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不知道
周远良略略有些牙疼地笑了一下,问安父:“您觉得您师父能去哪里?比如他是不是有什么师兄弟在别的道观?” “不知道。” “您师父是否有什么仇家?” “不知道。” “您师父在失踪之前是否有何异常举动?” “不知道。” “……”周远良不想再问了,这一问三不知的太气人了。若说真是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这没什么,毕竟安父跟他师父也长久没联系了。但问题是安父在回答这些个“不知道”时还一副毫不掩饰的挑衅表情,这就有些意味了。 周远良很确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安父,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这么讨厌、甚至憎恨自己只能有一个解释:他是恶徒我是县令,他讨厌、憎恨官府。 探案经验丰富的周远良观察力是非常敏锐的,关于安父讨厌他这事看得是非常准确的,但原因他猜错了。从安萍儿十岁起,安父认为凡是出现在他宝贝女儿周围一丈以内的青年男子都不是好东西。那青年男子越优秀、离安萍儿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屡试不爽。 自从安萍儿当了捕快后回家没少了说周远良的好话,如何如何的聪明了、如何如何的思维缜密、火眼金睛了,每每都令安父很生气。他跟周远良确实没见过面,但这个仇已经单方面结下好多天了。 虽然安父早就已经开始讨厌周远良,却也还没恨到要杀进县衙的程度,所以相安无事。但今天周远良主动送上门来,安父岂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于是一个失踪案就产生了,而且还是二十年前的。 这个案子不但年代久远,而且安父这位报案人还极不配合,周远良不牙疼才怪呢。 安萍儿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此时必须由她出面了。“爹,想找到师公的话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行呀。” 安父听着女儿比蜜甜的声音又疼爱又生气,气的是她明显胳膊肘往外拐、帮着那小子。“那你们想知道什么?” “爹,师公长什么样子?”安萍儿虽然不知道自家老爹为什么生气,但能确定他生气了。既要帮自家县令大人打听到足够的信息,又要照顾爹爹的情绪,所以安萍儿只能以唠家常的方式切入话题。 “你师公中等身材,五官端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身穿道袍,三十四五的年纪。” 安萍儿进一步说:“爹,你说师公二十年失踪时是三十四五的年纪吗?” “不,我二十五年前离开翠叶山时你师公是三十四五岁的年纪。” “……”安萍儿也开始觉得牙疼了。“爹,你二十五年前学艺有成离开后再也没回来看过师公?”好说也是有救命之恩的师父、而且还使用了人家的姓氏,时不常地回来探望一下是很应该的。 “没有。”安父沉默了一下,并不掩饰自己的悲伤。“虽然师父倾囊相助地教我本事,但他从不跟我说功夫和药材以外的事。师父平常是个很严厉、很沉默的人,他说的话我必须遵守,否则就要逐我出师门,所以那十年我一直对师父言听计从。在我临别之时,师父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许再去紫金观找他。所以我就再也没回去过。直到十七年前搬来了福阳县,我才想着偷偷回去看看师父。结果发现紫金观已经破败不堪。” 周远良想起来一个地方,于是轻声问安萍儿:“紫金观?” 安萍儿轻声答:“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座破道观。” “哦。”证实自己猜对了后,周远良应了一声便扭回头去看着安父。 “爹,你偷偷到了紫金观后发现什么了吗?” 安父很无奈地摇头。 安萍儿知道老爹是不会敷衍自己的,他说没发现那肯定就是真的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周远良缓过一点精神了,问:“伯父,您说发现安道长失踪后您曾问过一些樵夫等人,他们说没说什么有价值的事?” 安父继续摇头。
周远良不甘心地举例说明。“任何相关不相关的事都行,比如,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安道长是在何时、何地?在安道长失踪前后,翠叶山上可有何异常?” “我师父为人内敛、性情阴郁,极少与人交往。至少在我学艺的那十年里没见过师父与什么人有往来。那些樵夫、采药人最多只是见过我师父,但没人与他相熟,在我问起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意识到我师父已经消失有两三年的时间了。” 周远良在心中大大地点了个头,腹诽着安老爹“你不但你跟你师父学了本事,而且这个性情阴郁也学了个十成十。” “爹,除了你,师公身边还有其他人吗?小道童什么的。” “没有,紫金观中只有你师公一个人。在那十年学艺期间,我也不是一直住在紫金观的。基本就是在那住三五天,跟你师公学习一些东西,然后就让我回金蟒县的家中继续练习。半个月、一个月的,我感觉练得不错了或者有什么疑惑时再去紫金观中找师傅。” 安萍儿微微摇头,原来爹爹当年是以这种几乎为走读的形式学功夫的,难怪跟师公他老人家没有培养出师徒如父子的感情呢。安萍儿现在没什么想问的了,她转头看向周远良,想知道县令大人还想问什么吗? 周远良由牙疼慢慢转变为头疼了。这位安道长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独来独往、悄无声息,除了安父以外,估计在这世间没人记得他存在过、他离开了。周远良很想对安父说“不要再找了,您的师父飞升了”,但忍了忍没说出来。 一再提醒自己身为福阳县县令就要为福阳县百姓服务、谋福利,周远良用标准的县令姿势对安父表态说:“伯父,请放心,我一定尽力查出您师父的情况。” 安父用一个发音介乎于“嗯”和“哼”之间的字回答了周远良。 “……”县令大人很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