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绿衫影落
历城最终还是被攻下了…… 面对城外即将冲杀进来的人马,站在城头上的单经陷入了痛苦之中。 “将军,快走吧,贼人快要杀进城来了!” “将军,走吧!我等愿保卫将军开东城门而走……” “是啊,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部下们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然而单经却好像是没有听见。陈诺突然兵临城下,他没有降,是战。这个战字,让他将历城的兵马都拼完了,但仍是未能抵挡住陈诺兵马的疯狂进攻。他不降陈诺,不是对陈诺有恨。恰恰相反,他因为东朝阳时降了田楷,不好意思三降了。强烈的自尊心决不能让他再降。当然,他不降也不是因为田楷待他有多‘厚’。他对于田楷,有复杂的恨。田楷,以前不过跟他同在公孙瓒手下,同为一州刺史,然而,他最后却迫不得已降了他。虽然,降了他后田楷也并没有过多难为他,反而对他很是客气。但这种客气,在单经看来,那是上位者的‘施舍’,对他来说反而极其不是舒服。 田楷这里不舒服,而陈诺那里他没有颜面再降于他,只能是拼命死战。 一战下来,他全身都是血,还中了两支箭,但他到现在仍是坚挺在城头上。他望着城下,并无一语,部下们说话的声音他也听不见。恍然间,他俯仰于天地,看着手中的兵刃,摇头叹道:“逃?我往哪里逃?降?我何面目再见陈将军?罢了!” “嗤!” 刃加于脖项,立即划出一道血口,鲜血往城下洒去。 “将军!” “啊,将军死了!”……士兵轰然崩溃。 一篷血,洒落城下。城下,陈诺恰时抬起头来,猛然与单经对视一眼,眼神稍稍一颤,显出了复杂之色:“单将军!”单经笑向陈诺,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跟陈诺说什么,但他一张嘴巴,鲜血往咽喉里直钻,往嘴巴外面直溢。填塞住了他的口舌,使得他说不出声。轰!单经身子一栽,从着高大的城墙上,坠落下来。 陈诺眉头一颤,不忍心再见,挥挥手,命令道:“厚葬!入城不得屠杀!” 陈诺军入了历城…… 不一日,陈诺正在帐下处理案牍,帐外典韦直接走了进来,向陈诺投递上一封书函,说道:“是徐州开阳孙观将军差人送来的。”陈诺微微一愣,随即将书函拆开看了,眉头不觉一颤。典韦见他脸色有异,便即问道:“孙观来信难道是有求于主公?”陈诺看了他一眼,点头一笑,说道:“陶恭祖因臧宣高曾在北海时出兵助我一战,便怀疑臧宣高跟我一个鼻孔出气,心自难安,于是设计将臧宣高扣押在了郯县,仍让孙观等领兵驻守开阳。如今孙观与其三弟吴敦担心他们大哥臧宣高的安全,想要去郯县将臧宣高救出来。只是他们因为身边没有好手,方才不得已求助于我,让我借虎卫于他,助他成事。” 典韦微微一愣,问道:“那主公的意思……” 陈诺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田楷与刘备联手本不足为虑,然而陶恭祖手上有丹阳精兵,让我颇为忌惮。我还愁着用什么办法逼陶恭祖自己回去呢,如今有臧宣高一事,倒是难得的一个大好机会。陶恭祖无故扣押臧宣高,臧宣高内心必然恨极陶恭祖,若是放他出来,就算不能打破徐州,也必搅得徐州上下不得安宁。典君你想,到时陶恭祖闻听了这个消息,他还有心思继续呆在这边帮助田楷,和我作对吗?嘿嘿,这个忙,帮,而且一定要帮。” 典韦听来,说道:“这样说来,陶恭祖当初无故扣押臧宣高,倒是自缚手脚,帮了将军一个大忙。既然如此,韦明白了,这就从虎卫之中挑选一些好手出来,立即让他们赶赴徐州,以助孙观将军成事!” 陈诺对他一点头:“正要如此,你去安排吧。” “是,主公!”典韦一拱手,就要转身出帐。“回来!”“不知主公还有何吩咐?”典韦看向陈诺,陈诺想了想,说道:“这次营救臧宣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此事成功与否乃攸关我青州大局,所以马虎不得。