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吃饭的心情
赵长城笑道:“大哥,你多虑了。【】这个股份制砖厂的成立,完全是要靠大家自愿的,各位可以选择参股或者不参股。我们绝不强求。哪怕在座的十八个人,没有一人愿意参股合作,我们临沂煤矸石制砖厂,也照样会建立起来!诸位想想,如果临沂真的有了一家那样的大型制砖厂,你们的小型老式制砖厂,还有存在的优势吗?还用得着我们政府来逼你们开不下去吗?不用我们动手,你们自己就会淹没在技术改造的历史河流之中!” 听完赵长城的话,众人都陷入了深思。 赵长城笑道:“大家不必急着回复我,可以回去想清楚,随时来找我,或者找乡镇企业改制小组的同志都可以。” 一个敦实的精壮汉子问道:“赵县长,这个临沂煤矸石制砖厂,是由政府控股,还是由我们民营企业主控股?” 赵长城认得他,这个人叫胡朗,是临沂县最大的民营制砖厂的老板,冲他点点头,说道:“政府不会投资,更不会控股,我们只为你们的企业发展和成长提供合适的土壤和环境,能让你们在市场的大潮中冲击到更高点。” 胡朗道:“除了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外,政府还会邀请其它投资商入股吗?” 赵长城道:“会!所有的临沂人都可以入股!当然也欢迎临沂县以外的投资商入股。” 胡朗说道:“政府在这方面,会有些什么优惠举措?” 赵长城说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这个企业将被打造成为临沂县龙头乡镇企业,政府方面,会为这家企业保驾护航,所有的政策和优惠,都会向它倾斜。” 胡朗想了想,第一个举手表态说道:“赵县长,我同意入股!” 胡朗是临沂制砖界的老大,他率先表态同意,有些持观望态度的企业家也就有了参照物,纷纷表示同意入股。 只有三家小企业,因为是家族兄弟合伙开的,这次会议只来了一个代表,难以决断,要回去商量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这个结果已经达到了赵长城的预期。 前期工作完成之后,后面的事情就丢给了乡企改制小组去办,赵长城画好了框架,他们只需要按照大纲去完善就行了。 领导者劳心不劳力。既要放会放权,又要学会收权。 赵长城虽然把办事的权力下放给了乡企改制小组,但这个乡企改制小组的人事大权和财务大权,却紧紧抓在赵长城自己手心,只要牢牢掌握了这两项权力,就不怕手下这些人蹦达到哪里去! 这天,朱枫来到赵长城办公室里,踟蹰了良久,才开口说道:“赵长城,承包商和下面的同志,总往我那里送东西啊!这些东西,我收还是不收?” 赵长城停下笔,套好钢笔的笔帽,抬头笑道:“是什么东西?” 朱枫道:“有烟,有酒,还有钱。” 赵长城道:“你是怎么处理的?” 朱枫道:“钱呢,我没敢收,退了给他们,他们也拿走了,但是烟酒这两样东西,他们都坚持要留给我。我拿了吧,怕违反纪律,不拿吧,又怕伤了同志们的心,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赵长城呵呵笑道:“你处理得蛮不错嘛!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干部也是人,正常的人情来往还是必要的嘛,只不过,不要违法犯罪就行了!” 朱枫道:“这个度不好把握。你平常是怎么处理那些东西的?” 赵长城笑道:“我啊,根本就没有人敢送东西给我。因此,我也就没有你说的那些烦恼。” 朱枫道:“我现在也明白了,不只送礼的要为怎么样送出礼物而烦恼,收礼的人也要为怎么收这个礼物而伤脑筋啊!既然大家都烦,为什么大家都要送呢?赵长城,你又是怎么做到不收礼的?” 赵长城呵呵笑道:“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了,要改变十分之难啊。你托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前去求情吧?至于我为什么没有人敢来送礼啊,还得从我初到临沂时说起。” 朱枫道:“有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我也好学上一招半式的。” 赵长城道:“我刚到临沂时,分管工作刚刚议定,每天都有很多人跑到我的住处去送礼。那时,我还住在招待所里,所里给我安排了一个专职服务员。我就吩咐她,叫她帮我挡驾,而且,谁来过,就把谁的名字和单位给我记下来。” 朱枫点点头:“记下来后,又做什么用呢?” 