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兄弟,手足
对于美人儿袁谭没有少见,然而这身柔媚到骨子里的少女,实在极具诱惑,看得他两眼直瞪。 门一关,里面就只剩下黄裳少女和他了。 奇怪,黄裳少女从未露出一丝笑意,甚至有点几乎冷酷,然而,她的柔媚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就像是一盘红烧rou,就算是暂时被锅盖给盖住了它的品相,却盖不住它透体散发出的香气。黄裳少女就是这样,不论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了她的风流身段。 “过来!”袁谭两眼直勾勾看着她,将手向着黄裳少女轻轻招去。 黄裳少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确是过来了。但过来得却是如此的快,快到袁谭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把短小的刀刃,透着寒气,闪着光芒,刺入袁谭咽喉。 袁谭本能的想要闪避,向后仰躲。但躲不过闪来的光,钳制的刀,刀已经离他喉尖不过寸许,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刀要想再进一寸,也是极其容易的事情。但刀刃并没有进,嘎然顿住。 袁谭整个人神经都绷了起来,他用两眼瞪视着少女,勉强着问道:“你……你不是普通民家女,那你为什么轻易就落入了六子他们的手里?”黄裳少女面部的表情仍是没有什么变化,像是一切都不关她,甚至在她做了这种事后,仍是显得漠不关心的样子。听他问,她是鼻子一哼,说道:“你说的是刚才带我来的那人?呵,就凭他那点人马想要制住我,只怕不够。但我听说他是袁将军你的人,就已经足够了,我正愁无法接近将军你呢,现在倒好了。” 袁谭身子一动不动,逼人的香气实在太好闻了,要不是脖子前有把刀子在,他差点就要忘乎所以的放手去抱她入怀了。其实他两之间的距离也是十分的微妙,脸对着脸,少女的膝盖甚至抵着他的肚腹,弄得他肚腹下一片热烘烘,压抑难受。但再难受再压抑也得忍住,谁知道这外表柔媚,实际冰冷的少女会不会因为他的一个冒失将刀刃推前一步,插入他的喉咙。 想到这里,袁谭全身拘谨,连最后一丝邪念也顿时扫荡一空。 听少女这么说,袁谭有点发毛了:“你……你要接近我?这是为什么,我们……我们以前认识吗?还是……”想起荆轲刺秦的故事,她不会是来行刺他来的吧?袁谭想到这里,全身一个机灵,打了一个寒颤。 黄裳少女似乎比他急于知道答案,也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她冰着一张脸,对他一摇头,说道:“不认识,但我们有个共同认识的人。或者说,你认识那人,而我……则对他慕名久矣,仅此而已!” “谁?” “陈诺。” “陈然之?”袁谭浑身一震,多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说你对他慕名久矣?”黄裳少女不置可否的看着他,问道:“我要知道他的消息。”袁谭实在不知道她找陈诺的目的是好是坏,反正绝对不能跟她随便说,他对着她,一摇头,说道:“我跟陈然之是相识不错,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 刀立即抵到了他的喉咙上,入rou了,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溢出血来。 袁谭脸色惨白,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 “我不想听废话!如果连你这样跟陈诺走得近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天下只怕无人知道!”黄裳少女像是吃定了他,根本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讲,估计只要袁谭继续说个不字,可能就要被她一刀给挑破喉咙了。