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方亭亭长
“我不嫁!”荀续很坚定。 “不是让你嫁!”荀攸道。 “我不娶!”荀续继续坚持。 “不是让你娶!”荀彧道。 “我不纳!”荀续依旧坚持。 “不是让你纳,啊,不对不对,就是让你纳。”唐羽被他带懵了,差点说错。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荀续振振有词。 荀衍怪笑道:“你又不是冠军侯,再说了不就是纳个妾吗?有什么好折腾的?” 荀续闷声道:“鬼知道那个女孩子是男是女是公是母是俊是丑是整个的还是半拉的?” 唐羽接道:“是女的,母的,俊的,整个的。” 荀衍袖出一卷,展开来道:“诺,这就是那个女孩的画像了,挺秀气的呀。” 荀续瞥了一眼,好悬没气死,这也太写意了吧,除了看得出有鼻子有眼之外,这能看出什么鬼? 荀彧笑道:“这样吧,寻个日子,我们陪你去看一看可好?” 荀续老脸一红道:“那么一大帮子人,去做什么?不晓得的还以为荀家一道去阳城打劫呢。” 唐羽嘻嘻笑道:“哈,我说怎么推三阻四的,原来是小阿续害羞了。” 她说对了,荀续还真是害羞了。 他前世也不是没有恋爱过,只不过他这个人有点类似曹孟德,对于成熟女性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十几岁的小女孩让他实在有些心理过不去。唐羽这种才十五岁就嫁人的,在他看来就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更何况那位夏家的小千金,比唐羽还小,虚岁才十二岁,实际刚刚满十一,比他大一岁。 一个四年级,一个五年级,现在就要成亲了?这叫什么事? 古代人恋爱确实早一些,西方罗密欧爬朱丽叶家窗户的时候小罗十五岁,小朱十三;东方贾宝玉和林黛玉一起偷看《西厢》的时候,一个十三一个十四,加个三角恋薛宝钗十五。 可是有一个现代灵魂的荀续实在难以敞开怀抱,荀续可怜巴巴地看着荀彧,口不择言:“你们这样算逼良为娼!” 众人绝倒。 …… 虽然荀续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在唐羽拳头的威胁以及荀彧苦口婆心唐僧般地劝诫之下,荀续被荀家一干人等绑进马车。 繁钦、方亮、荀衍、荀彧、唐羽、荀攸以及刚刚从嵩山学成归来的六叔荀爽的儿子荀錶也加入到八卦队伍中来。此外,还有一个小丫头蒹葭伺候众人,两个赶马车的魏青魏白顺带当了一把护卫,一行十人分成两辆车浩浩荡荡,赶往阳城县。 阳城距离颍阴县不远,满打满算才二百里。荀家的马车饱草饱料,真要是赶些,一天能走一个来回。不过现在众人一半是去看夏家千金,一半也算是游玩,那就没必要折磨自己的屁股,一天停停走走六十里上下,转眼三天也就到了。 阳城在后世叫登封,夏这个姓氏的发源地之一,因此夏姓的郡望就在颍川阳城,又因为夏姓有一种来源乃是商周时期的官职六卿之一的“夏官”,主管军事,相当于现今的大司马,因此颍川夏姓多有勇烈的名声。 比如面前这位空手暴打督邮的亭长就应该是其中之一。 因为马车赶了赶,眼看着快到阳城,天色却不等人,渐渐夕阳薄山,晚霞漫天了。 马车要在当地的亭舍中借宿休息。 秦汉以来,十里一亭,设一亭长,掌管这方圆十里之地,官不大,俸不多,更兼十分辛苦麻烦,因为除了管理亭中治安调解民事纠纷之外,亭长还要对过往的行人进行盘查,同时提供住宿,若是寻常百姓过往也就算了,遇到豪门大户或者郡县官吏过境,指不定会不会成受气包。 大丈夫焉能为人役? 这是西汉名士逢子康早年当亭长受不了这种低三下四的生活时说的,说完他就弃官走了。 当然也有亭长脾气暴的。 十几年前,名士陈蕃丢官回家,路过临颍的巨陵亭,大约家丁蛮横惯了,不但出口不逊,甚至动手打了亭卒,当时的巨陵亭长名叫夏震,也是个火爆脾气,叫人把门关了,把陈蕃的家丁一顿暴揍,甚至连陈蕃都要治他一个“管教无方”的罪名。陈蕃也不是一般人,天下党人的魁首,号称“不畏强权陈仲举”,从来都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双方便对峙起来,直到惊动了县君才解了围。 事后过了不久,也不知是临颍县令自作主张还是得了陈蕃或他人的指使,寻了一个罪名,把巨陵亭长夏震杀了。 眼前这位年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的高大健壮的亭子听围观的群众说也是姓夏,不知和十几年前那位夏震亭长有什么关系。 只见那年轻的亭长一脚蹬翻那个督邮打扮的肥胖中年人,狞声道:“督邮?算什么东西?很了不起吗?” 