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折（第十四场） 大内（二）
进德耀门的时候，秀儿还是很有点紧张的，小心肝怦怦直跳，眼睛压根儿就不敢朝那些守卫看。虽然这里明明就和太医院正对门，相去不过几丈远，可进了这个门，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好在宫门口的守卫并没有为难他们，很随便地看了一下腰牌就让他们进去了。秀儿这才想起，刚刚那两个拿衣服给他们的小吏，也是眉清目秀的少年，所以不易引起怀疑。 看来，想进宫当太医，除了医术要好之外，还不能长得太丑，最好是漂亮点。若歪瓜裂枣，怪里怪气，让宫里的贵人们看到了心里不舒坦，那可就是你的罪过了。 进去后，十一问秀儿：“是去前面看呢，还是就在这后宫走走？” 有了腰牌，基本上宫里哪里都能去的，只要不随便乱窜，跑进人家屋子里去就行了。在外面转转，应该是不会有人干涉的。 秀儿笑着恳求：“可不可以先看后宫，再绕到前面去看看？”说完又不好意思地解释：“别怪人家贪心，好难得进来一趟嘛，也许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了。” 十一沉吟了一下说：“不是不可以，就是这会儿时候不对。现在宫里应该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了吧，宫里的人反正没事，用过了午膳就要睡中觉。那时候到处静悄悄的，除了轮值的，就看不见一个人，太阳又大，天气又热，怕你觉得无聊。” “怎么会”，秀儿忙表态：“我进宫主要是想看看宫里的景致，看人倒在其次，而且”，她向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说：“我们到底是冒牌货，遇到的人多了，万一被某个龟毛的家伙查问起来，心里一慌，吱吱唔唔的露了馅就糟了。”宫里可不比别的地方，随处都能遇到有权力轻易要你命的人。 十一安慰她：“放松点，别那么紧张，没事的。我进来好几回了，从没遇到过什么事。” “那是当然，遇到一回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你们关家也不会在那里了，试想，唯一的独苗苗没了，他爹，还有他一屋子的妈，以后可怎么活下去？ “驾！”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两个人根本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人敢驾着马车横冲直撞，一时愣住了。 等十一回过神来，马的嘶鸣声已经近在咫尺，他只来得及拉着秀儿就地一滚，马车就冲了过去，车轮险险地从秀儿的裙子上压过。 十一吓得魂飞魄散，再看秀儿，整个人纯粹吓傻了，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呆呆地不知道望着哪里。十一爬到她身边，手颤巍巍地摸着她的腿问：“刚刚压到你没有？有没有哪里痛？” 秀儿的眼珠总算转了过来，但只会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在他的一再追问下摇了摇头。 十一松了一口气，但还没完全放心，喊着说：“你起来，起来，走两步给我看看。” 见秀儿不动，十一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扶她站稳，后退几步，然后像呼唤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诱哄着说：“乖，走两步试试看，先迈左腿，对，就是这样，再来一步。” 秀儿还是不吭声，但十一已经差不多要喜极而泣了。因为，车祸之后，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受伤，侥幸逃过了一劫。 他们没受伤，不代表那辆该死的马车不该骂！十一愤然扭过头去，正好看见那辆车已经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到此时此刻，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就算是天王老子的车他也不管了，冲到车子旁边就破口大骂：“你们瞎了眼那，没看到前面有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又不是大马路，皇宫内院的，也不知道注意点。” 直到听到十一的怒骂声秀儿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但这会儿她更怕了。别人撞了他们，最多不理会他们，没有撞了人还找被撞者麻烦的。但十一这次可是公然挑衅啊，万一车子里是他们惹不起的贵人…… 越想越怕，她忍着痛跑过去，拉着十一的手就跑，嘴里还直催着他：“你快跑，别让他们抓到了。” 十一见她跑步的时候一瘸一拐，哪里还肯跑，停下来想拉起她的裙子查看伤势。秀儿急死了，按住裙子道：“都什么时候了啊，还管这些，你快跑啊。” “我跑了，你怎么办？” “我是女人，进后宫看看稀奇，就算抓到了，不过责罚一下，不会要我的命吧。可你是男人啊，进了皇上的后宫，说不定抓到你了，他不处死你，而是把你变成太监。”这下你该知道怕了吧。 果然，十一的眼神慌乱起来，没有男人听到这个恐吓会不怕的。即使是不怕死的男人，也会怕这个。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想跑？哪里来的贼囚，骂了本郡主，还想跑？”后面传来了一个蛮横的女声，还有一阵马鞭击打在地面的声音。 秀儿和十一互相对看了一眼，眼睛里冒出了同样的问号：这蛮横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对方已经绕到了他们前面，仔细打量了几眼后，也认出了他们：“原来就是上次在大福绸缎庄遇到的那两个家伙呀，还真是凑巧呢，说，你们混进宫里来想干什么？” “郡主，是我想看看皇宫，拉他作陪，他本来是不想进来的。”秀儿慌忙解释，要被这个刁蛮郡主冠上“刺客”罪名就完了。 十一急忙否认：“不是，是我做主领她进来的，我是太医院关院史的儿子，家父现在正在慈福宫为太后看诊，我跟着他进来的。”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把父亲的名字抬出来了，父亲作为太医院的院史，在这宫里应该是有点面子的。 “关院史的儿子，那你不就是？”郡主竟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关汉卿，对吧？”另一个女孩也凑了过来。 “是的，他就是”，秀儿见十一冷着脸不理她们，只得替他回答，这不是赌气的时候。 “真是关汉卿呢，原来关汉卿长得这么俊的。”后面过来的那姑娘喜滋滋地说。 “阿德meimei，你不是喜欢帖木儿的吗？怎么又看上这小子了，他可是汉人。” “阿雅jiejie，我还是喜欢帖木儿啊，但这小子也挺迷人的。” “不行，你怎么能都喜欢！从小到大你都跟我抢东西，凡是我喜欢的，你就抢。”拿马鞭的jiejie发怒了。 “我哪有抢？我只是不巧喜欢的跟你一样，喜欢也有错吗？再说你是jiejie，应该让meimei的。” “你做梦，别的可以让，男人我决不让。”jiejie作势扬了扬马鞭。 十一和秀儿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两个蒙古郡主，当着他们的面争起男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