袁谭眼睛一闭,吞声说道:“我确实是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要找他,我劝你去北海,或者孔文举军中,他当时就是在那里消失的,你去,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簌!”“噗!” 声响连起,火光扑朔,当袁谭再次睁开眼时,屋内人已经消失,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刚才的一幕就像是做梦一般,眨眼即来,转眼就去,毫无痕迹可循。若不是屋内仍留有的那一丝淡淡的香气在鼻端缭绕,恐怕袁谭都不敢相信,先前有那么一个手执匕首的少女,会拿着它来威胁他,向他打听陈诺的消息…… 袁谭手缓缓伸出,揩拭了喉咙上珠串一样的血,将之送入嘴里。 “有点甜。” 闭目回味着,同时若有所失的怅然一叹:“为什么又是陈诺,为什么就连这么美的女人也在找他!陈诺,你现在是死是活?” …… …… 陈诺不知死活,反正此刻的开阳城已经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陈诺消失的消息通过孙观和吴敦两个传到高顺耳里,使得高顺在那么一刻感觉到像是天塌了下来,日月也跟着无光了。在听到陈诺失去踪迹的时候,高顺甚至在想,等坚守住了开阳城,等将开阳城亲手交到了臧霸的手里,到时他再带兵北上,去寻找陈诺的消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当他做完这个决定,还没有行动的时候,突然陈诺的消息就送到了他的案头。虽然陈诺没有告诉他当初昌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他他此刻身在何地,但只要有这一封信,也足以慰劳他了。 信中,陈诺告诉他,不管他听到任何消息,不需理会,只要知道这都是假的就行了。高顺在那一刻,也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按照陈诺信中的意思,不难明白,他此刻应该是安全的。既然陈诺将消息秘密送给他,自然是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那么,这个消息他最好是继续保持,只要他一人知道就行了。 拿了密函读完理解之后,高顺也立马将密函送到灯火边,将之烧成灰,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陈诺那边他暂时不用去担心了,他现在要担心的,自然是目下的开阳城。 经过先前的一场恶战,贼人差点突破开阳的防线攻入城内,几乎将开阳摧毁。虽然是贼人暂时的退了下去,但经过先前的那场防御战,高顺这方不知为此付出了多少的弟兄,损失惨重。而剩下来的这些,大部分都是负伤之身,拿什么来斗?更何况,那些用来防御的檑木大石之类几乎被一战用罄,要想填补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说难找难运,要想准备这些,起码要足够的时间。 而时间,也是他们所缺乏的。谁知道贼人什么时候会展开攻击。 但是,他高顺既然决意要守护开阳城,那么就算是与城共存亡,那也一定要将之办到。既然缺少时间,那就与时间来场赛跑。他不再犹豫,匆匆拿面饼填饱肚皮,立即是找来孙观、吴敦两个,商议应对办法。兵力不足,可以在城内临时征召;同样,劳动力不足,亦可临时抓壮力,甚至妇女儿童,不管如何,这城一定要守住。 孙观、吴敦两个其实是被先前一战的架势打怕了,甚至是觉得此时不管怎么准备,贼人都是要攻入城内的,既然这样,还不如省点力气,等到贼人杀到的时候多杀他两个。但听高顺一说,似乎还有希望,他们本来死灰的心,一下子复燃了。 “贼人虽然厉害,虽然多,但他们先前一战也是损失了不少。说不定,只要我们做足准备,尚能坚守一阵!” 有了信心,大家再也不是先前看起来的那样气息奄奄了,纷纷摩拳擦掌。由高顺安排,众人分头行事。 说起来,开阳城作为臧霸三兄弟的根据地,他三人虽然难免一身的匪气,但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对他们治下的百姓也算得是宽仁,并没有与治下百姓闹得太过紧张,还算是得人心。