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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非战之罪

    这边有千数的贼人在纠缠着陈诺一伙,而远处又将有一批贼人骑兵赶到,形势已经处在万分危急的关头。

    阻挡在最前面的步弓手面对贼人的先头人马已经很是吃力了,若等贼人骑兵大至,只怕大事去矣。

    躲在陈诺身后的段煨再也笑不出来,脸上一僵,心里打着鼓,直勾勾的眼睛瞧着陈诺。再看身后,江面上黑漆漆一片,一星火光也看不到,目下是前无出路,后有险恶的河水阻拦,只怕今儿不是死在贼人的铁骑之下,就要跳进河里去喂鱼喂鳖了。

    森然一身冷汗直下,段煨轻叹一口气,只怪自己一时糊涂,因一念之差,富贵尚未看到,现下却要将命搭在这里了,实在不值!

    段煨抹着头额上的汗珠,悔恨之色溢于言表。

    陈诺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没有心情去了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使自己内心镇定下来。

    若说现在唯一的希望,当然是那些或已送到河对岸或尚在河中心的那两千多的士卒,若能将他们再遣送回来,那么也就不需惧怕这些贼人了。可是,好像起风了,刚才还不觉得,但过不一时,风渐渐的大了起来。风不停的刮,撩拨着耳鬓,若非长发束起,裹在兜鏊里,也必迷乱人的眼睛。

    陈诺心里咯噔一跳,岸上的风尚且如此的大,河中心只怕是十倍有之了。而且,他临时征集的这些船只虽然数量多,但多为渔船之类,大点的也只能载个十几人,面对如此的风浪怕有掀船的危险,要奢求他们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只希望那些尚在河中心的士卒能平安到达对岸津渡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前方的士卒苦力支撑着,已渐渐显出颓败之势了。

    本来,贼人步兵冲杀的就很是没头没脑,此刻因为他们后方的援兵都到了,士气也相应的随之高涨。喊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完全掩盖住了他们内心因战友的死亡而恐惧的心灵,黑夜里,他们如幽灵一般嗜血狂冲。

    相对于贼人,前方守卫的那些士卒就显得很是无力了。

    抵挡在最前的,起到作用的,不过是陈诺手上那区区的百数弓箭手。至于那些后来加入的衙役们,也实在不能指望他们。这些人若平时让他们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但面对贼人的狂轰滥炸,之前还积攒些的勇气也已完全用完,已经和他们的县令大人一样,从表面以至于内心,完完全全暴露出对敌人的畏惧之色。

    有不少衙役因惧怕而退缩,连兵器也不要了,希图从死尸堆里爬出来。但无一例外,只要他们一离开辎重车的保护,立即就为从后飞射的敌矢射中,或被贼人的刀矛给劈杀了。

    在此生死关头,拼的不但是势力,且更多的是双方的士气。本来,若单单用陈诺这百名弓箭手抵抗,虽说不能完全挡住敌人,但好歹比起现在能够更多的拖延住时间。可现在呢,还在拼死作战中的弓箭手,就因为受到身旁衙役的影响,以至于产生了对敌人莫名的恐惧。因此一来,士气跌落,很快出现颓废之势,且已经有两处明显将要被贼人冲破的迹象。

    在前督战的典韦将情况报给陈诺,陈诺尚未打话,倒是他身后的段煨躁动不安,问陈诺奈何奈何!

    陈诺抬头去看,贼骑距离这边已经不过一里之地了,转眼可至。若等贼骑冲到,而前方障碍物尽去,只怕情况会更加的糟糕,更加的不利于他们,所以前方决不能有失。以陈诺的意思,是准备让典韦再往前加派人手,务必要阻拦贼人一阵,而只要将贼骑遏制住一时,自然出现疲惫之态,而他身后一直养精蓄锐的这三百余骑也就可以趁机出击,一鼓夺气,起到奇兵的作用。

    所以,为了保证身后这三百余骑起到最大化的作用,挽大厦于将倾,也只能是牺牲一部分人了。

    陈诺正欲开口,风向突然一转,往他后背吹来。他身后的大纛在风中呼啦啦的扯着嗓子嘶喊,显然风很是强劲。就连迎面站在陈诺下方的典韦,此时被狂风鼓囊起的细沙打在他身上,他那铁塔的身躯也不禁挪了挪,身子往旁边侧开。也幸好,三百骑以及陈诺等都是背对着风,才没有被风沙给迷住眼睛。虽然这样,仍是惊得胯下马躁动不安,嘶鸣不已。