这样吧,这次就劳烦典君你亲自跑徐州一趟。你先见了孙观他们,与他们计议好了,再周详安排救人事宜。切记,一切以谋,不可鲁莽!一旦入了郯县,就不比这大军之中能任由典君你横来直去了。” 典韦将身一正,说道:“听主公安排!可是……韦这一走,主公你……”陈诺摇头道:“我的安危你不用担心,你且去将徐州的事情办好,速去速回,明白吗?”“明白!”典韦一拱手,长身出帐。 陈诺又盯着手上书函看了两眼,笑道:“陶恭祖啊陶恭祖,你这不是作茧自缚吗?想来我就算是将主意打到臧霸头上,臧霸也必因顾全大局,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如今你扣押了臧霸,引得臧霸怀恨在心,只怕他一出来,怒火滔天,徐州再也不得安宁了。而你,我看你到时还有什么心情继续插手青州之事,也必速速撤去。哈哈,到时你这一走,我肩上的担子可就要轻松多了!” 典韦挑选精锐虎卫之士十数人去了徐州,陈诺这边于历城休整一天,又即发兵回击漯阴城。 平原城下…… “哈哈,终于盼到陶恭祖你从临济赶来,看来临济城也已经入了囊中了。这下好了,我三路人马如今齐聚平原城下,大军士气复胜,平原城,指日可破!”田楷迎上陶谦,当面就打起了哈哈。陶谦说道:“小小临济城又算得了什么,如今我等大军集合,倒是要看看陈诺这厮能在城内支撑几天。”旁边刘备也是打起了哈哈,一面迎着陶谦,与田楷等回了营帐。 陶谦这一来,又带来了数千的人马,气势复振。 然而,陶谦刚来,还没有半天,历城被破,陈诺发兵往漯阴的消息也立即传到了田楷的军中。 田楷等人听来,皆是一愣,脸色瞬息数变。 “什么?历城被破,单经将军与城同亡?这……这怎么回事?陈诺那厮不是还在平原城吗?如何会去了历城,还兵发漯阴?”田楷瞠目结舌,一时间手脚都有点慌乱了。就是陶谦听来,也是沉吟不语。平原他刚到,自然不知道情况。刘备摇头道:“什么平原?如今看来,我等都是受了陈诺这厮的障眼法了,他根本一直就不在平原城内!” “不可能!”田楷立即说道:“若他不在,我们这些天又是在跟谁在打?若不是他在指挥,如何能抵挡得住我等数天的狂攻而不退?”他说到这里,开始后怕起来,一个陈诺已经很是头痛了,如今城内指挥防御战的将军也不简单。田楷非不是不肯相信陈诺不在城中,实在不愿意去想。刘备摇头说道:“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如今历城被下,贼兵又将发兵攻打漯阴,我看我们还是早点想想应付之策吧。是战是退,现在计较不迟。” 田楷,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去。 陶谦捋须道:“陈诺那厮故意分兵出去攻打历城、漯阴诸城,目的不过是要断我军粮道,乱我军心。如今他既然占了历城,又将围打漯阴,实在不能任他而为,我看我等还是及早从平原撤出,先救漯阴要紧。”田楷一摇头,说道:“不然!我等攻打平原日久,虽然至今未能撼动,但已教贼人知道了我等厉害,是一鼓作气可下也,不可轻易就走。再说,就算是陈诺占了历城两地,然他所需粮草势必要从此地经过,只要我等拔了平原,他粮草无法供应,则不战自溃。更何况,平原乃陈诺立足青州根本,这根本一旦被拔去,他焉能再做久持?” 陶谦摇头道:“若是久围平原不下,而让贼人先下了漯阴,那边如何?”田楷微微一愣,说道:“反正到嘴的肥rou岂可轻易再吐出?更何况,如今既然确定陈诺不在平原,平原也就不足为惧,是指日可下,怎可轻易舍之?”他两个计较不开,都见眼睛来看刘备,要刘备来拿主意。刘备捋须道:“田将军说得对,到嘴的肥rou怎可舍弃?更何况,我等既然知道陈诺分兵出去,平原城内兵马也必然有限,只要我等加一把劲不难攻破。然而陶恭祖所虑也是,如今陈诺亲自带兵去打漯阴,只怕漯阴难以久持,若一旦被陈诺攻下漯阴,我等粮道被断,这就麻烦了。这样,咱们平原还继续围攻,不难放弃,至于漯阴……可另遣一支兵马增援,将陈诺牵制住也就是了。” 田楷两人一听,点头道:“这也是个稳妥之计,不知派谁去增援合适?” 