再加上紧邻的青州因为闹蛾贼,许多难民都流窜到南边来避难,开阳城也是收了一些,此时的开阳城民众不下两万户。在汉时,万户以上为令,万下为长,能有两万户的百姓算得是一个大县了。所以,有两万户的开阳城,要想征兵抓丁也算是容易的事情。当然,在此之时,高顺心知逼不得,若逼百姓只怕适得其反,也只是做动员的工作,与百姓好好商量。并向百姓宣布,一旦参与城防,不但管饭还有工钱可拿,百姓自没有不踊跃的道理。 更何况,自古百姓皆有恋土情节,只需将外面的贼人渲染得如何如何的凶残,他们一旦攻进城来会将男的脑袋都砍了当夜壶,将女人抓去供自己yin乐等等,说得百姓是咬牙切齿,不等强制,他们一个个是自发加入。这样一来,那些精壮的都挑选出来帮助守卫城池,其余次一等的当做劳力,修补城墙,搬运檑木大石,制造金汁等等。开阳城内,立时回复了一片生气,甚至为了赶时间,那是晚上也劳动,搞得热火朝天。看到这个场面,不但是高顺,就连孙观、吴敦两个看的都是起劲,仿佛希望又来了。 与之同时,在城下的陶谦部,鸣金收兵,一点人马,损失了几乎万余人马,rou痛死了陶谦。 陶谦苦皱着眉,心里不无埋怨的对刘备说道:“玄德啊,当时情形下,我军若是再接再厉,继续攻打开阳,其之结果将会如何?”刘备也心知陶谦有埋怨之意,但陶谦的话他不好不回答,也不好瞎回答,只是拱手说道:“若是按照当前形势,只需继续添派兵马,耗他个数个时辰,开阳城不难破矣。” “这……”陶谦心里一动,眉头微微一蹙:“玄德你既然知道如此,那你为何又要突然号令退兵?”刘备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见陶谦急色,连忙说道:“然陶使君你也看到了,先前一战,我军虽然离破城不远,然而,备以为不可再战。”“何则?”这下陶谦糊涂了,凝着眉,看向刘备。 刘备不徐不疾的说道:“是这样的,陶使君你也知道,就刚才一战,我等不过数个时辰就损失了万余人马,如果再打下去,再来数个时辰,岂不是损失更加的惨重?更何况,贼人明知不济,必然要做最后之困斗,不知会使出何等之手段,是我等无法预料,损失更加难以预测。再者,上天有所谓好生之德,备实不忍再看见更多的人死去,故而贸然做了这个决定,仓促鸣金守兵。只是在此之前未能及时跟陶使君你商量,自作主张,备知有错,还请陶使君见谅。” “好生之德?”陶谦哈哈一笑,两眼看着刘备,点头叹道:“世人言刘玄德乃仁义之辈,今日是以行动来证明,果然不虚,谦知道了,知道了。备你不忍心见更多的人死去,这才鸣金收兵,其用意良苦,用意良苦啊!” 陶谦没有多说,倒是陶谦身后曹豹鼻子重重一哼,瞪视了刘备一眼。 刘备心里有愧,不敢看曹豹,也心知单单凭借这个解释只怕难以服众,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之突然鸣金收兵还有一点。”陶谦一笑,伸手捋须,呵呵笑道:“哦?还有一点?”刘备一点头,说道:“陶使君,试想我等继续攻城,其最后之结果又能如何?不过是以更多的伤亡换取贼人的城破,到最后就算拿下,那也是损失惨重。若我们能够在狂攻之后突然停止,恰好做到惑敌之心,贼人疲战之后,也必怠慢,士气更加不行,到时我们若再突然攻击,必然叫敌胆战,是事半功倍,打起来也必然能够尽量做到最小损失。” 陶谦细细品味了一番,哈哈一笑:“玄德之言不是没有道理,各位也不需着恼,大家现在正在齐心以力,还望多多理解玄德今日之所为!”说完,将眼睛直勾勾的看了曹豹一眼,就怕曹豹出言不逊。曹豹本来在心里大骂刘备的话屁的有道理,就要抬头地刁难,但见陶谦投过来的眼色,知道不许他惹事,也只好捺下性子,不好开口指责。收眼时,顺带恶狠狠的看了刘备一眼。 只他一眼瞪过去也不知刘备看没有看到,反正他仍是保持着一副常态,看不出其内心的喜怒,倒是收回来时,被刘备身后一条黑厮给吓了一跳。站在刘备身后的除了一个关羽,还有一个张飞,张飞早就主意到曹豹不善了,眼看这贼厮三两次的故意将眼扫向他大哥,分明是在找茬,心里狂怒,也拿眼睛瞪他。 张飞这一眼瞪起来跟铜铃一般的大,加上满脸的胡须拉碴,也实在吓人,竟看得曹豹心里咯噔一跳,头上冒了层虚汗,再也不敢瞧他一眼。低下头来,曹豹心里又是狂怒,暗道:“一个随从也敢如此猖狂,着实无礼,我竟然对他会生出胆怯之意,好没道理!”