赵长城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表格来,看到这表格上面娟秀的字体,顿时想起舒畅那小妮子。那天晚上,自己梦魇中把她当成了郭小玲,抱在怀里恣意爱怜过一番,此刻仿佛从这些字里行间跑了出来,重现在他手中。 朱枫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赵长城递给他看,说道:“这是来给我送过礼的人员名单,我叫她都记了下来。” 朱枫接过去看了看,问道:“这后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打分?” 赵长城道:“是啊,每个人,每来一次,我就扣他十分!如果分数低于60分,那么,这个人在我眼里就是不及格的了!我以后就再不会重用他,有什么好事时,我也会优先考那些得分高的。” 朱枫笑道:“分数最高的是梁宁帆?这不是经开区的梁副主任嘛!呵呵,90分啊!不错了!难怪能当上你的副手。” 赵长城笑道:“宁帆同志只来送过一次礼,被我拒绝后就再没有来过。” 朱枫看得饶有趣味,边看边说道:“大部分是70分和80分啊!还真有人低于60分?这个人现在还在任上吗?” 赵长城淡淡地道:“早就被我发配到下面乡镇去了!” 朱枫摇头道:“这也欠妥啊,赵长城,你想想,人家三番四次向你送礼,证明人家是真心投靠你,也是真的有事情要求到你,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弄这么一个破表格,把下属分成三六九等,这不是太伤人心了吗?你怎么去团结下属呢?” 赵长城道:“这个表格,我只是做一个参考,我真的要用一个人,或者是动一个人时,这个人的实际工作能力和业务能力,我也会做一番调查。就拿宁帆同志来说吧,当时比他业务能力较强的起码还有三个人选,但是,因为那三个人选在我这份表格上的分值太低,我就放弃他们了。 一个干部,与领导之间,适度的交往,送礼,都是必要的,领导也是人,你不露露脸,领导认得你是谁啊?可是,如果一心只知道钻营,偷jian耍滑,那就对不起了,这种人,你能力再强,也是不合我胃口的。” 朱枫道:“你弄这么一张表,就能把他们吓退?问题是,他们也不知道你弄了这么一个怪物啊!” 赵长城道:“我叫那个服务员,在适当的时候,点醒他们,说我弄了这么一张表格。那些送过几次礼的人,吓得再也不敢上门了!” “哈哈!”朱枫大笑道:“赵长城,你也太损了!这一招看起来还真的很管用啊!不过,这种招数,也就你这种大领导用起来才顺手顺心,我本来就是一个小科员,还敢跟人家去评分?” 赵长城笑道:“我这个方法,的确也有不足之处,因为在你拒绝别人的同时,也为自己关上了一扇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总而言之,你自己把握好度就行了,千万别踩底线!那是玩火啊。” 朱枫笑道:“你放心吧,我现在又不缺钱用,贪那点钱做什么?都说官场是座金字塔,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沿着弯弯曲曲的官路,在金字塔上越爬越高!” 赵长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朱枫这个老同学,有些偏执狂啊!这样的人在官场上行走,是福还是祸? 他忍不住忠告道:“朱枫,人们只知道金字塔的底部,人是最多的,却不知道金字塔的地下面,埋葬掉的人更多!相信你也知道一个数字,长城底下,埋葬了数百万的冤魂!” 朱枫眼皮跳了跳,自然明白赵长城话里的含义,呵呵笑道:“我也就发两句豪言壮语,升官这种事情,听天由命吧!” 想了想,朱枫又笑道:“赵长城,我还有一个疑问,那些从来没给你送过礼的,你怎么看?” 赵长城淡淡地回答道:“连礼都不会送,我会注意他吗?” 朱枫哦了一声,深有感触。 朱枫走后,赵长城拿着那张表格看了看,忽然想起那个叫舒畅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自己年后就搬到宿舍来住了,招待所那边再没有去过。想起舒畅年前曾经跟自己说起过,想继续过来给自己当服务员,自己却连一句告别话都没有留给她。 虽然说自己是领导,要离开招待所,也用不着跟一个服务员去道别,但是舒畅这小丫头对自己还算蛮有情义的,在一起生活了近一年时间,多少也有些友情吧? 下班后,赵长城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吩咐李多,开到招待所去。 