    在陈诺身后的段煨等人,先前还一直指望着或许到达河对岸的陈诺士卒还要再回来,到时可再随船过河尚未可知。只是,看着眼下风力越来越猛,心里已是徒然一凉,手压着头顶的进贤冠不让风吹跑,嘴上却是一个劲的叫着糟糕糟糕!可见心情已坏到何等的地步了。

    大风卷着砂砾在头顶弥漫起来,虽黑夜不能见,但那些打亮的火把已多数被狂风所吹灭,而那些躁动的马匹若非人力努力控制,也已经随风乱走了。徒然被这大风一吹,陈诺是顷刻转忧为喜,狂呼:“真乃天助我也!”苍狼拔出佩刀,突然发布了攻击的命令。此时也不需再向前补充人马了,全都杀上去吧!

    在陈诺对面的典韦,似乎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也立即是挺着一对铁戟,紧跟着陈诺的马匹往前冲杀而去。而对面那些本来还在冲杀中的贼兵,士气再如何旺盛,在狂暴的风沙面前,连眼睛都睁不开,士气跌落,何谈接战?

    那在后督战的贼首,在眼看到陈诺这边已出现缺口,再攻打一时也必能够冲入对方阵中,已是心喜莫名。然而,突然面对逆面而来的风向,心里顿时是大挫。在即将到来的胜利面前,他当然是心有不甘,风虽大,但他相信只是一时,故而强令士卒不可退后,并喝令其余人马全都冲上。可是,风势的确是有利于对方而非他,他的那帮部下起先还是抵挡了一阵,可是面对狂风和对方顺风冲杀而来的铁骑,一下子崩溃了。

    陈诺收回佩刀,挺起长枪,在黑夜里,顺风冲杀,果然是事半功倍。那些迎面的贼兵,虽然一时不退,但在狂风下占不住脚,被铁骑一冲,早已是如水泄一般,往后退去。

    “有敢退者,杀!杀!杀!”

    贼首举起手中板斧,如切瓜一般,已是极其利落的剁杀了两名部下的首级。然而,纵然他平时如何训练士卒卖命,如何整顿军纪,在此关头也已经失去了作用。剁杀败逃的部下已经无法起到震慑的作用,因为就算向前,在逆风面前,他们根本就站不住脚跟,同样也是被杀。既然往前是死,退后也是死,如其逆天而行,他们宁愿选择向后。

    嚯!

    贼兵再也支撑不住,如水一般向后退去。就连贼首身后的那帮忠心于他的亲卫,也已明白大势已去,是以不断劝说他们的将军撤兵。贼首虽然心知败局已定,但在他看来,实在心有不甘。

    野王城下他败了,那是因为他太大意了,先输给了那个闷头闷脑的汉子,后又被陈诺出了奇兵,那一战败了他也认了;可现在呢,在对方兵力明显不足,且形势明显不利于他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是能够反败为胜,这是何等道理啊!

    贼首是仰天一叹,心里也是纳闷至极,出发前他可是向杨将军领过军令状的,如今眼看又要败了,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啊!

    “将军!快走吧!”

    贼首闭目,一时也不开口,不说走,也不说不走。他身边的那些亲卫,忠心于他的尚且留下没走,至于其他人,则已是偷偷溜走了。其实这也难怪,此时的形势已经不容他们再做犹豫了。

    且不说这边,单单说那些从河阳方向奔驰而来的千数铁骑,他们逆风之下尤且难行,已经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冲上。也正在他们左右为难时,突然看到对方也有一伙人马顺风冲来,且手上枪挥戟闪,很是渗人,已经有了怯意。然而,这些冲上来的人马也并不是摆摆样子,枪戟在他们手里有如神助一般,见人就劈杀,气势奔腾如虎,很是高昂。

    这些本来就已失去决战之心的贼骑,在突然面临对方如此的疯狂进攻之下,也一下子失去了奋战到底的决心。而他们士气一旦低落,自然是各人自顾,也没有几个敢于应战的,纷纷调转马头,往回就跑。而那些还来不及逃跑的,大多也都被随后追上来的骑兵,以枪戟加诸于项脖,死于非命了。

    那贼首,在听到援兵同样大溃的那一刻,心里是极其愤怒,突然睁开了双眼,扫视着左右。

    “将军,走吧!”

    面对众人迫切的眼神,贼首知道他若不走,其他人也必跟着战死。他拎起了手中的巨斧,愤怒的大吼了一声:“陈诺!你给我记住,今日之战,非战之罪也,乃天意若此,我徐晃亦无能为也!但这笔账,我一定要再向你讨回来!”

    随着一声‘驾’,在众贼子的护卫下,徐晃恨恨不平的调转马头,往着另外一条小道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