仰起头来,还想要哪里跌倒哪里找回场子,然而,那张飞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呢,还一直恶狠狠的瞪视着他。曹豹不干了,心下发虚,连忙将眼睛收回,为了掩饰心虚,连忙走出来,向陶谦拱手告辞。 陶谦也心知放曹豹和刘备两个在帐下也实在不妥,他能自己走开那更是求之不得,听他开口,他是没有二话,立马同意了。曹豹虽然受张飞惊吓,不敢与他直接对视,但心里一关总是过不去,总觉得场子还是要找回来,不然心里憋着难受。他回身时故意靠着张飞走,一擦身,想要用身子去撞开张飞。 张飞何人,早就防备着他了,没等他拿身子来撞他了,他就抬起一只手,将他手臂抓住。“嘿!”一声极其微不可闻的声响在曹豹耳边响起,曹豹甚至来不及反应,手臂就被他牢牢抓住,想要闪避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吃惊的抬头瞪视了张飞一眼,手上想要甩开,却是如被铁钳给夹住了,丝毫挣脱不得。 曹豹心下大惊,暗道:“这黑厮好大的力道,他拦我,难道还想要在大帐下动手不成?”如果真要动手,心知不是他的对手,但好在此时在大帐,身后还有陶谦,只要他开一声口,不怕陶谦不为他主持公道。曹豹想到这里,也立即放弃了挣扎,就要开口说话。张飞何等细心,感觉手掌中反抗的力气小了,他也是嘿然一声,手上一松,借力一摔。 噗,曹豹整个人本能的望前一送,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张飞立即是伸手将他手臂抓住,连忙道:“曹将军,在给谁拜年呢,此时尚早啊!”他一句话引得帐下人都是轰然而笑,可怜曹豹被刚才一惊,血色大衰,此时再被张飞一个嘲笑,更是气往上涌。想要开口责难张飞向陶谦诉苦吧,又被张飞给说了拜年的话,想要伸手大战张飞吧,好像自己这身身板在张飞手上过不了十个回合。曹豹一声不做,恶狠狠的瞪视了张飞一眼,转身就出帐了。 张飞跟曹豹之间的小动作刘备都有了微妙的察觉,更别说站在对面的陶谦了,刘备也不想跟陶谦帐下大将闹矛盾,连忙当着陶谦的面责备起张飞来。陶谦见曹豹走了,也不想把责任都怪在张飞一个人头上,弄的张飞不愉快,连忙打笑场,敷衍了事。他们这边商议着接下来的动作,不想帐外有士卒进来在陶谦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陶谦先是眉头凝着,后来是满脸喜色,先让传话的士卒下去了。 刘备早察觉他神色有异,便即开口问道:“不知陶使君遇到何喜事,以至让使君你瞬息喜上眉梢?” 陶谦哈哈一笑,看了刘备一眼,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扶案道:“这不但是我一人之喜事,还是玄德,以及我徐州乃至青州的喜事。” “哦?”不但刘备笑开了,帐下其余人都笑开了。 连日都是大战,一直拿不下开阳城,众人已经是苦恼不堪了,没想到还有喜事能摊上,纷纷是向着陶谦问道:“不知是何喜事?”陶谦捋须一笑,盯着众人看了一眼,方才徐徐说道:“袁本初心急,逼着陈然之攻打北海。然而北海孔文举当初是跟陈然之他是有君子协定的,互不再犯,如今被袁本初一逼,不但陈然之犯难了,且孔文举他也怒了。孔文举这一怒之下,联合田楷田刺史,一同起事。陈然之被迫起兵北海,不想与孔文举一战,陈然之大败,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众人轰然议论开了,这可是一个大事啊,而且发生得如此仓促,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就连刘备,他也是一头雾水,连忙说道:“孔文举虽然是学富五车,声望在外,让他坐而论道,教授一些学问还是可以的,可要是让他领兵打仗,只怕非其所长。不然,何以有都昌之围?想来他就连一些蛾贼都对付不了,何以一出师就败陈然之?陈然之他的能耐想必我不说,在场众位都是知道一二的,以他的能力,如何会轻易败给孔文举?实是大出我之预料,只怕其中必然有诈。” 众人听来也是,纷纷皱着眉头,表示不解。 陶谦一看,哈哈一笑,说道:“这大家就不理解了吧?想来当初他孔文举本来是可以得到临淄之地的,可他为何突然又交出来,那还不是希望得一安生,妄想偏安于北海罢了。