李多这家伙,也是个多情的伤心人,上回,他再到桑榆家乡去了一次,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前去求婚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就来做个了结吧! 从西川回来后,李多整个人就跟蔫了的黄瓜似的,原本话就不多的他,更加的沉默寡言了。 赵长城不用猜也知道,势利的桑家人,肯定拒绝了李多的求婚。 据李多后来说,桑榆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否真心爱过他,反正是忍屈含泪跟他分了手,说了一些配不上他之类的狗屁话。 车在招待所门外停下来,赵长城本想叫李多去请舒畅出来吃个饭。想了想,自己跟她光明正大,又不像别的领导那般,跟服务员有着掰扯不清的暧关系,怕什么呢?便下了车,迈步向招待所里走去。 招待所所长刘光明正在前台和人说话,眼睛尖,看到外面停的车子,一溜烟的跑了出来,迎着赵长城,点头哈腰地说道:“赵县长,您好,欢迎前来县招待所检查工作!” 赵长城冲他点点头,说道:“我来看个朋友。你去忙吧。” 刘光明呵呵笑着,走在赵长城身边,略微侧着身子,做一个带路的姿势,请赵长城往招待所里走去。 领导叫你去忙,那是客套,你要认真了,真的离开领导,去忙自己的事情,那未免就显得太过实诚了。刘光明在官场也混了些年头,这些话,他还是领会得过来的。 前台接待员认识赵长城,双手放在腹部,微微弯腰,恭敬的喊了一声:“赵县长好!” 赵长城轻轻点了点头。 “赵县长,不知道您朋友住在哪个房间?”刘光明笑眯眯地问。 赵长城笑道:“呵呵,她现在住哪个房间我还真不晓得啊。你帮我查查看吧。” 刘光明道:“请问您朋友尊姓大名?” 赵长城道:“舒畅,就是我以前的服务员。” 刘光明脸色一变,随即笑道:“舒畅同志啊,呵呵,您稍等,我这就去喊她来。” 赵长城摆手道:“不用,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去找她便行。” 刘光明道:“您是大领导,怎么能叫您亲自过去呢,小玉,你快去喊舒畅过来。” 那个接待应了一声,往后面跑去。 赵长城的眼神何等厉害,刘光明刚才神形的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睛,心想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当即迈开步子,跟着那个小玉往里面走去。 刘光明还要伸手来拦,李多伸手按在他肩头,轻轻一扳,刘光明顿时感觉到有如一把钢钳钳住了自己的肩膀,浑身动弹不得。 刘光明偏过头,痛得呲牙裂嘴地喊了一声:“同志哥,怎么了?” 李多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你再敢向赵县长伸一下手,我就把你那爪子给剁下来!” 刘光明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同志哥,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怕赵县长劳累了。” 李多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来cao心!”快步跟上赵长城。 刘光明揉着发痛的肩膀,苦笑连连,撒开脚丫子跑了上去。 后面有两条路,一条通向赵长城住过的后园小楼,另一条通向招待所的员工宿舍区。 招待所的员工,大部分是合同工或者临时工,既没有行政编制,也没有事业编制,也就算不得正式的国家职工。 这个时代,能有一个正式国家职工的编制,比腰缠万贯更令人羡慕。因为腰缠万贯有穷时,国家职工财不断。 既然不是国家职工,他们的住处就很不讲究了,低矮潮湿的平房,天晴像个蒸笼,天雨时分,外面落大雨,里面滴小雨。 难怪服务员们都盼望着要到后边小楼去当领导的服务员,和领导同吃一锅饭菜,同睡一个套间,工作轻松,闲时还有电视看。对她们这种从农村里走出来的穷苦女孩而言,比起这种员工宿舍来,那边小园的生活,已经是令人羡慕无比的奢侈生活了。 小玉在前面小跑着,见到赵长城等人跟了上来,只得放慢脚步,快进宿舍区时,大声地喊了起来:“舒畅,舒畅!” 一个在宿舍休息的女职员应声道:“舒畅早就病了,这会正躺在宿舍睡觉呢!” 赵长城问她道:“什么病?” 那个女职员并不认识赵长城,随口答道:“感冒发烧吧。很久了,前段时间天气太冷,她负责洗工作服和窗单,连续洗了三个月,又没有热水,能不感冒吗?” 赵长城皱起眉头,连续洗了三个月的冷水衣服?