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隐忍
郦奇带着钟离牧和龙鼓等人告辞离开,他手里攥着祝焱,不怕祝英姿耍什么花样。萧长镝杀了黎三,虽然明面上没办法立即帮黎三报仇,但妖族群居习性颇深,郦奇虽对族人有所不满,也不能不顾虑他们的想法。黎伯是郦奇的堂伯,在族中颇有威望,现在死的是他儿子,如若安抚不好黎伯的情绪,势必会影响郦家在家族中的声誉。 郦奇及时赶回,倒帮祝英姿解了围,修行者醉心于修炼,比武较技也是家常便饭,不过比斗到底是危险之事,‘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修为境界越高的人,反而越喜欢韬光养晦,非有十足把握不肯轻易动手。 祝英姿如若真和萧长镝打起来,势必要暴露她是刺客的同党,到时在龙城再无立足之地,郦家也会牵连进来,祝家姐妹和明钦、虞妩必然 百里夫人得知萧长镝在府上杀了人,立即掉转车驾前往皇宫向郦姬哭诉,郦姬是龙皇的宠妃,恩幸无比,若由她搬弄是非,此事定然难以善了。 萧长镝已是骑虎难下,一不做,二不休,带领城防兵冲进郡君府,大肆搜索。张镌派人告知郦奇,自己不离萧长镝左右,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萧长镝斥令城防军包围郡君府,将府中上下人等全部驱赶到庭院中。 张镌身为护卫总领,势不能袖手旁观,轻咳一声道:“萧兄,这里可是郡君府,你若是没有证据的话,劝你莫要造次。” 萧长镝不为所动,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面无表情的道:“郡君府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后园还没有搜查。” 郡君府占地颇广,丁口数百,难免有些漏网之鱼。而今萧长镝已经摆明车马,若不把郦家拖下水,只怕难以收场。 “接着搜。” 萧长镝没拿到郦家什么把柄,自不肯甘心。带领城防兵往后园冲去。 张镌知道后园有几个百里夫人的客人,具体是何来历他也不太清楚。 祝英姿让祝英秀和虞妩藏到楼上,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裙对镜梳妆,娥眉淡扫,薄施脂粉,她本就容颜清丽,画了精致的妆容更增几分艳色。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萧长镝一马当先,来势汹汹,摆手让兵卒冲进房中搜查,接着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耳听得距离越来越近,祝英姿放下画笔,从容不迫的道:“墨公子,你照顾一下秀儿和妩儿,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情况,千万别让她们下楼,我出去看看。” 祝英姿得知百里夫人已经进宫,郦姬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只要能拖延半个时辰,郦姬一定有半办法打发走飞龙卫的人。 “小心一点。” 明钦微一点头,他现在不方便露面,只能先在暗中保护,静观其变。 几个兵卒冲到门外,刚要踹门硬闯,祝英姿上前拉开房间,面罩寒霜,清叱道:“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兵卒面面相觑,祝英姿衣饰华美,看起来身份不低,他们也不敢造次。城防军和飞龙卫本来不相统属,这次龙皇遇刺,临时受飞龙卫节制,这些兵卒也知百里夫人是皇亲国戚,炙手可热,萧长镝不畏郦家的权势,他们可没有这个胆子。 张镌一直跟在萧长镝身边,忽见阁楼中走出一个妙丽女子,不由怔了一怔。旋即省悟祝英姿多半是女扮男装,忙上前介绍道:“祝……姑娘,这位是飞龙卫的萧统领,他们奉圣谕入府搜查刺客,你就让他们搜一搜吧。” 祝英姿嗤声笑道:“百里姨娘身为皇亲国戚,荣宠无比,她的府里能有什么刺客?飞龙卫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我看你们是无中生有,居心何在呢?” 