可袁本初这么一做,不正是在扇他的耳光,断他生路吗,他焉能不怒?有所谓庶人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下缟素;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正是谓此也!” “更何况,孔文举虽然不善兵,然他审时度势,在起兵之后立即联络田刺史,与他携手。想来以他二人之力,对付一个陈然之虽然说起来尚且勉强,但亦不能完全否决。想来马尚且都有失前蹄的时候,他一个陈然之,就算再怎么能干,也终是有算计不到的地方,被孔文举二人联手击溃,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原来如此!”众人听陶谦这么一解释,皆都是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刘备也是被陈诺在东平陵的一场伏击给打怕了,所以听到陶谦说陈诺会被孔融给击败,自不免怀疑,更加的不服。不过如今听陶谦一说,也是稍稍释然,加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否认不得,也只好表示理解。他想了想,问道:“那如今青州的形势……” 陶谦笑道:“袁本初能够经营下一个偌大青州,那还不是全靠了陈然之之力?可惜他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还妄想着先弄臭了陈然之的名声,让他在青州站不住脚跟了,再将他叫回去,好为他长子袁谭接手青州铺平道路。只可惜他是太过心急了,在没有任何准备下,突然下了这道命令,最后造成如今不堪之局面,那还不是他自己搬石头砸他自己脚,自毁名声?想来青州有个陈然之在,那才是青州,才是他袁家的地盘;如今陈然之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饭桶的儿子,如何能独撑局面,崩塌那不是早晚的事情?” 刘备眼前一亮,说道:“青州如果能够再次落入公孙将军之手,对我徐州而言,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本来,我还担心着陈诺站稳了青州,如今又插手我开阳之事,我等难以应付。可如今看来,这青州一乱,陈诺一失踪,他是自身难保,我等亦不必担心他对我徐州构成威胁。倒是,如今青州一乱,机会难得,我等若能迅速平定了开阳,再发兵青州,协助田大人等撵走袁绍所部,则青州安定,徐州自可无忧矣!” 刘备话里左一句我徐州,右一句我徐州,说来好像他就是徐州人似的,听得陶谦也是怪舒服的。他人倒是没有主意这些,反是被他的话给勾勒得美滋滋的。想来,他们也不难明白,如今徐州之不稳,人心之惶惶,除了臧霸在开阳闹事,更多的因素自然是来自于北面的青州。想来,如果青州都不保了,等陈诺坐稳了后,联手臧霸发兵徐州,则徐州之地只怕也是难保,是以不免衷心惶惶。不过如今听刘备一说,若能迅速平定了开阳,再发兵青州,趁袁绍腾出手来之前将青州拿了,则徐州自可高枕无忧,众人也是被他的构想给引燃热血,纷纷点头称好。 陶谦自然是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无故响应公孙瓒,亲自带兵去青州帮助田楷对付袁绍的。如今来自陈诺的威胁突然瓦解,他当然希望借这个机会,迅速的平定开阳,迅速的发兵青州援助田楷,以此奠定徐州的基业。他这里与众人商议得那是热火朝天,无非是组织最后一次之攻击,务必一举拿下开阳。 众人是信心满满,皆都是抢着要任务,有的甚至为了是先锋还是替补做着争执。陶谦这里正商量得热火朝天时,不想帐外又有东海来人,送来紧急书函。陶谦拆开看了,脸色立即暗了下来,以他善忍的脾气此时也是不禁大骂一声,差点就要发作了。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何以会能弄得陶谦如此神色,但都一时不敢言语,只看陶谦动静。 刘备观察了片刻,问道:“看使君如此动怒,莫非是东海后方出了问题?”