那岂不是自己搬走后,她就开始洗衣服了? “同志,你们这里的工作服和窗单,都是一个人负责清洗的吗?”赵长城沉声问道。 刘光明已经跟了上来,站在旁边,说道:“赵县长,我们这里的工作服和窗单……” 赵长城不等他说完,犀利的眼神瞥向他。 刘光明心里一咯噔,马上就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那个女职员一听到赵县长三个字,伸手掩住嘴巴,又放下来,向赵长城弯了弯腰,叫道:“赵县长好!” 赵长城嗯了一声,语气一缓,说道:“同志,你不要拘谨,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这个,那个……”女职员手足无措的站着,看看赵长城,又看看刘光明。 刘光明官职虽小,但县官不如现管啊!刘光明可是招待所的一把手,赵长城在这里,他跟一条虫似的,一旦赵长城离开,那他就生龙活虎,威风凛凛啊!由不得她不害怕。 赵长城冷笑道:“刘所长,怎么了?你这小小的县招待所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刘光明叫苦不迭,对那个女职员大声道:“你结巴了啊?赵县长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快回答啊!” 女职员连忙说道:“赵县长,我们这里的工作服和窗单以前是怎么洗的,我也不晓得。我是新来的。” 从她怯懦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话中的水分有多重。 赵长城并没有为难她,瞪了刘光明一眼,问那个小玉道:“小玉同志,你说吧。我记得你跟舒畅同志是好朋友吧?” 小玉怯怯的望了刘光明一眼,说道:“工作服和窗单以前是有专门的保洁工负责的,一般都是一些粗手粗脚的农村老妈子,她们一般都不畏冷水。而且,太冷的时候,还会掺杂热水洗。” 赵长城的脸色更加阴沉,问道:“那么,为什么轮到舒畅同志去洗衣服和窗单了?她不是楼层服务员吗?” 小玉摇头道:“赵县长,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啊。” 赵长城缓缓偏过头,看向刘光明:“刘光明同志,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嘛?” 刘光明啊啊了两声,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春季,他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迎着赵长城阴沉的脸容和杀人的眼神,刘光明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赵县长,这个都是革命工作嘛,分工不同而已,洗衣服的工作,也是需要人去做的啊……” 赵长城眉毛一扬,当场就要发作。 小玉很会看人眼色,连忙低声说道:“赵县长,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舒畅吧。” 赵长城重重的冷哼一声,说道:“小玉,你前面带路。” 走进一间层高很低的房间,赵长城眼前顿时一暗。 这间房间原本是有窗户的,但被两张双层铁架子窗铺给挡住了,房里没有开灯,房间里就显得十分的昏暗。 赵长城慢慢的适应了房间的黑暗。 小小的的房间里,摆满了双层单人窗,房间中央,摆了一张木桌子,漆迹斑驳,有些年代了。 除开这些东西外,空隙仅够一人过身。 小玉走到一张双层窗前,伸手推了推上铺睡着的一个人,轻声喊道:“舒畅,舒畅!赵县长来看你了!” 赵长城看到一蓬乱乱的枯发露在外面,窗上人整个脸都埋在被子里。心想这是舒畅吗?那个活泼可爱,一头乌发的舒畅? “嗯?”窗上的病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显然意识有些模糊,并没有听懂小玉说的话。 刘光明喊道:“舒畅,赵县长来看你了!你快起来啊!感冒而已,谁没有过啊?有这么严重吗?” 赵长城走到窗前,轻轻问道:“舒畅,你还好吗?” 舒畅听到赵长城的声音,有如吃了一副灵丹妙药,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呢喃道:“赵县长,真的是你啊?” 赵长城笑道:“当然是我啊!呵呵,忽然想起你,就过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要不要上医院去?” 舒畅强打起精神,却不肯露出头来,只道:“赵县长,你们先出去,我起窗来洗个脸再去见你。