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家病美人
“嘭——”碗筷砸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什么玩意儿，彭管家……”说话的女人一身精致装扮，脸上也涂抹着漂亮的粉彩，倒是看不出具体年龄来。女人的话音刚落，餐厅外就跑进来一个中年模样有点发福的男人。 “夫人，有什么吩咐？”彭管家走过来半弯腰问道。 女人旁边还坐着一个少女，少女脸上画着淡妆，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少女此刻脸上的表情与女人的如出一致，都带着傲慢和怒气，少女在女人没开口时说道：“搞什么鬼，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摆出来，你这个管家怎么当的？” 彭管家始终弯腰对着女人，而对于年轻女孩的话他并没理睬。他的态度气到了少女，她愤愤地瞪了眼垂眸敛目一副好好先生的管家，转而委屈地看向主座上的女人，娇嗔地说道：“姑姑，你看看你们的管家，这什么态度啊？对着沈芸沁那病秧子那么恭敬，对我这副态度，要搞清楚我可是史家大小姐诶，她沈芸沁怎么比得上我？” “好，好，别气了，跟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可气的。”女人好声好气地安慰侄女。 彭管家表情不变，腰又弯了弯，说：“夫人，有什么吩咐？” “彭管家，今天的早餐怎么是机器人做出来的味道？厨师呢？”女人端着姿态问道。 “很抱歉，夫人。昨天小林在门口冲撞了史小姐，如今小林已被送回家去了。”彭管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女人皱眉道：“扣点薪水就好了，干嘛要辞退？” 彭管家面露难色，他抬眼看向少女，女人瞧他的神色就知有异，顺着管家的视线看向侄女，女人眼皮一跳，问：“安琪，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姑姑，我怎么知道那不知好歹的家伙是厨师啊？我的精神力就那么轻轻压了一下，他就变成白痴了，这怪得了我吗？明明是他自己太弱了好不好？”史安琪吐了吐舌头，一脸尴尬。 “好了，没怪你。彭管家你再去请一个厨师来就好了，高薪聘请还怕没人来吗？”前一句话是对史安琪说的，后一句话是对彭管家说的。 “好的，夫人。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彭管家一丝不苟地询问。 “没事了，你叫人去望海港的陈记给我买些糕点来，好了，你下去吧！” “好的，夫人。”彭管家弯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史安琪眉开眼笑地说道：“姑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两年不见还记得我的喜好。” “当然了，姑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不过安琪，你可是天才不像沈芸沁那个废物，以后不要轻易动用精神力去对付普通人，普通人是受不了你的精神威压的。”女人笑着说。 “知道了，可是为什么我的精神威压对于别人有用，对沈芸沁没用呢？难道是我以前精神力还太弱不成？”史安琪纳闷地说道。 女人伸手拍了拍史安琪的手，笑着说：“你两年前就到了精神力三级了，怎么可能弱？这普通人终其一生也就达到二级，至于沈芸沁……瞧她走个路还要坐轮椅的样子，估摸着一级都没达到。” “那为什么我对沈芸沁使了精神威压没有用？沈芸沁不是废物吗？怎么会没反应，她那病怏怏的样子精神力的确不可能比我强啊！” 女人不以为意地说：“是她废的不能再废了，所以感受不到你的精神力。” “哈哈，姑姑，我终于真相了！” 两个女人从未往另一个方向想过，毕竟现在精神力强的人体能相对也强，因为有多少精神力就要有多大多强的容器，一般一个人从婴儿慢慢长大，成长就是精神力和体魄共同成长的过程，精神力的增长也会淬炼得身体素质增强，除了年老体衰的长者，没有哪个是精神力和体能成反比的。在两人眼里，沈芸沁是废物。 事实上，沈芸沁的确是个公认的废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体能连两岁孩子都赶不上，行走得靠轮椅等外物的支撑，由此可知这人精神力是有多差劲了。星世纪衡量一个人的实力就是体能和精神力的综合能力，而一般情况下体能又和精神力是成正比的，只有在一个人到达一定年纪这两项才会逆反。 