陶谦哆嗦着手,看了刘备一眼,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向他点了点头,同时说道:“我早知东海那支驻军动不得,谁想我这里刚动,下邳那边就有了动静……阙宣那厮,居然趁我东海人马空虚之际,突然挥兵北上,占我下邳城,又攻我东海。如今,如今东海形势如危卵,只怕这里我们是不能再呆了,需迅速回兵北海!” 他此话一出,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顿时轰得众人都是反应不过来。 刚才因为青州那边的消息而大喜,现在因为东海后方的消息……而大惧。 青州那边毕竟还好说,一时没有到火烧眉毛,所以他们尚能在陈诺攻打青州时坐得稳当;然而,北海就不一样了,那里不但是他们的大后方,且还……他们的家小都留在郯县城中,若是被贼人攻破了城池,则老小不保,他们焉能不急? 急如火烧屁股啊! 众人那是不再二话,把刚才攻打开阳的激情全都抛在了脑后,此刻只是一个劲的劝说陶谦务必要迅速,马上回军,他们是一刻也呆不住了。陶谦何尝不是,他还担心家里那两个孽子呢。如果说此时的局面,其他人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概也只有刘备不急。他能急啥?以前娶的两个小妾都在乱军中死了,小儿也没有留下一个,他急个啥? 虽然说刘备不急这些,但他还是有急的地方。他急如今开阳都被打成这副鸟样了,如果再轰一次保不定就能拿下,如果此时就撤兵,他能甘心?更不甘心的是,青州难得有了如此好的局面,也正是插手的大好时机,可如今看来,因为一个阙宣捣乱,什么都别去想了。这对刘备来说,焉能不急,焉能甘心? 他不甘心! 刘备拱手说道:“这阙宣备虽然不知他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不过,想来他只不过是群乱民,跟蛾贼无异,他仓促起事,也必是受他人唆使,未必有所准备。就算他一时趁着我东海兵力空虚之际拿下了数城,直逼我东海,我想也不足为虑。虽然说,因为开阳之战,使君你将东海驻军都调了来,不过我想使君在郯县附近也必留了一些人马,就算不多,也必能阻挡贼人一阵。再者,这郯县不是由陈.元龙亲自镇守吗?想来以他的机智,收兵郯县,暂时抵抗贼兵一阵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只要他能抵抗一时,我等在走之前先拿了开阳,倒是再回去,岂不是更好?” 陶谦听来,连忙摇了头,说道:“如今的形势我焉能不了解?这开阳城已是瓮中之鳖,随时可捉;那陈.元龙亦深有谋略,有他镇守郯县城,替我的阻挡贼人一阵还是不难的。然而,奈何陈.元龙早在此之前身抱恙疾,如今卧病在榻,不能走动,如何再敢劳烦于他?” “陈.元龙生病了?”如果是陈登生病了,那还真是指望不上他。不过,刘备一想到如今开阳城就在那里吊着,上不上下不下的,要是不能在临走之前解决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想了想,刘备又道:“可是……如果陶使君你就此放弃了开阳,只怕不妥!陶使君你想想,若是我等就此挥师东海了,就算能够在旬月之间迅速将这帮贼人给平定,可之后呢?无外乎再回过头来对付开阳这帮贼子。可到那时,还有那么容易对付吗?给贼人以喘息之机,让他们死灰复燃,到时对付起来又岂是那般容易的?!更何况,若是开阳贼人趁我军对付阙宣之际,暗中与阙宣联手,攻我之后,则我腹背受敌,将是如何结果?” 这个不能不考虑,众人被刘备一说,也是头大了。 “刘大人此言差矣!想来事情都有缓急轻重,若我等只一味贪图着一口气吃下贼人,以解后顾之忧,而置后方于不顾,到时就算是拿下了开阳又如何,将置我等妻儿于何地?” 听这声反驳,刘备是怒气填胸,差点没有发作。好在他忍耐的功夫做得够好,也不怒他,吞声说道:“如各位只顾自己妻儿死活,而不顾大局,备羞与言!”他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人反驳道:“我等顾妻儿,那是因为我等妻儿在后方,不能不顾。如刘大人你,虽然曾经讨过两房妻妾,奈何皆都死在乱军之中。现在想来,大概都是刘大人你为了大局,保全自己小命,将她们直接送给贼人了吧?” 轰然发笑,左右也是跟着起哄。 刘备脸上立即是出现了一条黑线,也不看说话何人,闭口不语。倒是他身后关张两个已经是动了怒了。