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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泄露

    姚长雍低眸轻扫,眉梢轻轻拢起,他一直让掌柜和管事们查探藏宝赌坊的底细,却没料到藏宝赌坊居然主动把主意打到焰焰坊身上来,账本上的数字着实让人心惊,他合上纸张,淡笑道:“黄老太爷果真细心。多谢黄老太爷费心,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的。”

    从火柴下手,未必不是一个突破口,藏宝赌坊既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做小动作,是有恃无恐,还是笃定他不会查自家的账目?藏宝赌坊能在锦官城内大肆购进火柴,恐怕在别的分店也有动作。

    “姚公子过奖。藏宝赌坊利用假金条采买火柴,老汉头一遭遇到这种事,由不得不上心,这才发觉藏宝赌坊的异常。焰焰坊有我的一份心血,若是藏宝赌坊利用火柴做违律勾当,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黄老爹谦虚道。

    姚长雍一笑,两人除了公务上来往,其实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姚长雍收起纸张叠好放进书册中,在黄老爹要告辞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听说黄老太爷正在为黄姑娘择婿,能否告知在相看哪些人家?回头雍请老太太相看相看,我们老太太的眼光,不是我自夸,的确是一流的。”

    黄老爹不妨他突如其来这句话,面色便是一僵,讪讪地笑了笑,试探道:“原本是想给孙女儿招个赘婿的。”

    也就是说,现在不打算招赘婿了。

    姚长雍眸中略松,笑眯眯道:“黄老太爷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告诉我,黄姑娘孝敬老太太,老太太喜欢黄姑娘,但凡有任何事。雍没有不帮的道理。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家和方能万事兴。黄老太爷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老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笑道:“姚公子说的是。”

    “哎,雍自来便将黄老太爷当做长辈,当年之事不赘叙,黄老太爷直呼雍的名字即可。雍方才便说过,咱们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没那么多避讳。”姚长雍起身,亲手为黄老爹斟了盏茶。

    这番话分明是抬举黄家,黄家跟姚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姚府跟黄家可不是荣辱与共的。

    黄老爹客气地起身,口中连道“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姚长雍轻笑。两人复坐下,他接着道,“若黄老太爷不嫌弃,以后便叫我长雍吧,我年纪轻轻的,白听人叫公子,爷,老太太怕我人小压不住,也是想多多让人叫我名字。”

    黄老爹差点一口茶喷出去,跟姚长雍打交道。若不是因为金穗的缘故,他从来直接忽略姚长雍的年纪。一直把他当做金玉满堂的东家来看。两家还没成事,他当然不可能做这种僭越的事,于是,坚辞。

    姚长雍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黄老爹低头抿了口茶,嘴角挂着淡淡的满意微笑。他没有力劝金穗,其实也是因为姚老太太的态度太奇怪了些。无论怎么看,姚老太太都是不可能相中金穗做孙媳的,不说姚长雍这样金尊玉贵的身份,便是姚府的庶孙,金穗都不能配得上。

    姚老太太想什么,锦屏没能从琳琅嘴里打听出来。姚真真做红娘做的不亦乐乎,但她不是笨脑子的人,自小出身高门,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门当户对,姚长雍和金穗,人是般配的,门户可是不般配的,所以,出身慕容王府的姚老太太的态度就变得极为奇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姚长雍是捡来的呢。

    秀枝看姚真真烦恼,出言想问。姚真真了解秀枝,秀枝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且,无论她有什么动作,都是瞒不过秀枝的,因此才大大方方地暗示她。这些日子以来,秀枝不动声色,果然没有多嘴生事,姚真真暂且放心,便把自己的疑问告诉给秀枝。

    秀枝是她的大丫鬟,从小长大的情分,除了在金穗的事上她有过糊涂心思,但后来金穗解了姚长雍的毒,秀枝消除不少芥蒂。姚真真在姚长雍送给金穗姚黄之后,有意无意地提过,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缘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秀枝斟酌道:“姑娘,要不奴婢去荣禄堂打探打探?琳琅是祝掌柜的亲闺女,老太太对琳琅虽少了些玛瑙jiejie的情分,却很看重琳琅,也许,琳琅晓得些什么。”

    姚真真一拍手:“这话是正理!我怎么把琳琅给忘了!”