温度湿度都维持在一个适度量的房间里，仿佛一个独立的小世界，青草盈盈，水波荡漾，房间里的床就像是浮在湖面上的小船，生态自然的风景集中于这间卧室里，并不显得拥挤，看着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小空间里那颗大树突然往一边滑开，这其实是房间的门自动滑开了，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穿着得体，身上衣服布料是古萝树干里提取出的纤维编织成的，算是比较好的布料了。中年女人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静静躺着的美人，轻叹了一声，抬步走到床头边，拿起一个挂在床头上的一个立方体盒子，她往盒子上摁了几个键，然后放到眼前，看着盒子里模拟房间的青草映像突然动荡起来，而后整个黑掉了，过了很久才恢复成青草湖水映像。 中年女人眉头一皱，嘴里喃喃：“怎么又做噩梦了？”这个小盒子是环境模拟仪的一部分，也是主体部分，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却足够购买一颗可居住星球，如果仅仅只是简单的环境模拟仪是不会这么贵的，贵就贵在它有好几个模式，可以根据主人的脑电波反应出来的情绪来调整环境，也可以直接反应主人的情绪，就像这种睡眠模式就可以记录环境仪变过的映像，从而判断这睡着的人有没有做梦，做的又是什么梦，至于最简单的固定模式就是手动设置环境映像。 “芳姨。”沙哑但不是柔婉的声音响起。 中年女人转头就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一双如同水墨铺展出来的眼正看着她，静静的样子如同一幅山水画，如梦如幻。只可惜……美人身体不好。 在当今世界里，生病是件稀罕事，各种身体强化剂，病毒抗生素如同生活用品一样普及，想要生病也是一项技术活，而且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被疾病缠身，像沈家这位病美人那样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但一直病弱的人就算找遍星际里外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小姐，不多睡会儿？”琴芳瞧着床上美人苍白的脸色，她眉间习惯性皱起，带着关切和心疼。 沈芸沁微微抬眼，目光漫无目的地移动，她浅色的唇瓣轻启：“睡得已经够久了。”轻似叹息的声音带着一种自嘲，让人听着格外心酸。琴芳背过身，虽然知道沈芸沁没有看她，但她还是不想将悲伤的面孔对着沈芸沁，这样太残忍了。 一个人一天二十五个小时清醒的时间还不到五分之一，吃个饭就得用去大半个小时，真正能支配的时间可能只是四个小时左右，这对于任何人恐怕都是难以忍受的事吧！而她，沈芸沁，却要天天忍受着这样极其病态的作息。 琴芳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将环境模拟仪放回原处，而后她在床头边的墙上拍了一下，床边那一块一人高一人宽的墙滑开，从里边沿着床沿滑出来一个长条形衣架，上面挂了很多衣服，她开始挑选，但选来选去却没有拿下来一件，她将衣架往里边推了一下，衣架便自动滑了进去，过了一秒衣架又滑了出来，但上边的衣服已全部焕然一新，琴芳又开始新的一轮的挑选。 “爸爸今天回来了吗？”沈芸沁慢慢坐起来，看着琴芳挑衣服的那股挑剔劲儿，她疑惑地问道。 琴芳手上的动作不停，回道：“没有，先生现在还在美瑞坎星系，估计还要过一阵子。” 沈芸沁哦了一声，看着琴芳又将一排衣服推进去换了一排新的出来，她眸子里浮出一抹疑惑，不知道芳姨今天在给她挑衣服上怎么这么挑剔，既然不是爸爸回来了，那穿衣服要这么讲究干什么，她反正又不会出门。 “史夫人的侄女安琪小姐来了。”琴芳终于选中了一件紫色流苏裙，拿出来放在了床上。 沈芸沁听着就更觉得奇怪了，她神情恹恹有些慵懒地说：“她来了与我有什么干系？” 琴芳看着沈芸沁那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边挑选着其他配饰，边苦口婆心地说：“那安琪小姐每次来都对小姐各种挖苦讽刺，就连我们这些旁人听了都寒心，小姐不能由着她作威作福，否则她会变本加厉的。” 沈芸沁嘴角轻轻扬起，她头偏着，搭在肩头犹如海藻般的长发滑下顷刻间露出了白莹的肩头，纤细的肩胛骨美得惊人，再往下软塌塌的睡衣挡着，春光只隐隐绰绰。那巴掌大的瓜子脸仿佛上苍雕琢出来的最完美作品，天然而去雕饰，五官无论是分开还是凑一起都美得不可思议。美人笑得浅，也给人一种暖风徐徐的感觉，软软柔柔的。 “芳姨又打算拿我这皮相去刺激她了？两年过去，也不知道她性子变了些没有。”沈芸沁纤长的指尖挑起流苏裙，目光有些漫不经心地落在裙子轻轻晃动的流苏上，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分辨不出悲喜来。 琴芳终于选好了一身上下的装束，她走到床边，将柔软的被子掀开叠好。伸手就要来帮沈芸沁换衣服。 “我自己来吧，左右还不至于这么废。”沈芸沁轻轻推开琴芳的手。 