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不去了
李氏无声地点点头。 她太认识包里的这几种糕饼了,从五岁时起她就跟着奶奶学习做这几种最具李家特色的糕饼,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李氏不但知道这些糕饼出产自李家糕点铺,还知道其中哪些糕饼是meimei做的、哪些是母亲做的,毕竟是她亲自手把手教会meimei做糕饼的嘛。 说来也奇怪,李氏学习其它的事情时都比较慢,唯独在学做糕饼这事上蛮有天赋,不但学的速度快而且糕饼的制作和创新上也有些心得。那些同种类的糕饼在别人看来长得都一样,但李氏能看出它们的区别,进而分辨出制作者的不同。 李氏的手指颤抖地抚摸在其中一块糕饼上。虽然在她看来这块糕饼从配料到鞣制再到火候都有缺陷,但这毕竟是meimei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让李氏感觉见到亲人般的亲切。尽管meimei来监牢里看自己时态度不太好,但她毕竟还是来了一次嘛,李氏依然觉得很感动。 安萍儿见李氏点完头后就没了动作,于是提示说:“这糕饼就是你的午饭,你可以开始吃了。” 李氏抬头看安萍儿,诧异且惊慌着。安萍儿并不理会她,继续专心吃自己的午饭。李氏又持续地看了安萍儿一会,在确定捕快姑娘不会解释任何事后李氏捻起一块糕饼放进嘴里,加倍珍惜地咀嚼着。 来之前周远良让安萍儿自己想说辞向李氏解释眼前的情况,以求让李氏能不带抵触情绪地跟安萍儿谈话、保证谈话质量。所以安萍儿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且还准备了好几套方案,打算根据李氏的具体情况选择最佳方案。但在见到李氏本人后安萍儿改变了主意,不做任何解释、不给李氏讲述任何背景知识、直接开始提问。 安萍儿这样做自有她的理由。 虽然只是刚刚见面、甚至还没有正式交谈过,但安萍儿已经基本清楚李氏的性格了,胆小怕事没主见容易被人误导同时还不容易相信陌生人。上述这几个特点在很多人身上都会存在,即使同时存在于同一人身上也并不罕见,尤其是那种自幼不受父母宠爱、没有生活来源的人表现得会格外明显。 安萍儿不知道李氏幼年时是否受宠,但显然近些年她很是不被亲人喜欢,于是养成了谨小慎微、同时又顾虑多疑的性格。这与先前时狱卒的讲述相一致,而且安萍儿通过观察李氏的衣着动作特征也能看出来。 对待这样的人,你跟她说实话她都未必会信呢更何况编套说辞企图让她信服了,太苦难,安萍儿索性就不费这个劲了。 现在与其想个借口让李氏相信安萍儿只是个临时被征调过来的捕快、只是顺便且随意地跟她聊聊毒杀案、只是闲聊天对她没全没害,安萍儿觉得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没有任何说辞、没有任何借口,穿着捕快制服直接坐在这里、直接开始问话,安萍儿相信效果会更好。 行动方案似乎有从诱供到刑讯逼供转变的嫌疑。 安萍儿向来反对恃强凌弱,但今天为了破案她也只能破戒一把了。话说,仗着捕快的身份欺负一个胆小如鼠的青年女囚犯,安萍儿完全找不到乐趣。相反的,她现在感觉极为郁闷。真搞不懂那些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diao丝英雄们为什么就乐此不疲呢? 当然了,虽然安萍儿的策略蛮强硬的,但执行时的态度还是挺柔和的,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 安萍儿抱着饭碗,在即将咽完上一口饭且还没吞入下一口饭的间隙中问李氏:“需要水吗?” “啊?”李氏茫然地抬头。 “我问你要喝水吗?” 李氏沉默了一刹那,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中的哲学意义,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答说:“不……不需要了,谢谢!” 安萍儿不再说话了,继续大口扒饭。 虽然两人之间的这几句对话很没营养的,但依然大大减轻了李氏的精神压力,就连她咀嚼糕饼的动作都舒缓了许多。动作舒缓则吃的速度就慢了,安萍儿那边已经吃完午饭时李氏才吃完两块正准备吃第三块呢。 “你也会做糕饼吧?” “嗯。”李氏随口回答着安萍儿的提问,而脑子里正在回忆着当年学做糕饼、亲手制作糕饼的日子。
那时她只是觉得挺喜欢做这件事,绝想不到此刻会如此地怀念那个环境和氛围。鞣制原料时的那种手感、蒸制坯料时的热气和香味,一瞬间,这些感觉又回来了,李氏仿若离开了阴暗潮湿泛着霉味的监牢,又回到了家中的厨房里,温馨且安全。 安萍儿立马就根据李氏恍惚的眼神猜中了她在想什么。“很怀念守着炉火等待糕饼出锅的感觉哈?看着一个个面团蒸成了漂亮的糕饼,看着顾客买走这些糕饼,感觉很不错哈?觉得自己很有用?” 李氏点了点头,眼神更恍惚了,透露着强烈的渴望和怀念。 “你做糕饼的手艺怎么样?听说非常好,老主顾都很怀念呢。”安萍儿这是听申鹏说的,而申鹏是去李家糕点铺买糕饼时听一位老顾客感慨说现在的糕饼没有两三年前做的好了。所以安萍儿猜测当年店里的糕饼是李氏做的,而她的手艺明显高于她母亲和meimei。 李氏有些高兴有些羞涩地微微笑了一下,显然非常满意于自己的手艺得到顾客的认可。 “以后还想做糕饼吗?” 李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显然是已经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中。 安萍儿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回家吗?”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扑簌簌落下,她的上身几乎全都匍匐在了地上,轻声地嘶吼了一句:“回不去了!” “如果你是冤枉的,说出来,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李氏勉强撑起来一点,绝望地看向安萍儿,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冤枉,我婆婆因我而死,我自愿给她偿命。” 安萍儿蹙眉。李氏说她婆婆“因我而死”而不是“我毒杀了我婆婆”,这里边有本质的区别。“你婆婆是怎么死的?” “被毒死的。” “被谁毒死的?” 李氏咬着嘴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