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星空
(谢谢大家的推荐,迟来的第二更。厚颜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天一早,李怀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简单的将额前的碎发拢到后面,便走出了大棚屋。 男孩子们穿着白麻布衬衫和短裤,光着脑袋,露出淡色的头发,蜂拥前来。他们一边三三两两地走着,小小的光脚丫踩进薄薄的浮土里,一边斜睨着挂在苹果树上的那条毛蓬蓬的狼狗。 有很多临近的村庄,来买苹果的人。艾迪文和Belle正坐在庄园门口。人们买苹果,不用说,只要去一个人就行了,因为只消一个戈比或者一枚鸡蛋就可换到好些苹果。但买的人很多,生意十分兴隆。 看到李怀宇走了过去,艾迪文放下了手里的小本子,走向了李怀宇。 “怀宇醒了?” “醒了,最近的山在哪?答应孩子们的事我可还记得呢。” “行了,昨天喝了那么多,明天再去吧。现在你去,坐车到了那儿也得黄昏了。”艾迪文打量了一下李怀宇宿醉过后有些苍白的脸色。 “也行,我回去接着睡了。养养精神。”说着回到了棚屋里,先去和林焕打了声招呼,今天让他随意拍摄一些俄罗斯果园的风情,便又倒头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果园里始终人头济济,在窝棚附近响彻着笑声、话语声,乃至跳舞声。李怀宇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最后一波人声散尽,才出门。 这时候已经是入暮了。地上铺满了露水。李怀宇一个人出屋,谁也没有惊动。穿过打麦场,尽情地闻着新麦的麦秸和麦糠的香气,沿着果园的围墙一路走着,看着那些高高兴兴地走回家去吃晚饭的农夫,在寒气袭人的晚霞下,庄园里的人语声和大门的吱扭声听起来分外清晰。天色越来越黑了。 这时又增添了另一种气味:果园里生起了篝火,樱桃枝冒出的烟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在黑魆魆的果园深处,出现了一幅童话般的画面,那情景就好似在地狱的一角一般:窝棚旁腾起血红的火舌,而周遭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烤火人的漆黑的轮廓,就像是用乌木削成的,在黄火周围游动,于是他们投到苹果树上的巨大的影子也随之而摇晃不已。 一会儿一只足足有好几俄尺长的黑黪黪的手把一棵树遮得密不透风,一会儿又清晰地出现了两条巨腿——就像是两根黑漆柱子。摹地,黑影闪了闪,从苹果树上滑落到了林**上,盖没了整条道路,从窝棚直至围墙的便门。 夜深了,李怀宇还是不太想回去,就躺在了一小片空旷的土地上,看着一小片星河。 远处传来隆隆的火车声,由远而近,转眼之间,车轮好像就在果园的墙外敲打起喧闹的节拍:列车发出铿嚓铿嚓的轰鸣,风驰电掣般奔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声音也就越来越响,越来越怒气冲冲……可是突然间,声音轻下去了,静息了,仿佛消失在地底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怀宇躺在这有点潮湿的泥土上,总是会想起那张遥远而有点模糊的脸。 会想起家门口的小溪,会想起那个叫林允儿的女孩,只是孩提时代的林允儿。她有个了不得的本事,她能蹲在小溪里,等蝴蝶落在她头发上,然后轻轻地走开,居然不会把蝴蝶惊走。 她还喜欢下过雨的清晨,早早起床,去看稻田里的水有多么深。她笑起来的时候,多像清澈湖水,阳光洒下来,明媚一如话都开好了的春。 或许每个男人的生命中,都有那么一个女孩。在天真无邪的年纪许下许多美好的誓言,她说非他不嫁,他说娶她为妻。 李怀宇还是会想起她,不管她选择什么,不管她爱不爱他。 李怀宇心里的林允儿,永远是那个“行在清晨的稻田里,风吹树,树上积雨落,湿了她的发梢她的棉布长衫,她忽然就笑起来”的,林允儿。 永远是那样的。 只是仅仅是这样了而已。 有人曾说,如果有些东西你再也不能拥有了,那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李怀宇只是笑一笑,那人一定没有溃疡过,不管有多痛,只要不用舌头去舔舐那道伤口,那道疤痕就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若是碰了它,就只会越来越疼,越来越疼,最后撕心裂肺,寝食难安。 还是那个,在海上当成轶事讲给众人去听的故事。 鱼爱上了渔夫。 但是,当鱼在盘子里想家的时候,可曾后悔过因爱,用生命搏了渔夫的微微一笑,而被切成两半,摆在盘中? 李怀宇想,鱼一定是后悔的。 只因一生太短却又太长。 收拾起太多杂乱的想法,将渔夫和鱼挤出脑中。眼前又是这一片深夜中的果园。 眼前的月光忽的一黑,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了李怀宇面前。 “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冰原狼叼走了。”是艾迪文,左手还拎着一支**。 “枪给我。” 艾迪文往下一松手,就扔在里李怀宇的怀里。 李怀宇举起沉得像铁棍似的双管猎.枪,冒冒失失地朝天开了一枪,随着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红光直冲云霄,一瞬间,耀得眼睛发花,星星失色,而四周响起的嘹亮的回声,则沿着地平线隆隆地向前滚去,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消失在洁净的、对声音十分敏感的空气中。 “怎么了?” “有点开心,庆祝一下。” “开心?” “算是吧,终于想明白了一点事。” “好事还是坏事?”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行了,别玩绕口令了,跟我回去吧,大晚上的露气重,你再感冒了,明天谁给我儿子抓野猪去。” “猜到我想干什么了?” “俄罗斯的荒山上除了野猪和老虎,还有什么?” “怎么不是去打老虎呢?” “去死吧,那玩意的猎杀许可证我可没有。” “你的意思是有许可证就行咯?你可真看得起我,去单挑野猪,我还敢试试。老虎就算了。” “哈哈,你连北极熊的毛都敢拔,老虎那东西也没什么吓人的。” 夜深了,空旷的果园里只留下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久久飘荡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