从一大早就跑来码头上罚站了，怎么等到小姐了，反而先离开了。眼尖的则看出了凌岚对老大的抗拒，就更加不解了，失散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怎么没有传说当中的鸡冻啊？

    凌岚坐在地上，哭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你们说，我是不是很残忍。我知道哥哥有多想我。我真的知道。以前，我也特别想哥哥，特别特别想。可是，慢慢的我就不敢想了。我总想着哥哥能够带我离开，能够保护我，能够给我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不让我再挨打，挨饿。可是，想了那么久，都一直没有等到，我就不敢想了。一想到哥哥，想到哥哥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来找我了，我就特别难受。为什么哥哥在那个时候不来保护我。为什么？”

    凌岚苦累了，直接睡在了甲板上。山猪小心翼翼的抱起凌岚，把凌岚送上了车。回到寨子，自然有人跑去把凌岚的话说给了林焕虎听。林焕虎灰败的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瓶喝的还剩一点底的伏特加，无声的流着眼泪。最了解林焕虎的还是佛恩，他走到林焕虎身边，夺过林焕虎手中的酒瓶，“思雨已经睡了，去看看她吧。身上酒味这么大也不怕熏到了她。

    一听佛恩的话，林焕虎像是黑暗中抓住了一丝曙光一样，从沙发上直接弹了起来，就往浴室奔，边跑还边喊，“衣服，去给我拿到干净衣服，快点。”

    看着林焕虎渐渐跑远的身影，佛恩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笑了出来，多少年了，幻虎一直抱着仇恨过日子，多少年没这么真心的流露过情绪了，即使是痛苦，也是真实的表现。相信，等他和思雨的关系变好之后，幻虎的生活会多出来很多色彩吧。

    睡梦中的凌岚像是个婴儿一样，蜷缩着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在被子里，偶尔会紧锁眉头，小小的挣扎两下，然后再蜷缩着。林焕虎蹲在床边，用眼睛细细描摹着凌岚的五官，心疼的小心的帮凌岚撩起一缕遮住脸颊的发丝，然后继续无声的描摹。这颗痣，呵呵，长在又眼又下角的这颗痣，小的时候思雨总是吵吵的这是颗哭痣，不好，自己总是哭鼻子就是因为长了这颗痣。那时候的思雨，总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哭鼻子。可现在，这真的是一颗宿怨的哭痣么？林焕虎甚至不用想都知道，这么些年，思雨肯定每天以泪洗面。想到情不自禁间，林焕虎的大拇指不停的摩挲着凌岚的这颗痣。慢慢的，凌岚被吵醒了，缓缓睁开眼睛，林焕虎也忘记离开了，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凌岚手抓着被角，死死盯着林焕虎。林焕虎叹了口气，说了声，“睡吧，我不看了。”就准备离开。就在林焕虎快要迈出房门的时候，凌岚开口了，用的是印尼语，“哥哥，以后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会回来保护我么？”

    凌岚的话一出口，林焕虎就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样，死死钉在了地上。许久之后，就在凌岚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林焕虎突然冲回凌岚的床边，抓起凌岚，紧紧的抱着凌岚，哽咽着大声保证道，“会。哥哥一定会。从今往后，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不会再让我的小思雨哭了。好么？”

    此时的凌岚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泪水不断冲刷着林焕虎的肩膀，紧紧抓着林焕虎的衣服，像是怕林焕虎就这么消失了一样。好容易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说的，不许骗人。以前你总是骗我，说出门赚钱给我买好吃的，就一直没回来。这次不许再骗人了，以后都不许骗人了。不然我就不要你了，我还要跟爸爸mama告状，说你欺负我，让他们揍你。”

    听到凌岚这么孩子气的话，林焕虎反而放心的笑了。这次是他的思雨。他比思雨大很多，思雨很小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上去掐掐她的小胖脸，每当这个时候，思雨都会鼓着腮帮子指着他大喊，“哥哥欺负人，你打我，我让爸爸mama揍你。”

    林焕虎激动的答应道，“好，不欺负你，不光哥哥不欺负你，所有人都不能欺负你。不然你就让爸爸mama打我，好吧？思雨，咱们把脸上的痣点掉吧？”

    凌岚抬手摸了下脸上的那颗哭痣，凌岚脸上是没有这颗痣的，为了不被林焕虎怀疑，特意做上去的，看来，这颗痣还是有故事的啊，长在这个地方的应该算是哭痣吧。见凌岚半天没说话，林焕虎拉起偎在自己怀里的凌岚，一脸询问的盯着凌岚，柔声问道，“怎么了？”

    凌岚想了想，决定赌一把，应该是哭痣。“恩。好。我以后再也不哭了。哥哥要好好保护我。我就不哭了。”

    林焕虎坚定的点了点头，换回凌岚一个幸福的笑容。兄妹两人的关系也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