    下午,及至姚老太太歇晌醒来的时间,秀枝随着姚真真前去荣禄堂请安,姚真真这段日子学针线,后面小丫鬟胳膊里揣个针线篓子。到了荣禄堂,姚真真缠着姚老太太问针线,朝秀枝使个眼色。

    秀枝拉了拉琳琅,两人来到荣禄堂外的抄手游廊里,一侧是粉白的墙壁,一侧是花园子。墙壁上有镂空雕花窗子,一眼能看见墙壁另外一侧的花园子和假山流水,倒不怕人偷听。

    秀枝拉琳琅坐在长椅上。

    琳琅问道:“秀枝jiejie,是有要事问我么?”躲出荣禄堂,看来不是小事,她约略猜到一点。

    秀枝笑盈盈地道:“是有要事,琳琅meimei是老太太眼跟前的人儿,听说昨天老太太喝了预防风寒的汤药,我们姑娘不便问老太太,又着实担心,便让我私下问问琳琅meimei。”

    “是前天夜里老太太屋里窗户没关严实,老太太一早醒来,说睡觉不踏实,总觉得有凉风灌进来。守夜的婆子和丫鬟都做了惩戒,我怕老太太受凉,老太太偏说没事,便唤了大夫来请平安脉,这才有喝汤药的事。”琳琅一五一十地道,笑了笑,奉承两句,“二姑娘真是孝顺,咱们府里如今就只有二姑娘能陪着老太太消遣日子了。”

    “二姑娘是老太太养大的,如何能不孝顺老太太?”提到此,秀枝眉眼有些黯淡,二姑娘的爹是不管内院事的,更别说女儿教养了,养在老太太膝下,还能给自己多挣几分脸面,而津二奶奶孙氏是个混不吝的,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老辈人还严重。所以说,姚真真是姚老太太养大的,这话一点没错。

    琳琅观秀枝神色,转了话题,笑道:“你今儿找我可还有别的事?我看你欲言又止的,快莫卖关子了。”

    秀枝抬眼,眼角扫过对面的镂空雕花窗子,从她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假山后有个棕红色的裙角若隐若现,而琳琅那个角度是看不到的,正了正神色,道:“端午前夕,黄姑娘来做客,和二姑娘剪了几枝石榴花插瓶送给四爷,后来四爷让锦屏还回两瓶牡丹花,两枝魏紫的送了二姑娘,两枝姚黄的送了黄姑娘,这事儿,你听说过没有?”

    说罢,她装作小心翼翼地望着琳琅。

    琳琅浅笑道:“两朵花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镜明院剪了几朵名贵牡丹,锦屏jiejie跟老太太报备过。”

    这是过了姚老太太那儿的明路。

    秀枝轻轻垂下眼帘,袖中的手握了握,面上却是松了口气,接着问道:“老太太没责怪我们姑娘吧?原是我们姑娘淘气,想用那只绘水墨幽兰的三羊瓶换四爷的绘水墨君子兰的象耳瓶,四爷大方,才送了两只来。”

    “老太太说,四爷和二姑娘辈分上是叔侄,实际上情同兄妹手足,本就年纪差不远,打打闹闹的才亲近。”琳琅以为姚真真怕姚老太太责罚她不知轻重,因此说话的声音带着安抚之意。

    秀枝看见那道棕红色的裙角消失在假山后,她脖子里潮潮的,后背上出了身冷汗,问起姚真真交代的事情,以极低的声音道:“琳琅meimei,我们姑娘心中不安,不晓得老太太对四爷送黄姑娘姚黄牡丹之事可有旁的话?”

    琳琅眉一跳,明白了秀枝今日出来的目的,眯了眯眼,附耳道:“老太太倒没提起过黄姑娘。”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姚老太太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秀枝又和琳琅说笑两句,道:“咱们姐妹俩出来有会子时间了,我们二姑娘没心没肺,有的点心吃就忘了我,老太太可是离不得你。”和琳琅摘了几枝丁香花,说笑着相携回到荣禄堂。

    这场谈话的结果本就在秀枝的意料之内,她曾经做过姚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对姚老太太的脾性有些了解,找媳妇这种事她哪里会随便跟个丫鬟说呢?贴身丫鬟再亲近,年纪到了总会放出去,除了姚府的主子们,其他人全是外人。

    棕红色裙角的丫鬟是姚大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叫做忍冬,她每年夏天这个时候会到假山下的人工流水渠里提清凉的水回去换鱼缸内的水,惊闻这个消息,她急急忙忙地提着木桶回到福熙院,水洒了小半,顾不得裤腿打湿了,进入内室,悄声把秀枝和琳琅的原话转给姚大太太。

    姚大太太气得摔了茶盏,咬牙切齿:“好啊!老太太、老四和真丫头联起手来,独独瞒着我,老四是什么身份,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能配得上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