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再造之恩
到了军营后，没有与杨怀兴寒暄几句，宋珏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京东贼“余众，杨怀兴颇为识趣，于是在他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贼众们干苦役的场所--采石场。 来到采石场，宋珏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抬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窜动，这里的人多三五成群，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不知疲倦的劳作着，在中间还不时传来哭喊声、叫骂声、以及皮鞭抽在人身上的炸裂声，这里原先是起伏很大的丘陵，因这几年官家扩建宫城以及“延福宫”太甚，所以急需大量的石料备用，于是这里就被有心人改造成了一座采石场。 这禁军是官家的亲军，自然不能去干些劳神费力的重体力活，但是汴梁城周围能干劳役的厢军又太少，这些被朝廷抓住的反贼流民，自然就成了这些皇家亲军眼里的“香饽饽”，所以擒来后除去贼首剩下的从犯，多会干一些风险性极高的苦役。 这些人现在的境遇怎一个“惨”字了得，这里简直就是阿鼻地狱、惨绝人寰。 他们大多赤身露体，原先穿在身上的衣物，可能是整天凄苦劳作的缘故，大多都已磨破或损坏掉，只余下可怜的几个布条挂在腰间用来遮丑。而且在劳作时只要动作稍有迟缓，马上就会遭到健壮军卒的一顿皮鞭伺候。 宋珏曾经去“崇文院”查阅过已经登记造册的档案，上面记载着说这里的贼众有八千之众，但在从现场观看，这实际人数恐怕是多有不足，按他的估计这里最多只要五六千人，这无形中减员的情况非常严重。 这采石场已经挖了一个巨大的石坑，而这上好的石料大都沉睡在石坑深处，特别是表面泛光的青石，是达官贵人们搭建豪宅府邸的必备之物，就是放在汴梁城的集市上去售卖也是非常抢手的。 从地下向上搬运石块很是费劲，他们多采用绳子和木棍向上拉抬，途中如果稍有不慎马上就会人仰马翻，滚下坑底，坑里全是大石块，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上面，惨重者自会失去性命。宋珏不过看了一会，就发生了好几处险情，令人庆幸的是没有再闹出人命。 汴梁城周边的中央禁军已经多年没有打过仗了，虽然顶着个近卫亲军的头衔，但是论起打仗的本事，自是多有退化。不但比不过身经百战的西军，恐怕连守卫边疆的厢军都有所不如，这里的禁军军官们多是贪财好色之辈，这打仗的本事没有，但这敛财押妓的本领却逐年见长，想这采石场不知要被他们给压榨出多少带血的银钱来。 这里的囚徒每人都被戴了沉重的脚、手镣，而且多是三人串在一起，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若是有人有逃跑的念头，除非另外两人也同意一起行动，否则根本就不会发生出逃事件。 能达成意见本就极难，即使这三人意见统一，就是逃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光串在一起枷锁就够他们头疼的，而且这逃起来也多会磕磕绊绊多有掣肘。 没来之前，宋珏就曾想像过这帮人的处境，但见到之后竟比自己想的还差，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望着这群之前几乎要在历史绝迹的人，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历史中的必然走势竟真的被自己翻转，那别的事件是不是也有可能被扭转，想到这里，他竟对自己的前程愈加充满了自信。 宋珏告诉杨怀兴，让兵卒把所以的囚犯都聚到一起，他要传达官家的旨意，因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杨怀兴倒非常配合。 过了一会，采石场的军卒挥舞着皮鞭把所有的囚犯都聚到了一处空旷之所，宋珏选了一处这周围的最高点开始训话，只见他跳上了一块巨石，大声说道：“大家伙都给我听好了，现在由我替朝廷下发赦令，官家今日己经颁下恩旨要大赦天下，尔等也在此列，不过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 “大人，我们真的不会被杀头吗！“听到宋珏的喊话，众人均是半信半疑，不知这有些面生的年轻大人，这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杨怀兴适时发话了，因现场太过躁杂，这时他也只能大声叫喊:“这位大人，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今后你们的命运都掌控在这位大人手里，都不要咶噪，慢慢听钦差大人训话。“ 可能是这杨怀兴平时作威作福积威很盛的缘故，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此时都在抬头观看这新来的军官下一步的说辞， “官家已经下令将你们编入杂役营，暂时命名为‘平寇营’，日后如有好的表现或立有军功，可摘掉你们头上的贼寇的帽子，还可分有田地，军功卓著者可继续升迁，和朝廷的正常录取官员一视同仁，绝无二致。大家伙都听清楚了没有。” 宋珏的话音未落，现场就传来阵阵惊呼声，“老大，没听错吧，我们不用被砍头了。” “真他娘的邪性，一会要杀头，一会又要免罪，这不知是真是假，权且再观察观察。” “谢天谢地，这条小命目前算是保住了。” 这时现场声音非常躁杂，因这些时日这消息时好时坏，众人已经对还能生还，已不太抱希望，这时已到深秋，这离砍头日子越来越近，突然又听到这样的消息自是半信半疑。 “都给我听好，现在大家都给我排好顺序，一个一个的上前登记，要把你们的籍贯，以及妻儿老小都给某写清楚，凡是欺瞒隐报者，如有坐实就地正法。”这时宋珏的声音陡得提高，给了所有人员一个下马威。 杨怀兴看似早有准备，这时见他唤来一群身着长衫书生打扮的“太学生”。这令宋珏非常讶异，这宋朝啥时候也有勤工俭学了，看来自己对大宋的认识还只停留在表象上。 这群太学生，似乎还有领头的，而且颇像后世的“学生会”主席，竟然还是宋珏的熟人--陈东。陈东在现场非常的忙碌，看样子他倒熟门熟路，指挥一众太学生拿着厚厚的入籍册子，分坐在兵卒才摆放好的桌椅上。 这时已排好队伍的囚犯们，按次序挨个来到桌子前进行登记，稍有不顺就会引来健壮军卒的一顿暴打。看的在一旁的宋珏直接摇头。 把一众太学生安排好，这陈东才来到宋珏的面前，抱拳道：“宋大人，别来无恙。” “幸会啊，陈先生，几日不见这风采更胜往昔。”宋珏与陈东第一次相见时就颇有好感，所以对他就显得格外亲近。 “这次也是沾了大人福。才有机会来此赚点外快。” 听到陈东此言，宋珏才恍然大悟，看来这大宋朝廷对这帮太学生，还真是照顾有加。事事都想到他们的前头去了，连这种赚刀笔费的外快，也优先分配给他们，既让他们赚了银钱，又开阔了他们的见识，对他们今后的官途自是大有裨益。 因有五六千人，这登起记来自是十分漫长，又加上这问的太过详细，就差没把他们的祖宗八代给问全了。几人见等在现场实在无聊，所以就回了杨怀兴的帅堂。 进了大堂就发现里面已经摆满了酒席，这杨怀兴很会曲意奉承，对宋珏的来历自是门清，知他不但是殿前司高太尉面前的第一红人，据说昨日入宫还得到了官家的召见。连他都已经几年没见到官家了，这小子入“殿前司”不过几日的功夫，竟得到官家的厚爱，当下自然对他刮目相看，暗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