萧长镝神情冷漠,指着祝英姿道:“飞龙卫做事不需要你来指手划脚,把她带走。” “就凭你们。” 祝英姿要帮郦姬争取时间,不自会束手就缚。几个兵卒冲上前来围捉,祝英姿身躯一扭,动若飘风,掌影变幻,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她是火神之裔,修为不俗,即便不用真火,对付几个兵卒还是轻而易举。 过不片刻,祝英姿便将一众兵卒打翻在地,她掌力火炙,打到身上力透甲衣,看似轻描淡写,却绝非寻常兵卒所能领受。 “张总管,你负责府中防卫,就任由这些人肆意妄为吗?” 祝英姿虽没和萧长镝交过手,也知他是萧青玄亲信弟子,战力颇强。如若萧青玄亲自出手,祝英姿便不能再隐藏实力,到时会不会被他认出来便很难说。 飞龙卫搜寻刺客奉的是龙皇圣谕,这也是张镌隐忍退让的原因。龙皇多疑雄猜、恩威难测,这班刺客当街刺杀圣驾,龙皇震怒非常,谕令飞龙卫彻查此事,这时候公然对抗龙皇圣谕绝非明智之举。 “祝姑娘,他们奉皇命搜查刺客,也不是故意针对郡君府,让他们搜一下也就是了。” 张镌已经派人告知郦奇,事态如何发展还很难说。 “好啊,看你们找不出刺客还有何话说。” 祝英姿见张镌没有阻止的意思,不好再强出头。她打伤了几个兵卒,萧长镝一时抽调不出人手,朝南剑递了个眼色,“走,咱们进去看看。” 萧长镝也不相信郦家会跟刺客扯上关系,但是刺客并非没有藏入郡君府的可能,他不可能故意漏掉郡君府,若非黎三太过嚣张跋扈,不把飞龙卫放在眼里,他也不至于动手杀人。 这时,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来,为首是一位少年公子,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穿一袭兰色襕衫,罩一领雪白的锦缎披风,头戴珠冠,华贵非凡。 张镌看是郦奇亲自赶回,不由心头一喜,连忙迎了上去,恭身行礼,“公子,你回来了。” 祝英姿脸色微变,她和祝英秀女扮男装住进郡君府,也是害怕郦奇认出来。她和郦奇在飞鹰峡会过面,当时场景混乱,不知郦奇是否记得她。现在换了女装,又画了精致的妆容,以免被萧长镝看出蛛丝马迹,想不到郦奇突然回来,冤家路窄,这下可麻烦了。 郦奇身后跟着两员大将,却是飞鹰峡的钟离牧和龙鼓。他两人是飞鹰峡的强盗,既然在这里出现,想必已经投效东城,祝焱应该也不会在飞鹰峡。 郦奇瞄了祝英姿一眼,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看着萧长镝道:“萧统领,你不去抓拿刺客,跑到我家里胡缠什么?” 萧长镝是飞龙卫统领,飞龙卫要受东城节制,萧青玄在郦奇面前也得客气几分,萧长镝不敢托大,拱手道:“回禀督主,卑职就是在搜查刺客。龙皇陛下有圣谕在此,郡君府离遇刺之所不足五百步,虽然百里夫人不会交通刺客,难保那刺客不会潜入府中躲藏。卑职身受皇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那你找着刺客了吗?” 郦奇相貌清秀,色若孺子,但他统率东城,自非易与之辈。他修养颇佳,即便心中生气,面上却带着融融笑意。 “还没有。” 萧长镝不禁语塞,如若拿不出郦家窝藏刺客的证据,休想扳倒郦家,不过他有圣谕作为护符,龙皇要维护自身的威权,应该不会重责于他。 “那你还要搜查什么地方,要不要我加派人手,帮你一起搜呀。” 不管怎么说,萧长镝搜查郡君府是奉了龙皇的圣谕,黎三不知进退,萧长镝要拿他立威,这也是情理中事。萧长镝是萧青玄最钟爱的义子,性格修为都和萧青玄颇为相像,得了他几分真传。换一个人可能会束手无策,萧长镝要搜查郡君府,自不是一个黎三阻挡得了。 “卑职不敢。我这就到别处搜寻。贵府的家奴违抗圣谕,犯了大不敬之罪,卑职迫不得已杀了他,恳请督主降罪。” 萧长镝斩杀黎三并非一时冲动,实际将个中利弊考虑的十分清楚。在郦奇面前却甚知分寸,郦奇是东城督主,若要杀掉他为黎三报仇,即便萧青玄也无可如何。龙皇多半也不会为此事降罪郦家,正如龙皇不会因为一个黎三让萧长镝抵罪,道理是一样的。 “这事我回头会找你师傅说。