好吗?” 赵长城知道女人都爱美,现在的样子肯定不喜欢被外人看见,便理解的笑了笑,说道:“好,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众人都退了出来。 赵长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问道:“刘光明同志,你们所里对员工的待遇是不是可以稍微提高一点?刚才我数了数,这么小一间房,要睡十二个人啊!” 刘光明道:“赵县长,我倒也想给她们改善生活条件,可是财政不允许啊!这些宿舍,还是五十年代修建的,那个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再说了,现在外面打工的,哪个厂里不是睡集体宿舍啊?哪个宿舍不是睡八个人或者十二个人啊!” 赵长城道:“住房条件无法改善,但这个住房环境可以稍微弄好一点嘛!那房里湿气太重了,又终年见不到阳光!还有这外面,你看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刘光明道:“是,赵县长的指示,我们县招待所一定遵照执行,一定克服困难,改善职工生活环境。 听了这种没有营养的官面话,赵长城回以轻轻一哼。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来,舒畅走了出来。 赵长城几乎有些认不出她来,以前稍微显得有些胖乎乎的圆脸,现在已瘦得看得见颧骨,身子更是单薄,弱不禁风,整个人看上去,起码瘦了十几斤rou。 李多看得鼻子一酸,说道:“舒畅姑娘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舒畅走到赵长城面前,低声说道:“赵县长,您好。” 赵长城见她嘴唇灰白,双眼无神,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赵县长,我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舒畅说道,有些气力不继的感觉:“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有些饿。” 刘光明听了这话,就在旁边跳脚大骂:“你们这些人,怎么照顾舒畅同志的?大家都是同事,人家病了两天了,你们怎么连饭都不给她喂一餐呢?” 舒畅说道:“刘所长,不怪她们,是我吃不下饭。还有啊,这两天积下来的窗单和衣服,等我的病稍微好一点,就就会洗的。” 刘光明放缓了声音道:“窗单和衣服不用你洗了,你就安心养病吧,病好之后,还是调回楼层工作。”
“真的啊,谢谢刘所长!”舒畅大声道谢,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赵长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刘光明一眼,心想这家伙,见风使舵的本事很精通啊! 这件事情怎么想,赵长城都觉得有些诡异,舒畅是曾经为自己服务过的人,自己对舒畅一向很友好,按说刘光明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如此对待舒畅才对。 “嗯,舒畅,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吧。”赵长城不动声色地说道。 刘光明一直有留意赵长城的表情,结果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便微微皱眉。 舒畅开心的点点头,应了一声。 赵长城领着舒畅和李多往外面走,刘光明和小玉一直送他们到门外。刘光明还主动帮赵长城打开车门,看着他们上了车,笑道:“舒畅,若是玩得太晚,今天和明天不回来都没事,我准你的有薪假。” 舒畅想说什么,但赵长城已经摇起了车窗玻璃,把刘光明那张谄媚的脸隔离在外面。 李多发动车子,问道:“赵县长,去哪里吃饭?” 赵长城道:“找家好一点的酒店。” 李多嗯了一声,笑道:“小畅,仨月不见,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了?要是重拍倩女幽魂,你直接上镜就可以演女鬼了,都不用化妆。” 他跟舒畅比较熟,以前在一起的时间也多,说话就有些无忌,脸上也难得的有了笑容。 舒畅嘟嘴道:“我感冒了。” 赵长城问道:“听小玉说,你当了三个月的洗衣工了?” 