关羽还好,大哥没有发话叫砍谁,他也不好砍谁。倒是张飞首先忍不住,哇呀呀一声大叫,就要抓矛劈刺说话那人。 刘备来陶谦军中除了得到陶谦待见,其实说来很是可怜,根本就得不到他人重视。一个曹豹整个跟他怒目就不说了,其他人也只是因为陶谦的原因,跟他逢场作戏,也根本看他不起。再有,张飞先时随大哥跟着陶谦回郯县时,曾喝醉酒,酒后说了些不该说的,将他大哥曾为了逃命丢了两个妻妾的事情漏嘴说了出去,以至帐下哄传无人不知了,他们对于刘备的为人也就更加的鄙视了,也难怪一旦有人说出此事,其他人都是这个反应。 刘备心里自然是最明白他此时微妙的处境,也心知要想立足徐州,周围的这些大爷们不但一个也不能得罪,反而得哄着他们,让他们开心。若是让张飞这一矛杵得结实了,杀了任何一人,也必引起他人忌惮,那他要想立足徐州,只能是做梦了。所以,他此时不但是要咽得下这口气,还得阻止张飞行凶。 “三弟不可!” 张飞何等大力气,又是盛怒之下,这一矛杀出去也是带了十二分的力道。刘备突然伸手去夺,只差点将他也给带倒。张飞骇然一惊,连忙收回了长矛,高声叫道:“大哥,你这是!” 刘备抓住张飞手中矛不放,咬牙道:“你这混货,不得我命令便要行凶杀人,是谁教你的?你难道就忘了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这做人,首先讲究的是兄弟之义,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我刘备再浑,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手足之情,就算是死,那也是值得!更何况,是为了保全兄弟之义,牺牲一两个无用之妻妾……又能算得了什么?倒是你这混货,如今日杀了这里一人,坏我义气,我为公不得不杀你以谢众人;可同时,杀了你,坏我兄弟之义,我又不得不以死以追随兄弟于底下。兄弟你这一怒,害杀数人,你之心何忍?可知错了?” “这……是三弟错了!”张飞低头,实在无言以对,就是旁边关羽听来,亦是重重点头,几乎就要被刘备这句话感动得眼泪哗啦直流了,看来他没有跟错人啊。那旁边人等,听刘备话里的意思,好像他当初之所以杀妻妾,那全是因为保全手足之义,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如此一来,不但刘备当初的举动无可厚非,反而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了。要知道,汉时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是男人的附庸品,而兄弟间的义气,则往往渲染到一定的高度,得人敬重。也是难怪,刘备的这番话一说,立即打破被动局面,不但得到众人原谅,且还对他其人有了一定的肯定,这场翻身仗,可谓打得是漂亮至极。 陶谦一直没有说话,不代表他不闻不问,反而是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场外不断的审度着刘备。 众人以妻妾事来刁难他,如果是他人,大概也早已怒了,就算是修养好的,笑着解释几句罢了。可刘备,他不但将自身的怒气强压了下去,且还将这个本来不利于他的传言,用责备张飞的口吻,间接的说了出来。他这一席话,不但是一句解释清楚了,得到了他人理解,同时还宣扬了他的义气,得到了兄弟的支持,可谓是一箭双雕。 不,应该是三雕。起码,他这一席话,同时说到了其他人的心里,让他刘备仁义的名声同时远播了出去。看来,这刘备的隐忍功夫不但可以,天下无人可敌,且他这副厚脸皮,只怕也是我辈之中的翘楚。 在这一刻,陶谦心里一动,暗道:“刘备此人实在不简单,难道是老天爷送给我的?我若能善用他,则我徐州之福。”陶谦想到这里,哈哈一笑,连忙打断众人的哄嚷,说道:“我看玄德此前提议不是没有道理,我若就此回东海,实在心有不甘,不如在回去之前,再对开阳城进行最后一次攻击。若攻下则罢,若不能,立即退兵。想来,这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诸君且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