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我是猫
“这件事……我……我不想说，”陆仁嘉选择了沉默，他从地上坐起来，天上有一架飞机飞过，闪着五彩而闪烁的光。 陆仁嘉只是想保留一点临死前的尊严而已。 “不想说就算了，”周大生并没有强求，他端着那大袋薯条走到了陆仁嘉身边坐下，跟着陆仁嘉一起看那飞机飞过，“既然都想到了自杀了，那么今天我和你讲的事情有所了解了吗。” “什么事？”陆仁嘉漫不经心的说道。 “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座大山——”周大生声情并茂的朗诵，富有磁性的男音此起彼伏，“如今我看到，你的身上背着喜马拉雅——” “奥，你说那个啊，”陆仁嘉想起来了，“我没有太多留意。” “现在你还能证明给我看吗，世界是平等的，比如还能拿出来你的梦想，你的美院的通行证给我看看不。”周大生把薯片咬的嘎嘣响 陆仁嘉看向周大生，周大生也转过头看着他，两个人一对视，陆仁嘉就明白了，周大生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你都知道了。”陆仁嘉低下了头，没有继续再看，他心里的隐私总是会被这个男人一刀捅出来，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尽管很直白让他难堪，但是他却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他无奈的拨弄着草茎，应付似的回答道，“真是有点难为情，让你见笑了。” “我也是无心听到的，并且这件事也并不好笑，我本来今天找你是有事情的，结果不凑巧你正在自杀，那我就改天再来吧。”周大生把油腻腻的手在陆仁嘉的衣服上抹了抹，起身向前走去。 “喂，有什么事现在说吧，改天我可能就……那啥了呢。”陆仁嘉站起来喊住了周大生，他到底也没说出死这个字。 听到陆仁嘉的喊话，周大生立刻站住了，他回过头来，陆仁嘉看到他满脸的笑意以及那笑意深处透出的一种悲哀。 “你做人就不能干脆一点儿吗，要是你说接下来老子就要去死，或者说老子要和那帮人渣死拼到底，我真还会瞧得起你。”周大生脸上失去了笑容，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没有了同学之间应有的客套的友谊，每一句都狠狠的击中要害，“你压根就不想死，也不想反抗，你留我做什么，让我他么的跟个娘们似的安慰你吗？” “恩……”陆仁嘉依旧用沉默对抗，那是他十多年来，唯一能保全自己的工具，他不敢轻易放手一搏，他怕。 怕很多东西，担心很多东西，顾虑很多东西…… 就像背上背着一座大山。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陆仁嘉每当用沉默应对的时候，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不敢”，到底是什么时候失去的勇气呢？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能够拒绝一些事情的呢？ “你是个垃圾，呸，你比垃圾还不如。”周大生啐了他一口。 周大生的怒骂换来的是更加深沉的沉默，陆仁嘉低着头，就好像刚刚在王天德面前，那副犯了错误的模样。 “你以为老子是谁啊！！？你以为你不说话事情就能解决了吗？我可不是那些人渣！！”周大生怒了，他气的大骂，他撸起了袖子走上前去，对着陆仁嘉的脸就是一拳，拳头的力道很大，陆仁嘉被这股大力打倒在地，他捂着自己的脸，除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发出的呻吟，他仍然是沉默，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你说话啊！！你骂我啊！！起来打我啊！！……”周大生狠狠的踢踹着他的肚子，翻滚的陆仁嘉更像一个烂掉的皮球。 不知是看到陆仁嘉受不住吐血了，还是自己疲倦了，周大生终于不再踢打，他无力的倚在一边的墙上，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陆仁嘉，他近乎绝望的喊道，“你他么倒是反抗啊！！” 陆仁嘉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他慢慢扶墙坐了起来，倚在了墙边，他仰望天空，那里有另一架飞机正在飞过，闪烁着五彩的光，渐行渐远。 飞机越来越远，他的头也仰过去，他看到了自家的屋檐上有一些水滴滴落，一滴两滴，喷溅到自己的身边，他手摸过去，那水滴滴落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水滴石穿，多年积累的沉默也会经不起承载而满溢，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疯狂。 陆仁嘉的手摸向旁边的一个旧货箱，里面盛满了小孩子的玩意，他一把拽过来，那些小孩子的东西在他面前洒落了一地。 有小黄鸭，电动玩具车，会发光发亮的宝剑，玩具枪。 陆仁嘉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孩童见到了宝贝的样子，在里面不断的翻找把玩，脸上的笑容那么天真无邪。 他想起了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在幼稚园里面，那时候他是一帮男孩子的头头，他经常组织大家在一起玩游戏，他是游戏里的主角，因为只有他拥有勇者的面具，作为勇者，能够斗败大魔王和小喽啰，救出公主。 他拥有的面具是多么骄傲和自豪。 记得那一天，天气晴朗，大家在做游戏，门口出现了一个俊俏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猫咪的面具，朝他走来。 “我叫第五青锋，我们一起来玩好不好。” …… 回忆着童年的陆仁嘉不住的傻笑着，似乎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 周大生摇了摇头，这个男人疯了，不，这个男孩疯了。 这个巴掌大的屋子有一室一厅，是居委会赠给爷儿俩住的地方，平日里，陆启山除了去工地上干活，还会在空余的时间里收些破烂赚些外快，房子周围堆满了旧物。 天台很大，那是陆仁嘉的家的后院，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九分，还有不到一分钟就到十点了。 周大生踩着倒计时向外面走去，他彻底失望了，陆仁嘉的烂泥扶不上墙未在他始料之中，没想到这是一个彻底失去了勇气的人。 周大生走了十步，这是他最后给陆仁嘉的机会，他希望奇迹会发生，他希望在他回头的时候，那个男人能站起来跟他走，毕竟这是自己选中的人，他还抱有一丝希冀。 十点的钟声响起，周大生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到陆仁嘉依旧是陆仁嘉，依旧傻笑着坐在那里。 周大生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下了天台。 十几层楼的脚步声敲打着节拍，那真是悠长而沉闷，就像周大生现在压抑的心情。 希望就像十几层楼上走廊里的灯光，在他远去的脚步里一点一点熄灭。 终于到了楼下，这里的灯光很冲，几乎看不到天上有飞机飞过。 周大生走到自己的摩托旁边，眯起眼睛抬头看去，看不见飞机，更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十八楼有张望的人影。 哎，就这样结束吧，周大生不再想了。 他想要掏出钥匙，左口袋，右口袋，衣兜，内兜，全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周大生觉得尴尬了，不会是落到楼上了吧，难道还要上去拿？ 突然一个闪光从黑暗的角落里飞出，周大生连忙一个翻身躲开，只听到一声清响，好似暗器打在了墙上的声音，他落到旁边的角落里，黑暗隐藏了他的身形，这样，偷袭者就不能看到他的身影了，也就没办法攻击了。 究竟是谁？周大生身上冒出了冷汗，刚刚那个暗器的突然发作，以及那气机透出的力量，让他突然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谁？追击者吗？ 周大生正在猜疑，却不想，那袭击的身影独自从那个角落里走了出来，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周大生有如五雷轰顶。 “陆仁嘉？！！” “no-no-no，我可不是陆仁嘉，”那个戴着猫咪面具的家伙发出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否定了周大生的猜测，“我也是他的朋友。” 未等周大生提问，那身影就给出了答案。 “我是猫。” 楼房墙壁上插着一串叮当作响的摇摇晃晃的东西，那是周大生摩托车的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