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庆典那夜(下)
不知过去多久,在这朝九晚五一族们早已会周公的时刻,星辰度假村的夜生活也终于告一段落。送走了郭家望,王立彬也终于用不着再发动“应酬神经”,倒下来便像烂泥一般扶不动了。 不知这是第多少回把烂醉如泥的王立彬驾回家中了。还好,奥甲新天地比白鹭新村多了电梯这玩意儿,不至于再扛着他爬上五楼。如果说那就是“总经理”的工作内容,那么这也就是“保安部经理”的工作内容。 “谢谢啊,阿毅。”王立彬倒在床上,闭着眼睛,还不忘客气道。 何俊毅忍不住多了句嘴:“喝成这样,你明天还打算去接你未婚妻吗?” “未婚妻你吗了个×!”出乎意料地,王立彬竟然发起火来,甚至骂出了从未骂过的脏话,“老子烦透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何俊毅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去死吧!”王立彬余怒未消,大吼一声,猛地翻身爬起,拿起床头柜上摆放的与水之湄合影的相框,用尽全力就往地上摔去——哗啦!那精美的相框顿时碎成了一千块玻璃渣。 这一声脆响和一声怒吼在寂静的午夜显得格外刺耳。王立彬坐在床头,望着那堆残渣,攥紧双拳,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他这突然的一摔也着实把何俊毅吓了一跳。 声响过后,无尽的沉默便又笼罩在这令人窒息的卧室里。昏暗的床头灯让王立彬的表情若隐若现,何俊毅更是把脸埋藏进了黑暗里。 “对不起。” 还是这句相同的台词,只是这一次他说得更轻了。他默默去外屋拿回扫帚跟簸箕,不声不响地收拾好了一地残渣,把那张合影轻手轻脚放回桌上,想了想,又把它塞进了那个曾经放过阿珍照片的抽屉里。 既然王总没有开口,那么,“看门狗”又岂敢轻易开口?最后看了王立彬一眼,他只好选择默默告退。就连桌上那个装有与高明明宝贵合影的相机,他都没敢伸手去碰;就连“明天你还打算去王府餐厅吗”这句话,他都没敢问出口。 轻轻带上门,心中的结却越来越深。心乱如麻地下了楼,夜空仍然是繁星满天。 “明天,他真会去找她吗?我…我没有理由去啊,我只是个保安…”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来到家楼下,望着那扇黑洞洞的窗,突然幻想起了抬头看见屋子里亮着灯的情景。记不得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样温馨的感觉,太久远太久远,好像统统忘了,又好像一瞬间统统被勾起了。 以为自己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内心,却敌不过现实这位更强大的对手。空荡荡的屋子它只是个屋子,甚至不能被称作“家”。疲惫地脱去衣服坐下,一时间迷茫于究竟在奋斗些什么。打开熟悉的“瀚海热水器”,脑子里闪现过马如秀、王明烨、华哥,还有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颇有来头的王明烨他爹。“跳板”一词莫名其妙跳出脑海,只是任何人都不知道跳板的前方,是一级台阶还是一个悬崖? 躺在那张单人床上,脑子里乱纷纷。他想抛开那些人那些事,单纯快乐没心没肺地进入梦乡,却发现他的生活既很难单纯,又很难快乐。也许他也该像块石头,不该有心,不该有肺,不该有五脏六腑,不该有七情六欲。 一恍惚,仿佛已落入无边的梦境里。微风掀起薄纱窗帘的一角,午后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射进来。那只“白天鹅”正坐在钢琴前,借着清新的光按起琴键。 他轻轻向她迈出第一步,仿佛是怕踩碎了那如水泻落到地上的音符。她就像一个太阳,美丽、诱惑,却又散发着强大而致命的炽热,哪怕再接近一步,都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音乐渐渐变得激烈。每一声每一句,都在敲击任何一个人的心房。胸腔仿佛有一团火燃烧了,他就像位真正的勇士,全然无惧地赴死,并心甘情愿剖开胸膛献出自己的心脏。她却依旧沉醉在自己黑白键的森林里,仿佛她只是一只误落凡尘的精灵,人间烟火统统与她扯不上关系。 音乐又渐渐变得舒缓。一个灵巧圆滑有婉转自如的过度,把曲调又拉回了之前那样的轻柔。最后那串音符如秋风中飞舞的黄叶,旋转,飘落,最终落地,随风又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她的笑恬淡如水,他的心炽热似火。她仍然像是个致命的太阳,散发着不可抗拒又令人窒息的诱惑力。怯懦的人退缩了,停在原地,做起无谓的等待;无畏的人已经毫不犹豫挺身上前,甘做炮灰。 能做一回炮灰,他也值了。 她被按倒在墙上,娇小玲珑的身躯如猫一般温顺体贴,柔软缠绵。她微红的脸上,那最后一丝羞涩矜持让人更加欲罢不能。她的发髻微微松散下来,凌乱中带着莫名的美。她的目光好像含着一汪春水,撩得人心头更加狂野迷乱。尽情地拥吻,恨不得噬尽她全身每一寸肌肤,手轻易穿过她身上那团薄纱,将那两团雪白娇嫩的双峰牢牢控制在手心,生怕它们窜了出去。 她像一头小鹿微微挣扎,身体稍稍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很显然这样的挣扎只能得到相反效果,她被更加直接粗暴地推倒在一旁的床上——好吧,他也不知道钢琴旁边为什么会有床,可能就因为这是个不合逻辑的梦吧——毫无防备的她完完全全倒了下来,似乎还想挣扎着爬起身。 当然,轮不到她爬起身,他已经霸道地压了上来。他的某些部位早已经立正站岗,急不可耐。她的全身被控制得死死,只能任由摆布任何姿势。她的眼中,最后那丝羞涩矜持终于褪去,像是微醺般迷离,脸颊潮红,朱唇微启,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捏碎这个柔弱身躯的每一根骨头,侵占她神秘心灵里的每一处角落,把所有掩盖在她身上的谜团像这件衣服一样统统撕烂,让她从今往后全部的人生,只能由自己一手主宰。 梦里,总是不需要什么步骤,不必废话连篇搭讪认识、表白牵手、不必唧唧歪歪啰里吧嗦、做足前戏,也不必做洗澡洗头刮胡子找钱下楼买套这些狗屁的麻烦事,甚至不必脱衣服,衣服就已经莫名其妙自动顺溜地脱了下来。 他承认他把这梦境当真了,他也承认自己太过心急,太过紧张了。紧张到就像有人拿鞭子赶着他,紧张到刚刚开始还没几秒,就他吗的不争气地缴械投降了。 来吧,让幻想来得更不切实际一点吧。 奥甲新天地的新房里,王立彬仍然睁大空洞无神的眼睛凝视天花板。微暗的台灯照亮了他的左半边脸,照亮了他眼角清晰的泪痕。 为了水之湄他流下眼泪,然而为了高明明,他又止住了眼泪。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只白天鹅挖来自己身边好好培养一下,就算她不能取代温文雅成为许兆丰的女人。 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像是在嘲弄这复杂的地球上每个各怀心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