舒畅轻轻嗯了一声,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赵长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在楼层服务的吗?这种粗活,怎么就派给你了?你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舒畅摇摇头,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李多说道:“小畅,你不要怕,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赵县长会为你做主的。怎么,你连赵县长都信不过吗?” 赵长城也道:“小畅,你有什么委屈吗?” 舒畅扑闪着大眼睛,眼角却蕴满了泪水。 赵长城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懂事的女孩,工作认真负责,你应该不会犯什么错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每个跟过县领导的女服务员,都跟着县领导去家里当保姆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带你走,别人以为你不受我,就觉得你好欺负?” 舒畅低下头,伸手抹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忽然抬起头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虽然我得不到赵县长您的喜欢,他们也不会这么对待我的。” 赵长城问道:“那还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吗?” 舒畅欲言又止,在赵长城的再三催问下,这才说道:“我受到刘所长的排挤,是因为我得罪了县里的一个领导,那个领导要刘所长这般安排我的。” “县里的领导?”赵长城问道:“谁?” 舒畅道:“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郑书记,听说是县委那边的一个书记,官很大的。” 赵长城脸色一沉,说道:“是不是郑春山?就是那个矮矮胖胖的,肚子很大,走起路来,双手总是端在大肚皮上,生怕肚子垂到地上去,红光满面,总是满脸的笑容。” 舒畅不断的点头:“就是这个人。这个人虽然总是笑,但笑容背后却藏着刀子呢!” 赵长城听了,莞尔而笑,心想连这个单纯的小姑娘都能看出来郑春山是只笑面虎,可见此公装蒜的本事实在稀松平常得紧。动不动就露出那尖锐的獠牙来,让人轻易看破他笑里藏着的那把刀。 “你受了委屈,怎么不来找我?”赵长城问。 “我怕给你带去麻烦,我听说他是县委副书记,在常委里的排名,比你还高。他打击报复我一个人也便罢了,你是一个好人,我不想他去sao扰你。”舒畅轻轻地说。 赵长城心想,你都给你发好人卡了,还不肯前来找我相救,那我这好人岂不是太假模假式了? 同时,他心中很是好奇,不知道郑春山怎么会跟一个招待所的小服务员发生了摩擦,而且大动肝火,动用手中的权力,如此这般为难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情?”赵长城问。 舒畅摇摇小脑袋,有些不愿启齿。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赵长城道:“你一个弱女子,在逆境中尚且为我着想,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不能保护你的周全吗?就算我们不认识,我身为临沂县的常务副县长,也有责任为你申冤吧?” 舒畅道:“刘所长刚才已经答应我了,叫我回去当楼层服务员,这便很好了,我没有什么冤屈要申的。真的!” “假的!你不想拿我当朋友,那就算了。”赵长城虎着脸说道。 “赵县长,我,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的。”舒畅羞怯的说道,大胆的看了赵长城一眼。 赵长城正温和的看着她,让她感受到朋友般的关怀。 “既然当我是朋友,那就跟我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赵长城说道。 “赵县长,”舒畅说道:“你去年放年假时,就回家去了,可是我们服务员却都没有放假。你走之前也没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还会回来呢。