刘备一点头:“本来我准备是让我二弟过去,然我手中兵马……”他还没有说出,陶谦说道:“我可增玄德你千余兵马。”便是田楷也道:“某也可增玄德千人人马。”刘备听来,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道:“陈诺敢分兵攻打漯阴,也必有了准备,只怕两千人马……” “多了没有了!” 田楷和陶谦几乎同时说出。刘备看他两样子,如果不是为了大计,只怕千人拿出来都rou痛。不过不管怎样,先拿了两千人再说。刘备一思谋,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好吧,两千就两千……” 刘备叫来关羽,跟他吩咐道:“二弟,这两千人马可是你大哥从田将军和陶恭祖那里讨要过来的,很不容易呀,你可得小心点用。”关羽一愣,错愕道:“小心点用?大哥这话什么意思,二弟怎么听不懂?”“吁!二弟呀二弟!”刘备一把拽住关羽,拉到旁边,低声跟他说道:“如今我等三路大军齐聚平原城下,平原必破无疑。你道陈诺这厮此时分兵出去是为何,那还不是猜到败局已然无可挽回?虽然说这平原城一时勉强撑着,但迟早也是要被我等攻破。这平原一破,青州战事也就基本结束,我此时向他二人要兵,就是要充实自己手上人马,这你还不明白?若大哥我不跟你交代两句,恐怕二弟你就要稀里糊涂的将人马跟陈诺拼了吧?记住,陈诺既然决定抛下平原不要,手上一定是带了重兵,你要是拿你手上这点兵马跟他拼光了,那岂不辜负了大哥我的这一番苦心?” 关羽一愣,说道:“大哥的意思是不让我去打陈诺?” 刘备笑道:“不是不打,是要见机行事,能打则打,不能打就走。反正只要平原一下,我三路人马再回过头来收拾陈诺,还怕他漯阴不能收复?何须二弟你出马?”关羽伸手捋须,想了一想,点头道:“大哥的意思二弟明白了,请大哥放心,若是贼人厉害,二弟我不战自走就是了。只是大哥你如此算计田将军和陶恭祖二人,他二人在事后难道不会算账,找要大哥你手中所得人马?”刘备笑道:“二弟说话也忒直接了点,好在我明白二弟你这话没有恶意。实话告诉二弟吧,既然人马已经到了我手上,那就是吃到嘴的rou,岂能说吐就吐了?” 关羽一点头,也就没有二话。第二天,关羽带着两千多人马上路了。 平原城,因为陶谦一支人马的加入,所承受的攻击愈发的凶猛了。更何况,当田楷几个得知陈诺并不在平原城中,他们的攻击也就愈发的肆无忌惮了。他们分兵不过是为牵制,真正要让他们就此舍弃平原,当然不愿意。在他们看来,平原攻击日久,随时可破,是以不将城内守兵放在眼里。然而,如刘备等人以为陈诺是放弃了平原,虽然平原的守兵一定不多。然而,他们不会想到,恰恰相反。陈诺留下平原,就是要将他们钳制在这里,而陈诺则好趁机搅得他天翻地覆,以好从中获得渔人之利。 陈诺,在决意发兵漯阴时,就猜到田楷那边也必定要派出一支援兵做做样子。于是,他到了漯阴后只是围而不攻,真正主意的却是平原方向的来兵。等到确定关羽领了一支两千多的人马杀奔来时,他也立即转身全力争对他,展开了一场伏击战。关羽,若不是有刘备的命令在先了,也必拼下去。然而,但遭到挫折后,他是立马带着余下的千余人马折向北面,避而不战了。 陈诺,在解决了关羽这部人马后,也知贼人一时是不会再出人马了,迅即掉过头来,一口气攻到漯阴城下。 漯阴,终于坚守不住,被陈诺给攻下了。 陈诺攻下漯阴之际,典韦所带的人马也已经到了开阳城,与孙观等相见。孙观原本是为推延计,才派出人向陈诺求援的,没想到陈诺居然会如此重视,不但以最快的速度来了,且还让典韦亲自过来,这让孙观感动不已。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准备救人。双方稍稍计谋,这次营救臧霸,由典韦和吴敦带着二十多人过去,孙观则继续坐镇开阳城。 郯县,典韦等人装扮成客旅,混迹于城内。在城内多番打听,这才知道臧霸被扣押在糜府一处秘地。 说起糜家,乃是徐州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家主糜竺,家中极是殷富,依仗于陶谦。