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精巧

    青儿做新钗子，格外的用了点心思。

    鳄钗的主体，是没什么讲究的，关键就在上面的花上。

    第一柄出来的，是蝴蝶扑牡丹的鳄钗，那蝴蝶的须子却是让廖三拉出来细细的铜丝，再重新拿铁水粘上去的，顶上又粘了两个米粒大小的青玉珠子，稍一动，那须子并珠子就乱颤，竟似真的一般。

    另一个鳄钗的头看着混是珠子串成的，却是青儿买了一朵重瓣的石榴花儿，拿红珠紧紧靠着纱面，一颗颗、一层层绷过去的，等珠子全缀完，再将那纱面绞了，只有珠子撑着框，却是花朵形状不变。

    那珠子颜色被青儿额外的挑了，从根子里往外，一颗颗的红色从重到轻，看着颇为喜人。这个却是最废功夫的，只穿的她眼都有些发晕，中间还穿错了几回。

    再一个却是简单好多，材料是上回她买的渗粉红白玉石珠子，这次又另买了额外小的几十颗，并稍大的几颗。

    她着廖三做了个白铁的梯形框，框里头拿小渗粉珠子穿了个小小的福字，梯形框两个平行面，长的一边朝上，短的一边朝下。短的一边缀了一串四行流苏一样的同色大珠子，瞧着红白相间，莹润有致，满是喜意。

    再一个，却是专给刘姥姥做的，上头没什么新巧花样，只是廖三拉铜铁丝的时候，珠儿着他多拉了些格外细的。并混着金银色的线，做了许多个圆圈，每个圈子上都穿一颗錾富贵花样的小珠子。

    这珠子形状、并上面的花色，没一个相同，大小却是相仿的。金线和铜丝上穿银珠子，银线和铁丝上穿金珠子，最后一并拿一朵小菱角花攒住心子，往四边散落开，扑棱棱一层。铁铜的丝硬些，金银线软些，瞧起来层次感极强，又不扎眼，偏偏不会给其他几只比下去。

    那给姥姥做的鳄钗，提早一日拿去给了她。其他三只，却在乞巧节这日，给丽娘拿好布裹上，装了个小木匣子，到时候要拿去给郑家见礼的。

    本来说的是让青儿一个人去就是，结果郑柳氏又邀了丽娘和姥姥，两人只觉得郑柳氏热情，又因丽娘在家里关了几日，也气闷了些，问了王狗儿对她去郑家并不说什么，便领着青儿去了。

    下午时候，丽娘和姥姥就开始打扮。两人也穿上新衣，又相互梳了头，带着的都是青儿新送的鳄钗。因着鳄钗能定住头发，丽娘就梳了往常出门少用的偏髻，若是梳偏髻，平常妇人不是带上假发，便是拿头面或梳子往上定的，却是繁复的多，也容易散乱。丽娘这样只一只偏钗，又侧耳边仅抿了一朵平花儿的，却是少见，竟像是新发式一般。

    因看那几只钗环也少有的好看，丽娘也挨个的试了试，都是啧啧叹着才取下来，满是依依不舍，最后青儿答应了她，再做了更好的给她，丽娘才眉开眼笑。

    待丽娘、姥姥打扮完，再来收拾青儿，却都是愣住。

    青儿穿着倒好说，身上是到城里后新裁的衣裳，这还是头回上身子。

    外衣是绛红的一件暗纹琵琶襟褙子，露出莹白的中衣领子来，下面系了条雪青的百褶裙，压裙角的却不是那玉蝴蝶，而是青儿自己拿玉石的小平安扣，上面缠了一半一半的红线，拢成一个八卦样子。

    但青儿给人人都备了鳄钗，自己却是个儿没有的。她头上能戴的，只有乡下时候买的几只木簪。

    她不给自己造那鳄钗，一来是没想过给自己带着累赘东西，二梳辫子梳惯了的。她在衣裳上倒是讲究个精致，偏生头发不爱让丽娘和姥姥动。

    因在乡下时候，年节要打扮起来，姥姥并丽娘给她梳头发，便是用了豆油抿，她宁肯披散着或是扎了辫子。

    到了城里，倒是不用一年辛苦攒下来的豆油之类，却是有了成盒的头油并刨花水，她更不耐这个。

    这下没给自己备下钗环，一来是因为时间紧，造这几个，还费了老大功夫，二来，未必没有逃过梳头这一劫的打算。

    幸亏青儿留头也没多久，便是有钗环也弄不上，最后只在两边抓了髻子，包上块绣布，拿红绳拴起来。

    瞧着天色渐昏，王狗儿领了老中幼三代，到了郑家，打偏门进了去。

    这边郑柳氏酒席都已经备上，只等着人来。一看见三人，喜得迎上来，握住丽娘臂膀就拉扯，直夸她带的簪子好看，头梳的好看，要和她学学。

    两个闲话一会儿，丽娘将匣子递上，郑柳氏说着客气，叫爱姐儿却将它放下。青儿揪着爱姐儿只不丢，道：“这便是我和婶子说的好礼！你还不瞧瞧，只收起来。”

    郑柳氏知道她这几日都在前面和廖三并郑柱鼓捣，问了郑柱，郑柱却支支吾吾不提的。现下听了她话，也不和她客气，打开就看，见是三个布裹好的长条东西，先拆开了一个，就是那个渗粉白玉石珠子的鳄钗。

    郑柳氏拿起来一瞧，见玉石叮咚，红白相间，在淡淡的月色下闪着光泽，白铁框里的小福字又格外讨巧，一下子就爱上了，也不顾看下面的，就乐的搂青儿。青儿又给她讲了这鳄钗怎么用，并说丽娘的头发就是因鳄钗才定住的。郑柳氏试着捏合了几把，欢快的嘴巴都合不拢。

    爱姐儿却是个性急的，只想着里面还有两只，刚才已说了是送了娘三个的，忙接过匣子去拆布，再拿出来剩下的蝴蝶和红珠攒成花朵，都喜得什么一样。

    灵姐儿抿着嘴一笑，让爱姐儿先挑。爱姐儿拿了石榴花儿的，灵姐儿捏起来那柄蝴蝶，那蝴蝶须子颤起来，爱姐儿又不依了，要着手中的去换灵姐儿的。灵界只是摇头，不允的。

    这边郑柳氏是个性急的人，风风火火就拉了丽娘进屋，没一会儿换了头发出来，竟是把新簪子上了头。

    一晚上留个女人只是欢笑，连灵姐儿都喝了几盅。外面王狗儿和郑师傅另吃着小菜喝酒，只等这边散了，一并回去，只廖三作陪，只夸着青儿好，听的王狗儿很是欢快。

    夜里王狗儿带着娘三个到家，还未到门口，远远只在巷子那里，远远就瞧见自家门前两颗明晃晃的灯笼，还立了几个人。

    这是干什么的？王家在京城里并没什么特别相熟的朋友亲戚啊。王狗儿和微醺的丽娘，相视几眼，都有些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