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天机鬼谷
唐朝眼里闪过一瞬奇异的光，她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松开，那把刚才还曾威胁过她生命的灵剑就向着高殊缓急的峰底降落，远处看来如同一道银色的流光。 她宛如一座雕像般静坐着不动。 直到听到有灵剑掉落崖底发出金戈交接的崩裂声。 她眼前的景象随着这一轻响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几座勾连在一起的山脉在她眼里仿佛开始向上腾飞起真龙，有五色交织的不同地貌，每一处不同的局域之间呈现出不同深度的色彩，地势冲天而起！ “地势”攀至大圆满！ 唐朝慢慢闭上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不在那个生活了千年之久的上古修仙界，她周围是一片漆黑的黑暗，背后却充斥着荧荧的光点。 唐朝身后是一棵金色的，巨大的树。树枝上没有任何叶片，漫长的金色枝条向远处蜿蜒开来，如同沉寂了千年的树妖。脚下是一片恰好能承受住金树生长大小的岛屿，唐朝就斜躺在树的根角处，眼前一片密集又不失间隙的金色垂条。 她的手正举着青尾钉指向自己的脖颈，青尾钉上的寒气透体而入，只要再动一下，就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与唐朝的猜想一致，她果然一直都还在这个传承密地里。此间的千年，只是一场幻境。 有些吃力地坐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唐朝却听见了“啪嗒”一声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落下来的声音。 循声望去，是那枚传承密地令。 唐朝将传承密地令捡起，之前她所经历的幻境应该就是传承之地的试炼，现在细思想来，其实之前早在她被凤斐推进传承之地时，下坠的过程中她的确是有看见传承密地令发出一道白色的光罩，将她护了起来，使她从千丈掉落而下却没有受到丝毫伤痕。 那时她还听见一道宏伟浑厚的声音就像在耳畔响起，“符合天机门传承条件，根据传承密地令‘地势’，天机门地势传承开启。” 只是这段记忆在试炼幻境开始后就已经被抹去，没能给唐朝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回忆起幻境中的千年，唐朝还是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幻境开始时她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她已经重生过一次，再来一次虽然有些诡异却并不是不能接受。 何况后来的十余年的确是唐朝自穿越以来过得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极大程度上削弱了她的警惕。 真正令她开始生疑的，是玄烨宗覆灭之后她本人的态度。 ——为了报仇不择手段，违背本心，不仅因为急于需求力量而将自己伤害地千疮百孔，更是为了死者将自己身边的生者付之流水。 到了这时，唐朝终于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其实没有任何的掌控权。 不管是研究地势，还是对修为境界的感悟，她都像是一个附在朱烟身上的一个灵魂，她参与这段朱烟的人生，却没有任何改变这段人生的权利。 原来早在环境开始之初，她的思想就已经开始被周围的环境所带动，不自觉将脑海里朱烟本身的想法自然地误以为了自己的思想。 如果不是唐朝也曾有一段时间如此地因为唐寒一事而埋怨莫语嫣，心有感悟之下发现自己的毫无根据，决定放下冤冤相报的无解之局的前例，她也不能及时地发现幻境中自己行为的迥异。 而如果继续按照唐朝这种被朱烟想法带动的状况，不出百年，她就有可能真正被朱烟的思想同化带动。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就算唐朝没有在试炼中陨落，今后存活于世的也将不再是唐朝，而是一个冠以唐朝之名的朱烟。 这才是这场试炼中的真正狠毒之处。 在发现了这是一场试炼之后，暂时没有找出破解之法的唐朝也慢慢冷静下来，她逼迫自己不断重复回忆试炼前真正是“唐朝”度过的任何事情，尽量让自己完全与朱烟此人剥离开。 她已经意识到，现在自己所在的这种试炼只怕就是她在传承密地藏经阁内曾见过一种传承模式：利用修士的记忆进行加工，真正做到集传承和试炼于一体的幻境。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就是日夜在近乎残酷的逼迫自己清醒，唐朝也只是仅仅能在最后的时刻勉强保持一丝清明，除了知道这千年只是一场幻境，而她是唐朝，不能被迷惑着死去这一点，那时的她几乎就成了朱烟。 她所生活过的时间太短了，前两世加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阅历，而幻境中，她整整度过的是千年的岁月。 沟壑般的时差决定了此行的难度。 一直到朱烟要于刺天峰上自杀时唐朝才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所幸她那时心里根深蒂固地留有这里是幻境的执念，才险而又险地在幻境中放下了灵剑，现实中对应着她脖子的青尾钉也没跟着一齐没有刺下。 令唐朝有些庆幸的是，在成功地突破了幻境后，不管她想要回想千年里自己度过的人或事，都只能依稀想起千年间曾经经历过的片段，像是一部看过的小说在脑海里留存，反而是幻境开始前的记忆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这样的情况有好有坏。 好的是彻底消去了唐朝在千年里的由朱烟影响而带上的后遗症，从此以后的唐朝就只会是唐朝，不会出现将唐朝和朱烟两个身份混为一谈的现象。 坏处就显得更加实质性一些。这说明她在那场幻境里千年修至化神期关于修为的感悟全部化为流水，唯一留下来清晰的记忆就只有在最后朱烟地势大圆满时她所看到的观天感地一般的景象，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毫无疑问，这样的情况下，修行可以从头来过，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却是唐朝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正在唐朝思绪纷飞之时，她手中的传承密地令忽而升起，在空中化为一个个泛着银光的上古时期字体： “年不详。 有修士逾三年，过天机门朱烟老祖所创‘地势’一脉传承，至此‘地势’一脉已有传人，传承抹去…… 赐通过传承修士名号——天机，鬼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