这次陶谦将臧霸送回郯县后,也不敢对臧霸怎么样,反而将其舒舒服服的供养在了糜府。不过,供养之地乃糜府在郯县城中几处房产之一,外人很少知道这件事情的,典韦他们也是经过收买陶谦府上的人,这才慢慢套出线索的。 糜府外,街市上行人不错,往来不断。然而这时……典韦穿着苎麻的衣服,将杀气隐藏在眼睛里,推着一辆独轮车,来到这处糜府大门外,突然就停住不走了。因为是大清早,糜府这处大门倒是没有打开。典韦看了一眼,方才装作没人事儿一般的搬弄着车上放着的数坛子水酒,还有三五只鸡。 行人看见,有上来问的:“你这汉子,是何人?看来很是陌生,不是这里人吧?你不知这处可是糜府啊,如何将这些东西搬弄来,不怕等会糜府开门了要找你理论?我看你没事儿还是早些闪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典韦听那人一说,愣头愣脑的看了那人一眼,用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摸了摸顶门一方的头巾,用着厚重的腔调说道:“俺……俺是来侯门的,就是要送些鸡酒给糜府的。” 那人一听,方才一愣,嘟囔摇头:“原来是个憨傻。”不理,自去了。 典韦这边,等了三五刻,糜府的大门终于算是打开了。 “干什么的,这里不能停留,速速闪去!” 糜府家兵出来两个,上来就是呵斥。典韦笑道:“俺……俺是来送鸡酒……不信你们来看。”他手上一指车上的鸡酒,立即拨弄起来。那两个家兵看看,眉头一皱:“鸡酒?”一时想不起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大汉到府上送过东西,他两仔细的看了典韦一眼,见典韦傻乎乎的样子,也就没有在意。反正有人送便宜过来,哪里又不受之理?典韦倒是乖巧,立马抱了两坛子水酒,一坛又一坛子望着他二人怀里送去。他二人倒是不介意,笑呵呵的伸手接过,抱入怀里。 其中一人到底还没有彻底糊涂,一想想又不对劲,方才举眼往典韦车上一扫,顿时脸色作变。刚才酒坛搬空之处,居然立即射出了半寸光芒,那光芒……分明是一把刀的刀尖所发。那刀,就藏在酒坛下面,虽然被蒲席遮住,却终是没能掩盖住其之光华。那人神色不对,就要发作,典韦也早已经看在眼里。此时,也不再做伪,大叫一声,一脚将那人踹倒,伸手将藏在蒲席下的刀子拔了出来。 典韦大刀在手,那另外一个不知发现什么情况的家兵,也立即吓得身子一颤,手上不住,一只几斤重的酒坛,啪嗒着地……碎了。 “贼!” 贼字从喉咙里吐出一半,典韦手中的刀已经插了进去,生生的将其剁杀了。这一刀抽出,眼看另外那个被踹倒在地的的家兵就要起来,立即扑上前去,一刀当胸剁杀了。 “杀人啦!” 街市上的行人看见,尖叫之声顿起,如长空拉了一声警报,周围立即连带受了影响,混乱起来。糜府内听到动静,有两个家兵正要冲进来,突然看到典韦一刀剁杀两个,他两个吓得不敢出门,本能的想要闭门据敌。然……典韦目的不在杀此二人,既然外面的麻烦已经解决了,门户又将紧闭,他是二话不说,走到车边,从着蒲席下面又即抽出了一把长刀。 两把长刀在手,典韦气势升腾,已经不再是先前看起来憨傻的那个典韦了。他在杀人取刀,瞬息之后,又即挥动双手,如猛虎一般,跳上前来,两刀齐下,一刀一个。那两个眼看闭门不及,还想要抽刀御敌,不想手还没有碰到刀柄,人先自被典韦劈做两段。这两个一死,那府内的家兵也立即从着两边猛扑了过来,挥动各自的兵器,截杀典韦。 “快杀了这厮,不可让这厮靠近!” 左右狂呼,如山扑到。 典韦,双刀在手,见人砍杀,根本就不逗留。从前院,冲到中院,一路丢下许多尸体。 “挡我者死!”典韦吼声如雷,一路劈杀。很快,杀到了后院。后院处,立即又来了一批重兵。看这些重兵不下三五十人,且都是精壮之士,铠甲在身,分明是陶谦派过来看押臧霸,留在后院的人马。那些人,二话不说,挺枪竖矛直杀上来,将典韦路拦住。典韦,两眼一竖,两刀一起,根本就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仍是往前直冲直撞。 