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故友
附近几桌的人都站了起来,伸出脖子瞧,有认得花梦夏的,发出小声的议论。 我心下懊恼,越是不想做什么,越是不称心意,真希望此时晕过去算了。 婢女要去收捡,被新娘子一把抓住,“我来。” 面对花满庭的旧情人,新娘子尚且能做到不闻不问,处变不惊,可是她看到画像上的人,竟然变了脸色。 是的,我不想伤她的心,第一时间观察她的反应,她看到画像上的人,身子一僵,眼中带上哀伤,她会有这样的反应,难道,新娘子曾经认识我花梦夏? 我赶紧望向花满庭,他也愣住,不过他的视线在我和画像之间来回游走,肯定是在思考我与这画像的关系,以及我带着这画像的目的。他对上我的视线,还在想什么,我应该像想象中的那样,得意地说,这是花千寻给你的新婚贺礼。可是我在对上他视线的一刹那,不争气地逃开了。 新娘子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我的心,我的视线,我现在做不出来,说不出口。 她将卷轴拾起,仔细地卷好,小心地装在锦盒内,递给我,“这是你的画?拿好了。先到后院去歇着,养好伤了再走。” 她虽有触动,表现得却十分得体,让我有种刚才是不是看错了的感觉,我愣愣地点头,她转身吩咐那婢女将我带到前院客房,好生照顾着……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那个笑容甜甜的,穿着淡紫的衫子,衣衫上有雪莲图案的女孩子,雪庄的丽姝姑娘,带着我见白夫人的姝儿jiejie! 我的惊喜刚溢出嘴角,她就重新戴上盖头,样子恭顺娴静。 此时也不宜相认,不过我的心无法克制地雀跃起来。 婢女过来扶我出大厅,我一步一回头,看见花满庭将红绸交到她手上,听见礼官唱道:“一拜天地……” 客房在前院西边,出了大厅,地气扑面而来,猛烈的大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天上地上周围都是明晃晃的一片,我虽然感觉不到身上的不适,可是虚弱得很,整个人几乎挂在婢女的身上,还好婢女力气够大。 我想再确认一下,提着一口气问她,“新娘子是雪庄的丽姝姑娘吗?” “是的。” 真的是她!几年前我见她的时候她才像我这么大,几年后再见,却是她嫁作人妇的时候。可是她现在的年纪也不大,为何要嫁给年岁相差这么大的花满庭? “花庄主以前有没有成过婚?” “没有,是初婚。” “刚才的那位叶知秋姑娘是?” “姑娘想知道的,我不是很清楚。” 瞧这小嘴乖的,都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了,还说自己不清楚。 我眯着眼,看了看她,不是一般的小婢,有些年纪了,便问:“jiejie该怎么称呼?” 她说:“我叫荷花。” “在龙门山庄多久了?” “从小便长在龙门山庄,有二十六年了。” “我这卷轴上的女子你认识吗?” “姑娘这话问的巧,席上看见的人不都说这是花小姐嘛,既然是龙门山庄的小姐,我怎么会不认识。” “你和她熟吗?” “不熟。” 既然是龙门山庄的小姐,死的又离奇,为何她一副毫不关己的样子。在龙门山庄呆了二十六年了,是个老婢,知道的应该不少,人成熟些,口风也紧多了。 她将我扶进一间客房,“姑娘,你先在这间住下吧,身上有伤,最好卧床静养,需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她叫来负责客房的两位婢女,交代了她们一些事项,转身又对我说:“少夫人会疗伤,有空她会来看你的,我要去大厅打点,你先歇着吧。” 我忙说:“不碍事,你要是忙就赶紧去吧,我刚好想歇一会儿。” 我以为支开她我可以向两位小婢打听一些事的,可是整个身子要瘫软下去一般,她们扶着我躺下,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身子很累,睡得并不踏实,脑袋里很忙,特别嘈杂。有很多个声音在嚷嚷,嗡嗡嗡嗡的连成一片,我很想听清都在说些什么,什么都听不见,又吵又急。 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特别特别累,身子又虚,出了一身汗。 “你醒了?” 睡的时候还是大白天,醒的时候已是深夜,姝儿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床沿,红帐子红绸子红喜字,房间内点了一对红烛,摆了一桌子吃的,这……不是我下榻的那间客房。 看我想坐起身,姝儿俯身来扶我:“这是新房,四更天了,你就呆在这里吧。” 她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怎么能坏了这气氛,“……花庄主呢?” 她轻声说:“没事的,你就别太介意了,他喝多了,在别的房里,有下人照料着。他打伤了你,自然应是我来照顾你。” 花满庭也是这样想的吗?在喜厅上可是一句歉意的话都没讲呢。 她突然问:“你是柳隐meimei吧?” 呃? “我见着你脖子上的胎记了,六年前,我们在百花门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次你中暑了,我就见着你脖子上有很特别的胎记……” 我将手放上那吻痕的地方,尴尬地笑了笑,“我也认出你是姝儿jiejie了。” “我听说你是代表北隐山庄来的。” “是。” “是花千寻jiejie让你来的?” “是。” “你带着的那幅画像,你知道是谁吗?” “花梦夏……” 姝儿点点头,“她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我第一次来龙门山庄,还是她领我来的。” 果真,姝儿是认识前世的我的,我还带着她来龙门山庄……我心中也不是滋味,我虽知道我就是花梦夏,可是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我听别人说,说她人很好。” 南笑风是这样说的,说我是天下间最好的人。 姝儿湿了眼眶,忙说:“不说了不说了,如今花jiejie不在,我娘也不在,说好了今日一定不哭的,我不哭。” “你们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我娘曾是花夫人的婢女,花夫人过世得早,花梦夏jiejie从小跟着我娘长大,感情很好,后来花伯伯为我娘做主说了一门亲事,嫁到了雪庄。我记事起就认识她了——”她哽咽了,眼泪刷刷地掉,她不停地擦,“说好了不哭的。” 看见她这样,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我们竟然还有这样一份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