直到快过年了,刘所长才通知我说,赵县长已经搬走了,叫我重新回到楼层部服务。” “嗯。对不起啊,我走得有些匆忙,没有来得及跟你道别。” “你是领导,当然不用跟我道别的,我可受不起。”舒畅说道:“腊月二十八,也就是过年前一天晚上,县里召开了最后一次新春团拜会,所有在家的县领导都去参加了,会议上需要女服务员,我们县招待所的楼层服务员就被抽选出八个人,前去为会议服务。” 赵长城道:“哦,那天啊,呵呵,我早就到了京城,没有参加那个会议。” 舒畅说道:“是啊,当时参加会议的县领导,也就三四个人吧,郑书记是那里最大的官了,一直都听到他在讲话。” 赵长城道:“那怎么会跟你起冲突呢?” 舒畅道:“刘所长说,因为八个服务员里,我长得最漂亮,所以就安排我在主席台服务,专门给几个县领导端茶倒水递纸巾,县领导如果有什么事情吩咐我,我就为他们跑腿。” 赵长城点点头:“在县招待所里,你的确算得上最漂亮的,虽然现在瘦了几分,但瘦也有瘦的味道,更显娇弱了。” 舒畅抹了抹自己的脸,说道:“我们是农家子女,吃苦劳累的命,要是娇娇弱弱的,那可怎么讨生活呢?我就希望自己长得粗一点,生冷不忌,寒暑不侵,那就最好了。” 赵长城听了,心知她说的是大实话,不觉有些心酸。 这一世的赵长城记忆里,小时候的想法跟她是一模一样的,只求自己身体好,不要生病,不怕寒冷,这样就不用进医院花那个冤枉钱,冬天下雪时也不用花钱去买厚厚的棉衣。 “以后会好起来的!”赵长城轻声说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舒畅说道:“郑书记那天好像很口渴,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喝一大口水,我隔三差五的就要给他续水。有一次我给他续水时,他很用力的盯着我看,那眼神十分吓人,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看得我心里怦怦直跳。” 赵长城皱了皱眉毛,心想只怕有些不妙,这个郑春山可是出了名的好之徒啊!连涉黑的女人,他都敢染指,见了舒畅这等美丽香艳,还能不心动? 舒畅说到这里,有些不堪回首似的,甩了甩头,不想说下去了。 李多却是气愤地道:“这个老畜生,是不是欺负你了?” 舒畅嘤嘤哭泣道:“他不但是个老畜生,还是个老王八!是个老色!” 李多冷哼道:“你只管说出来,让赵县长为你做主!” 说着话,车子开到了一家酒店门前。 这是临沂新开的一家酒店,干净舒适,李多载着赵长城来吃过两次饭,觉得菜肴和服务都很不错。适才赵长城说要找一家好一点的酒店,李多马上就想到了这里。 赵长城摆手道:“先吃饭吧,这会儿说出来会影响待会吃饭的心情。” 舒畅由着赵长城做主,李多也道:“这种卵事,我平生最恨!” 三人下了车,进酒店,到服务台开了一个小包间。 三个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二楼,赵长城随意报了几个菜名:九味贵妃鸡、豆豉蒸鲳鱼、小炒黑山羊、祖庵鱼翅、外加一份时蔬,吩咐他们快点上。 这家酒店的上菜速度一流,而且上菜的都是服务生,个个都是年轻壮实的后生,端着盘子走得飞快。 舒畅是真的饿了,看到端上来的一盘盘美味佳肴,咽了咽口水。 赵长城把那盘祖庵鱼翅端给她,说道:“先把这个吃了。这道菜软糯柔滑,鲜香醇厚,具有益气、开胃、不虚等功效,对你现在的身体很有好处。这里的口味虽然及不上省城的曲园酒楼,但在临沂县来讲,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舒畅看着那白白的,像粉丝一样的东西,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咂咂嘴巴说:“这碗粉丝做得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粉丝了!” 李多瞪眼道:“小畅,这可是鱼翅!玉结鱼翅呢,合着你就吃出粉丝的味道来了?” “鱼翅是什么?鲤鱼的翅膀?”舒畅一碗鱼翅下肚,气色明显好转了许多,脸上显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呵呵,就是鱼的翅膀,不过,这不是鲤鱼的,也不是草鱼的,而是鲨鱼的鱼鳍。”李多摇着头道:“鲨鱼,知道不?海里那种很大的鱼,一口能吞下一艘渔船的那种大鱼!这东西可贵了,刚才那一碗,就抵得过你两个月的工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