你还是多用点心思帮陛下抓捕刺客吧。” 郦奇并未留难萧长镝,他身边有钟离牧和龙鼓这等道行高手,想拿下萧长镝甚或直接杀掉,并非难事。 但是郦家位极人臣,荣宠无比,同时也树大招风,萧长镝毕竟身负皇命,杀掉他龙皇面上定不好看。 “是,卑职告退。” 萧长镝暗暗松了口气,带上南剑和城防兵卒转眼走的一个不剩。 萧青玄这几年韬光养晦,声望已经大不如前。东城、西社则如日中天,郦奇和西社督主绣衣侯合称‘城狐社鼠’,堪称是龙皇的左膀右臂。 “督主,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张镌自东城成立之日就跟在郦奇身边,一步一步成为郦奇的心腹,深知他的处事作风。 “不过是几条小鱼小虾,由他们去吧。你带人把府里收拾一下,别让我娘见了心烦。” 郦奇知道百里夫人进宫哭诉,多半不会有什么结果,郦姬也会劝她息事宁人,多给黎三一些抚恤。 ‘伴君如伴虎’,越是接近权力中心,越是得战战兢兢,临深履薄。萧长镝若非有龙皇的圣谕,也不敢和郦家为难。 此事如此了解虽然会让一些故旧失望,郦奇对这些人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上眼,只是百里夫人眷念旧情,让他们在府上白吃白住,又打着郦家的旗号招摇过市,郦奇早就想惩治一番,只是还没有寻到合适的由头。 郦奇打发张镌离开,缓步走到祝英姿面前,露齿一笑,“祝姑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躲到我府上来了。” “督主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祝英姿见郦奇认出她来,也不再藏着掖着。 “而且我要说我就是行刺龙皇之人,督主会否觉得吃惊呢?” 如今的局面郦奇绝不会容许她暴露刺客的身份,她和祝英秀住在郡君府已有数日,一旦龙皇认定她为刺客,郦家也逃不脱一个包庇的罪名。 郦奇怔了一怔,失笑道:“姑娘倒是煞费苦心呀。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你又何苦自寻死路呢?” 郦奇抓住祝焱之后,对于祝家姐妹并未赶尽杀绝,自然有他的打算。活着的祝家姐妹可以让祝焱怀揣希望,可比死人有用多了。不过郦奇确实放了她们一马,祝家姐妹若是从此远走高飞,伏匿不出,郦奇也未必会再理会她们。 “我知道刑天头颅的下落,这也是督主急着想知道的吧。” 祝英姿仔细推断过,祝焱去过穷山城,应该便是找寻刑天头颅的下落,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包袱,后来却莫名不见了,这个包袱有可能被祝焱丢进水里,祝家姐妹赶来龙城的时候,曾去飞鹰峡查看过,也潜入那片水域打捞,可惜并没有收获。 “好,姑娘真是快人快语,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吧。” 郦奇虽然抓住了祝焱,却没有得到刑天头颅,祝焱又是火神之裔,有假死重生的能力,郦奇又不能对他施以酷刑,万一祝焱假死过去,也不知要多少年岁才能复生。 “条件很简单,你放了我爹,我就把刑天头颅的下落告诉你。” 祝英姿没找到那个包袱,自然也不知道刑天头颅的讯息,但为了让郦奇有所顾虑,必须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忙。既然你是骊山圣母的弟子,大家也不是外人颇为佩服的。过几年我先安排你们父女见个面。你们姐妹先在府上安心住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祝英姿越是急于救祝焱出来,郦奇反倒好整以暇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也好。那我就等你安排了。” 祝英姿并不知刑天头颅的真切消息,拖得一时是一时,若能和祝焱见上一面,再找御家帮忙,并不是没有救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