但他此刻面临的到底是前有据敌,后有追兵,片刻陷入重围之中,愣是他怎么砍杀,好像有杀不尽的人。他这时,既然杀到了这里,自然不能脱却。他眼睛一转,刀下杀人,嘴上撑开喉咙,向着后院各处房屋不断喊着:“贼子,泰山时我杀不了你,躲在这里就成了吗?哼,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泰山时你跑了,现在休想再跑!” “他说泰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是来救那人的?” 两边拦截的人马被典韦一说也是糊涂了。那有精明点的,偷偷与旁人说道:“看来这厮目的不在那人,那么我们这么杀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是白白牺牲吗?且这厮也一时拿不下,不如跟他直说了,没有他要找的人,先放他出去,免得坏了大事!”“不行!”有人立即说道,“这厮一冲进来就杀了我等这么多人马,就算他目的不在那人,那也不能放过他。给我杀,狠狠的杀!” 他们口里的那人,自然指的就是臧霸。 此时的臧霸就在后院某处房舍内。本来,典韦没有冲杀来之前,他还算是自由的,可以在后院任意活动,然而,一旦前面有了动静,那些看守之人不得不将臧霸请到了一处房间内,暂时关押了起来。外面的杀喊声惊人,他当然不会没有听见。然而,这突然杀到的人臧霸怎么猜也猜不到是谁,也就不敢轻易出来。及至听到‘泰山’二字,整个人身子就怔住了。 “这人,提起泰山?而且,他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他眼睛一转,低下头来仔细一想,忽然想了起来:“是他!”随即惊咦起来,“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难道他是受了陈然之指使来救我的?”他自被送到郯县以来,除了受点委屈,其实生活得还挺不错的,伙食也比较可口。然而,一旦他想起他此来郯县是受到陶谦的算计,是身不由己,他整个人就是浑身不舒服了。 受制于人,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头上,也都不会好过。更何况,像臧霸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物,几时受过这种委屈?他对于陶谦的恨,也是逐日增加,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樊笼,回开阳去,再与陶谦老儿计较一番,一雪前耻。当然,这不过是多日的想法罢了,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除非等陶谦自青州回来履行诺言,将他放了。至于其他……他真不敢想。 只是,先前他还不敢想的事情,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了。他抬起头来,一眼就触到了那两个顶门站着的大汉。那两个大汉互相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们觉出脚下生寒,一股死亡的气息立即弥漫他们全身。他们两个甚至来不及去多想,忽然看到臧霸起身,本能的伸手拔刀,一面恐吓的叫道:“你……你想干嘛?”臧霸,以他浑身的威压,深刻的影响着他两个。 “我想要……要你们……死!” 死字出,臧霸出手,一拳头闷到其中一人胸口之上。那人,虽然挨着痛,仍是不忘记最后拔刀。“迟了!”他的确是迟了,臧霸手伸出,代他拔出了这刀。刀光闪,那人这才恍然发觉腰间的刀到了对方的手里。而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去夺刀时。刀光再闪,他不敢相信的睁大着眼睛,到死不能瞑目,被臧霸手中一刀,劈。 “死!” 这第二声死,是送给旁边惊愣的那人的。