等换了衣裳，沈芸沁呼吸有些紊乱，琴芳扶着沈芸沁坐下，看了一下时间说：“小姐请稍等几分钟，小若在给轮椅进行系统升级，一会儿就好了。” 沈芸沁嗯了声，垂下眸看不出眼中是什么神色，她静默地坐在那里，一身华服衬托着优美身段，不动间已成一幅风景画。 终于弄好一切后，沈芸沁如往常一样想去书房呆着，这间书房是父亲沈从商在她出生时为她精心准备的，里面有无数藏书，很多都是沈从商从外面亲自收集回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母亲整理编制的，其珍贵度不为外人所知，房间是有权限的，就连现今的沈家当家主母史玲都没进过这间专属于沈芸沁的书房。 因为书房是后建的所以没有和卧室在一起，而是在一座单独存在的阁楼里，与沈芸沁的卧室有些距离，而这段距离也基本上是沈芸沁活动过最长的距离了。 “唉呦~~~真是可怜呀，到了现在还要坐轮椅，以后不会连轮椅都坐不成了吧？哈哈……”花园边蜿蜒半围绕的走廊上，一个穿着一身银白软甲裙的女孩斜靠在廊柱上，偏着头看着从花园中间的小路经过的三个人，主要是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沈芸沁，旁边的琴芳和机器人小若则完全没放在她眼里。 沈芸沁停了下来，她转头看过去，虽然两年不见，但彼此变化都不是很大，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就是史玲的侄女史安琪。她眼睛眯了一下，漆黑的眼瞳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幽光，随即脸上露出柔美的笑容，仿佛见到了最亲密的朋友，说道：“安琪jiejie来了！” “我呸！谁是你jiejie，少拿这幅嘴脸来恶心我。你这废物怎么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呢？像你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你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就知道浪费沈家的资源，除了长了张漂亮脸蛋你还有什么？哦~~~我知道了，姑父养着你这个废物一定是想把你送人，比如说送给哪个权势贵族，听说海冥星域木家的家主喜欢收藏各种美人呢！”史安琪充满恶意的话如腐蚯附身，让人浑身难受。 “安琪jiejie，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沈芸沁一脸泫然欲哭的表情，她一脸伤心地看了史安琪一眼，摁动轮椅转身离去。 “小姐……”琴芳气愤的瞪了眼史安琪，赶紧追上去。小若机器人晃了晃头，有些懵懵懂懂的跟着跑了。 史安琪看着三个人的背影，轻蔑的哼了声随后又得意地笑起来。 进了阁楼，沈芸沁原本掩面的手放下来，她脸上刚才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不见了，那双剪水灵眸沉得似一潭幽泉。 “小姐，你别听她胡说。”琴芳跟进来，担忧地看着沈芸沁说道。 沈芸沁面无表情，她的目光停住在正前方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照这张照片的时候她还小，不到五岁，小小的个子，被抱在父亲的臂弯里，年轻美丽的母亲站在旁边，三个人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幸福。那个时候她身体也不是很好，但能走能跳，而现在的她可不就是个……废物么？ “啊，小姐——”琴芳蹲下来握住沈芸沁的手，另一只手掰开沈芸沁的手指，立马就看到了掌心那三个被指甲戳破流血的伤口，她突然鼻头一酸，莫名地伤感涌上心头。 沈芸沁慢慢闭起眼，她嘴角溢出一声轻叹： “芳姨，我累了……” 简短的五个字里带着一股死沉和空寂，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挣扎了很久却发现身上绑着一块石头那样绝望而消极，这是一种认命的了无生念。 琴芳身体一僵，心头仿佛被敲了一记，一直都很坚强甚至在最痛苦的时候还能反过来叫她不要担心的人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让她震惊的同时无端恐慌起来。 “小姐，先生一定能带回治好你的药，为了我们这些爱你的人，你也不能先放弃自己！” 沈芸沁睁开眼，墙上温柔笑着的女人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抚慰，这一瞬间仿佛错乱了时空，回到多年前，母亲没有突然消失，抚着她的头说：芸儿以后会健健康康活很久的。 可是……以后……是多久？ 她等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