这督邮带了七个随从,有三个已经在地上呻吟,一个机灵点扈从偷偷绕到亭长的身后,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来,对准那亭长的后心猛然便刺。 这亭长好似背后长眼一般,倏然往边上一闪身子,一手搭住来人的手腕,另一手好似浑然不用力一般,信手就是一肘击打在扈从伸直的手肘部,只听到“咔嚓——”一声,那扈从的手臂便被折断,形成一个诡异的直角。 “啊——”这扈从痛得泪流不止,满地打滚。 亭长一脚把他踢开四五尺远,对着剩下那三个随从冷笑道:“前后的门都有人把手,你们不必想着逃跑了,还是老老实实拿出点男人的血性来,跟爷爷走上几个回合吧。” 那三个随从面面相觑,有一个当真被吓破了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头磕在地上不起来了。 “饶命啊,亭长,饶命啊!” 这亭长拿眼睛扫向剩下两个,那两个吃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也一同跪拜在地,口称求饶。 亭长却是一脸不愉之色,撇撇嘴道:“这么孬,怎么当人家的护卫的?” 他也不理睬这几个软骨头,走到一脸惨白的督邮面前,一把把他提到半空。 这个亭长十分高大,大约八尺有余,换到现在大约有一米八六左右,那督邮则是汉代人正常的身高,七尺左右,也就是一米六二上下。只是这督邮十分肥胖,估计腰围跟腿长没多少区别,脱下裤子就一正方形,看上去不下一百六七十斤。 这亭长提他好似老鹰抓小鸡一般,丝毫不见费力,一把将他举过头顶,冷笑道:“我问你,督邮很了不起吗?” 那督邮吓得快尿裤子了,连连摇摇头道:“没……没什么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怎么还敢让爷爷把屋子腾出来?” 原来这阳城外两个亭,一大一小,大的叫东山亭,小的叫方亭,这位夏亭长就是方亭的亭长。亭小,亭舍自然也小,前后两进,六间屋子。一间乃是亭部办公,不能动;一间仓库,要放置鞍鞯、刀戟、铠甲、文书等等杂物,容不下人。其余亭长一间,下属的亭佐和求盗以及亭望三人挤一间,剩下两间就是给过往的行脚人住宿的。 这位督邮乃是颍川郡西部督邮黄必,督邮是个什么样的官职呢?很难定义,相当于一个郡中的削弱版钦差大臣,代表太守巡察县乡,品秩不高,比三百石,每月俸禄只有三十七斛,但是权力不小,专门司职打小报告。底下的乡中三老,甚至有些县令县长都怕他们。 黄必出身也牛气,阳翟黄家的人,黄家的家主叫黄纲,他的jiejie乃是汉灵帝的奶妈程夫人,黄家家主的弟弟乃是小黄门,就是太监,都是汉灵帝最亲近的人,黄必乃是黄纲的族弟,在郡中担任五部督邮之一的西部督邮,自然嚣张惯了,今日巡查到了方亭,准备住下,总不能叫他和随从住在一起吧?他占了一间,七个随从自然要两间。 当时夏亭长出门巡查亭部未回,随从们叫亭佐把亭长的屋子收拾出来。亭佐年纪也不大,二十多岁,也是轻侠脾气,决计不肯让夏亭长吃亏,一来二去,动了手。 这亭佐武艺不差,一连打了三个随从,惊动了督邮,黄必顿时暴怒,命人将这亭佐绑在亭部门口的大树上,拿马鞭子抽。 周边的老百姓看着风头不对,连忙去寻亭长,夏亭长匆匆赶来,之后便与这些人动了手。 他也颇有意思,因为豪爽有侠气,身边聚集了不少周边乡里的轻侠,可是每每动起手来,他总是一个人上,不准他人帮忙。 这不,将这八个人打得屁滚尿流。 黄必连连拱手道:“壮士恕罪,亭长恕罪,都是这些腌臜货不长眼睛,又搬弄是非,黄某……黄某确实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不知者不怪罪啊!” 他身体抖得跟筛糠似得,幸好还没有尿裤子,否则夏亭长恐怕就没法这么一直把他举在半空。 夏亭长回头问了一声身边的轻侠:“阿熊伤势如何了?” “俱是皮外伤,已经敷了金疮药了,没什么大碍。”有少年轻侠把已经敷了药的亭佐阿熊扶出来,让他在胡凳上坐下。 夏亭长冷笑一声道:“去,给阿熊磕头赔罪,他不说停,你们就准备磕死在这里吧!” 说着把黄必往地上一扔,好悬没把黄必砸得吐血。 黄必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勉勉强强爬起来,跟着手下几人跪倒那亭佐身前,连连磕头求饶。 夏亭长随心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给身边那个瘦小的亭望许猊道:“许老兄,今日我亭中缺少酒rou,帮我去隔壁亭中寻点酒rou来,我要提阿熊压压惊。” 那许猊点点头,招呼了一个同伴,飞身上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