那人,甚至都没有再次看见臧霸的脸,忽然觉出胸口一阵痛,低头去看,那把血刃,已经刺进了他的腑脏。他伸出手来,本能的想要去推……推开这刀。“我不想死,我还有妻儿……”然而,他心中的呐喊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臧霸耳里。臧霸,一刀杀两人,两人几乎一起倒。出手之快,实不亚于典韦。 “怎么回事!” 那门外守着的四条汉子,此时听到内里动静,也已经警觉过来。门被推开,四个人中有两个人目光先向屋内闪去。然而,屋内什么人也没有,他们心里一紧,黯然惊呼:“他跑了!”低头去看地上。地上,两具尸体横陈。他两个,眼睛里的瞳孔猛然一缩,呼吸遽然一促,甚至脑中来不及电转,突然感觉出一股冲天的杀气迎面扑来。 “死!” 死字出,臧霸从着门后面突然闪了出来,一刀两挑,两人立毙。前面两个死了,后面还有两个。那两个因为离得尚远,看到眼睛变故,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一声大呼,相继拔刀。他们大呼倒是立即引起了大门外的守卫支援,但可惜他们呼叫的速度比不了臧霸出刀的速度。臧霸刀,送出,一人毙命。毙命后,另外一人看到大门开,就要往着大门外窜逃而去。然后,他最终还是迟了一步。他一旦有了怯意,其实也已经算是丢了半条命。而另外半条命,基本上也是捡不回来。 他捡不回的,正是臧霸出刀的速度。 快……快到他没有任何的时间去逃,就被臧霸一刀从后掼到前胸,连成一片血刃。血刃抽出,他也就立即毙命。大门外,顿时冲进来七八条汉子,纷纷挥舞着兵刃,欲要来堵住臧霸的步子。臧霸,也根本不去看,只是将刀往前挥洒,不断的挥洒,只要有他出力之处,他的刀,他的劲,也就无处不到。 惨呼一片,倒下一片。 臧霸,冲了出来。一出来,外面的呼叫杀喊声立即清晰了过来,且典韦的喊声一声声传来:“贼子,你出来!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泰山时你跑了,现在休想再跑!”臧霸持刀在手,片刻不歇,遇到挡路的就砍,从无停留,也毫不手软。他手上砍杀一人,扬起脖子,向着典韦方向高声应和:“出来便出来,谁怕谁来!” 臧霸这一声应和,立即叫围杀典韦的那些人脸上一黑,骇然相顾。 “什么泰山?原来他们是在打暗号,他此来为的就是这人!” “乖乖,我等差点因为这厮太厉害,就要跟他妥协,放他走呢。现在看来,哼,给我杀!”…… 臧霸的应和之声听在典韦耳里,典韦是整个人一个亢奋,手中刀挥舞的劲道和力度也不觉大了起来。如今臧霸也已经出来了,他最后的那一丝顾及也没有了,扯着嗓子就叫:“不怕我来,你快过来!”臧霸听到典韦这声接口,立即抖擞身躯,应道:“这便过来!”因为他这一出来,那些围攻典韦的怕他两个碰头,分出一些要来阻拦臧霸。臧霸这边受到阻挠,一时出不来。倒是典韦因为贼兵少了,对付起来也轻松多了。他一个劲的往臧霸那边砍杀,就连手中的一把长刀都砍出了卷口,不能用了。典韦没有法子,一刀剁在一人肩膀上拔不出来,也就干脆不拔,手上一送,嘴上大叫一声:“去!” 刀推着那人,砸向前面拦路的人马。这一砸,也立即砸开了一条口子,他二话不说,往外一钻,直接杀了过去。“吼!”他吼声如雷,怒然而发,“挡我者死!”刷刷刷,刀刀如泼墨。挥洒淋漓,酣畅如有神助。那些迎上来的人马,面对典韦泼天的气势,也顿时萎靡,吓得不知所措。有敢应战的,死,有敢退却的,死!典韦整个人,全身沐血,杀之不断。 轰然,这一路,被典韦杀破了一条口子。就连……就连那些围困臧霸身边的甲士,也不得不为典韦的气势所慑,赶紧让道。 臧霸毕竟不是典韦,比起典韦来,实在不是一个级别。他一路破围而出,虽然是手杀几人,然而,一旦被贼人重重困住,气势也是顿挫,显得力不从心。在典韦重破重围,再到杀到他这边,准备迎接他这一当儿,他身上其实也已经中了数刀。刀劈的伤口虽然都不足以毙命,不过也算是受了些伤,面对层出不穷的人马,其实他在这一刻,感到了生生的无力。 再穷武又如何,面对杀之不及的蝼蚁,也有力竭之时。 然而,当他看到血瓢一样的典韦在他面前出现,他怔住了。