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醉月
随着一大队甲士冲进内厅，北郡府彻底乱套，苦力侍女全部被赶到了内府外的宽旷平地上，习习冷风吹，吹得雪花飞扬，吹得北郡府乱中更乱。 风呼呼，雪茫茫的天，北郡府门口却非凡地热闹。就近街道的聚在北郡府外，人头攒动，都眼瞅着想望穿那不知深几许的院府。 北郡府统领一整个北郡，即使北郡是大唐五郡里版图最小，最不受待见的一郡，但一郡之主城，一城之主府，犹然豪奢。这种豪奢是体现在每一个缝隙里的，从院中栽植的珍贵木种，雪中屹立，象征着北郡王府的数百年不倒；府邸，宅院分嵌在园林里，雪封假山，潺潺溪水穿园而过，在这种温度下却没有结冰，保持着汩汩地流动。 至于靠侧墙最近的一处小却精致的阁楼，分成内外两层的规制，而大门敞开的就是外厅，那背面的小附楼就是他们所说的内厅了。 我用手拍了拍身上的雪，拨开阁楼背面的一扇华贵小门，钻进了内厅。一眼便看见了东南角的一副雕花龙纹陈架，像是巨龙的一爪，紧紧向着里心扣住，像是极力地在妄图抓住某样东西。 只不过爪心间空无一物。 站着的甲士立刻认出了我，却不敢上前。王姓统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在他身旁有一个中年男子，一边无奈地叹息着，一边摇着头。他穿着一身金黄色灿光大裘袍，看上去温暖厚实，头顶着深灰大冕冠，一身绣尽了日月纹路，还有一只耀武扬威的四爪生物。 我知道，书上曾读到过，那四爪生物是蛟。 这位便是北郡王，汪业盛，虽然穿着显示出他的身份，但却没有太多的令我讨厌的盛气凌人。 那个在人们心目中深居简出的北郡王，常年忙于公务的北郡王，不苟言笑的北郡王，此刻就站在我跟前，满面愁容。 我进门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最先对上我视线的是那位王姓宗师，他一步跨出，表情复杂。 北郡王问道：“若晗，这位是？” 那位一身严肃怒意的宗师让开半个身子道：“这位先生刚刚被怀疑成准备行窃的那个贼，被夏苏阳拿下，但是施展出的一身境界远超我的想象，我觉得他应该会对我们寻找醉月石的下落有所帮助。” 我斜着眼睛看向北郡王。 北郡王面朝王宗师道：“什么境界，能够超乎你的想象？” 王若晗侧首看向我说：“若我没猜错，先生理应是宗师境界了。” 我面无表情，没有回应。 北郡王则眼睛一亮，转向我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友好，然后认真地问道：“先生是何阶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到长风的宗师人数。 王若晗抢着回答道：“包括我在内，共有三位。一位在银号邱家卖命，一位在御风谷底修行，还有就是我……”他并起脚，摆出一个庄肃的站姿。“目前坐领北郡郡守，协助北郡王管理北郡。” 在大唐，郡守是一郡最高武职。 所以他极骄傲地补充了自己的官职，按理来说我这时应该奉承那么一两句，但我实在没有过这样的习惯，于是我只是木愣愣地听他说完，然后简单点了点头。 他有些掩饰不住的恼火。 但这串火气被他很快强压了下去，之后他继续说道：“先生，你之前说‘我们来不及了’，可是早知道有人要盗那醉月石？” “当然，因为我遇到了他。” “什么？你遇到了谁？” “他。那个偷了这什么破石头的那个人。” 王郡守和北郡王同时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我道： “他是谁？” 我思忖了下，绕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那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两个侍女模样的人从外面拖来了一张椅子，北郡王见状，和王若晗两人一同落座，并且示意我坐在那把新搬来的椅子上细说。 我看着侍女用桌布擦了擦椅子，然后给我让开了位子，于是我便坐了下来，同时我听见北郡王说道：“这醉月石呐，是咱北郡的宝贝，在向北一点的卢苏城，有醉月湾。醉月湾有我们北郡的千年醉月酒厂，这酒啊酿多了，便泼在醉月湾里。湾水十年养月，月醉一夜，生醉月石。” “那醉月石晚上啊能散发出犹如月亮一般的幽光，典雅空灵，是平生难见的至宝。如果熔炼在武器中，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唐王大寿，点名要了北郡这十年的醉月石，这再过半月就该运出去了，结果这个节骨眼上……唉，时运不济啊。”他表情苦涩。 我冷哼一声道：“这么宝贵的东西，为什么不严加看管？” 王若晗低下了头，北郡王摇了摇头，说道： “内厅外一日十二个时辰，四组中阶武夫轮流看守，已是极限了。即使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亲至，哪怕是大宗师，在龙爪攒心的手里想夺走醉月石，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龙爪攒心？是那个陈列台吗？”我看向那个漆黑色狰狞的陈架，有说不出的妖异。 “是啊。这可是元府榜上有名的奇宝，凡是这龙爪抓住的东西，若要夺取，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否则这龙爪的力量会捏碎你的心脏，故名龙爪攒心。” 我收回视线道：“什么代价？” “三升人血。”北郡王紧闭上眼睛。 “那……？”我惊讶出声。 北郡王点了点头，睁眼叹道：“是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卫兵说，不过是一个影子飘过，还以为是风声鹤唳的伎俩，可转眼间，这醉月石就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 人间蒸发一般。 不见了。 我感到了一丝熟悉，又有一丝震惊，陷入了沉思。 为何当我听到这儿，听到这“蒸发”“不见”的字眼，脑海里会莫名地想起那个冰雪一般古怪的少女。 柳郁。 玄学。 一张面孔和一个词在我的方寸之地跳出，令我头脑发胀。 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 我这才抬头，对着北郡王汪业盛，北郡郡守王若晗说道：“我想我还是记得那贼的模样的。” 接着我想了想，补充道：“我叫焦冰，目前……” “是中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