恍然在这一刻,他身子一动,长声叫道:“果然是你!哈哈,你能为我两肋插刀,你这个朋友我臧霸交定了!同时感谢陈将军一声,谢他仗义相助!”典韦呼呼一笑,还未答话,看到臧霸身后一人挥刀扫到,他是二话不说,一刀挥了出去,将其劈杀,同时抓起臧霸臂膀,叫道:“废话少说,回开阳时记得多请我喝上几碗水酒!” 臧霸听来,哈哈一笑:“只要能有那时,我臧霸一定是舍命陪君子!” 典韦知道臧霸受了伤,是以拉起了他臂膀共同进退。臧霸是因为感激典韦,倒是没有觉出他此举的鲁莽。当然,若是换了他人,以他的脾性,自然不会轻易受人牵制。虽然其中含有好意,他也不愿意接受的。如今,他两个联起手来,就如一只臂膀,而刀在他们左右手,如一人使臂。左边有难救左边,右边有难救右边,如同一个杀人的利器,破开冲围,杀退犯敌。 “杀!”“杀!”“杀!”…… 杀字滔天,一声撵着一声,那些将欲阻拦的贼将,也都是吓得脸色作变,本能的望着两边避让。一路的尸体,一路的堆积。然而,典韦两个何曾退却一步,何曾停留一步,联袂御敌,杀之不尽……杀之不尽也要杀!终于,贼人是崩溃了,被典韦两个一路冲杀了出去,到了前院。门口,有三五个想要阻拦的,看到他两个满身是血,也是吓得一声不说,胆子一颤,望着两边就跑。 出了糜府大门,面对街市上混乱的人群,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齐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如欲刺破苍穹,睥睨终生。 重围又如何,大敌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杀字?不杀,人欺你;杀,人畏你! “痛快,今日杀得好生痛快!”臧霸笑着,回身又即斩杀一人。典韦看见后面追兵就要上来,赶紧拉着臧霸的手臂,说道:“吴敦兄弟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快走!”臧霸听来,应了一声,随着他往前快步跑去。那追上来的贼兵,也不敢迫得太紧,远远的看到就要追到了,又即放慢了脚步。他两个这一路跑着,郯县街市,一路人走马窜,好不热闹。 “大哥快上马!” 吴敦带着人马接应了上来,扯着马扶着臧霸上了马背,臧霸回身看了典韦一眼,叫道:“典兄弟快走!”贼人因为典韦在,故而不敢靠近。典韦又即手杀几人,转身应了一声,倒是没有立即折身。倒是吴敦扯过一匹马,叫道:“典兄弟这里交给我了,你和大哥先走吧!”典韦看看敢上来的贼人也不多了,正要答应一声……然而,然而那转街处,一骑马当先飞来,一人身在马上,高声呵斥:“贼人哪里去!” 这人不足惧,还是个女流,只是他身后涌来了一批贼兵,少数也有百人,这些人应该就是援兵了。 典韦将吴敦身子一推,叫道:“你们先走!”吴敦看到大股人马上来,也是眼睛赤红,赶紧叫道:“还是典兄弟先走!” “你们谁也休想走!”那女子绿衫,束腰,手中一根皮鞭,如钢柱倒卷,轰然砸起,向着典韦头顶扫落。 “兄弟!” “啊,不要!” 臧霸、吴敦两个,皆都是脸上一寒,大呼出声。这一鞭要是打下去,典韦非被她砸成rou泥不可。呼,风声到,鞭影落,落到典韦头顶。然而,典韦鼻子一哼,身子忽然一闪。闪开了。轰!皮鞭扫落,入地三寸,砸起一团灰尘。“咦!”马上青衫女子大惊,如何不见了贼人?也就在她惊咦声中,腰身突然一紧,一人扯住她手臂,控住她身躯,在她耳边喝叫:“快走!不走,杀!” 轰! 青衫女子气急,想要皮鞭回扫,手臂被控,想要扭动身子,身子受制。她是大喝一声,欲要挣脱,挣脱不及,被身后人从后轰落一掌,直接将其砸晕过去。 典韦,一踢马腹,带着晕厥过去的青衫女子,一路不停,吼声连连:“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臧霸、吴敦两个到现在似乎才反应过来,赶紧扯马就走,往北门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