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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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寂静无声,好一会子,舟姨娘才抬了眸,正了色,手中的刀叉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叮声音。 半晌,她方才道:“蓝小姐这话我倒是不懂了,幕儿和慕六少爷情投意合,为什么最适合她的却是慕二少爷呢?” “这里面的事情便要从长说起了。”蓝铃月轻轻抿了一口茶,唇角那温婉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如果四夫人有兴趣的话,我就说來让你听听看。” 舟姨娘紧了紧身上的紫金边蟒蛇披肩,丹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既然來了,就定是有兴趣的,蓝小姐,请说吧。” 蓝铃月放下手中的刀叉,直了直身子,正色道:“慕止然……他并不是我真正的表哥。” 舟姨娘蹙了蹙眉,瞳孔轻颤,“此话怎讲?” “我真正的表哥慕止然自小体弱多病,于五岁左右生了一场大病,休养了近两年的时间,后來病好了,不仅是长相,连带着性格也大变。我这么多年來一直调查这件事,趁舅舅喝多了的时候偷偷问过,在与表哥的相处中试探过,用了各种方法,这才隐约得知了真相。” 舟姨娘垂了垂眸子,桌边的镂花台灯释放出一圈柔嫩的光线,掩映在她愈发平淡的唇角上。 “真相便是,我真正的表哥已经过世,而舅舅因为之前苦恋过一个女子,无奈这女子过早去世,所以他就收养了这个女子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慕止然。” 蓝铃月顿了顿,又轻轻抿了一口茶,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來,她见舟姨娘安静地听着,便又接着道:“舅舅是从孤儿院接回他來的,但是舅母也知道关于这个女子的事情,他害怕舅母吃醋,所以就沒有声称这是收养的孩子,而是直接欺骗外界所有人,这就是久病后痊愈的慕六少爷。” “但你舅母生了慕止然,她能认不出这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不,六表哥不是舅母所生,而是一个姨娘生的,那姨娘去世得早,舅母就算怀疑,也沒处去查。” 舟姨娘摇了摇头,“我不相信这事情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那孤儿院总该有领养记录的。” “舅舅领养表哥的那一天,孤儿院就发生了火灾,什么东西都一夜间化为了灰烬。后面表哥资助重建了那所孤儿院,我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蓝小姐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舟姨娘点了点头,手捧紫色小炉,羽睫飞闪,“虽然慕六少爷很有才华,慕先生又器重他,但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会把家业交给慕六少爷的,是吗?” 蓝铃月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舟姨娘丹唇又扬了扬,轻轻摇了摇头,“蓝小姐,你沒有跟我说实话,虽然我知道你大部分说的都是真的,但你总是对我有所隐瞒的。” 蓝铃月心头一颤,定定地看着她。 舟姨娘扑哧一笑,“你那么紧张做些什么,我知道你喜欢慕六少爷,也知道慕六少爷的身世绝非那么简单。慕先生叱咤法租界,不可能因为惧内而把收养这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这后面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你不说,我就也不问了。” “谢谢四夫人你的理解。” 舟姨娘挥了挥手,笑道:“既然慕六少爷无法继承慕家的家业,选择慕二少爷的确是不错的,可慕六少爷他就不会争夺吗?” “四夫人你比我更会看人,你觉得表哥他有这样的野心吗?” 舟姨娘一挑高眉,“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想当年夫差沒看出來勾践那么能忍,隋文帝也沒看出來杨广这么能装。人,尤其是男人,为了权力那可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舟姨娘顿了顿,唇角的笑容愈发张扬,青丝缭绕在肩头,“人总是在变化的,迈出了一步,后面就覆水难收了。有时候不是这个人想变,而是环境逼着人在变化,蓝小姐莫非沒有读过水浒?那些逼上梁山的故事难道还听得少了?” 蓝铃月定定地看着她,“这么说四夫人是不打算撮合二表哥和苏三小姐了?” “撮合就免了吧,如果幕儿她真的喜欢,那就由着她去。感情的事情可不是能撮合來的,尤其是幕儿这种崇尚自由的人,你更无法撮合了。”舟姨娘又扬了扬唇角,拎起手袋來,“谢谢蓝小姐的邀请与故事,时候不早了,我这也就该回去了。” 蓝铃月蓦地一下起了身來,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四夫人,你我这次谈话是一场交易。我把慕家很隐秘的事情说与你听,你沒能与我交换任何筹码,这不是一个贪图便宜的行径吗?” 舟姨娘忍不住又扬了丹唇,笑得花枝乱颤,“你也真是有意思,我可沒答应你什么,是你自己一股脑说给我听的。” “你……” “再说了,我们苏家的秘密你不是也知道一二吗?”她隐去了笑容,目光晦涩,“我们家的三楼关着谁,蓝小姐不是一清二楚吗?” 蓝铃月咬了咬唇,“你怎么……” “所以我们正好來交换一下,互相保守秘密,不要鱼死网破才好,纵火这个罪名可是不小的呢。”舟姨娘睨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步伐妖娆,笑声妩媚。 蓝铃月扶了扶桌子,果然与这舟姨娘斗法,她还是嫩了不少。 医院空寂得厉害,虽然偶然能听到病房外的脚步声,但仍是有一种被压迫了的情绪。苏幕遮躺在病床上,眼瞧着点滴游走,平静又百无聊赖。尘埃像是被清理过一样,空气中吐纳着细小的泡沫,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鱼白色的光。 门外响起來了敲门声,她心头一喜,“请进。” 那人推门进來,她面上却是一冷,“出去!” 慕止峰愣了愣,又旋即恢复了笑容,“幕meimei,怎么我这刚一进來,你就让我出去呢?” “谁是你幕meimei?说话这么不知分寸,不怕下了阴曹地府被拔舌头吗?!”她怒目而视,说话也不留一丝余地。 果然慕止峰变了脸色,怒道:“我只不过是因为你生病了來探望一下,本是好意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我也就是随意和你开一个玩笑,你何必就大动肝火。”苏幕遮瞥了他一眼,“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沒有。” 慕止峰吃了瘪,一下也沒了话,顿了好久,这才又重新恢复了笑脸,“幕meimei总是这么爱开玩笑,我这人平日就是太正经了,所以听不出玩笑话,幕meimei你可别生气。” “我已经生气了。” “那我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慕止峰忙道。 苏幕遮挑了挑眉,“你从我的视线里面消失,并且再也不要出现了,我就不生气了。” “你……”慕止峰又要发怒,想了想,还是忍了下來,“既然幕meimei不想见我,那我走就是了。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 苏幕遮冷眼瞧着他,面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了起來。 “前几天幕meimei你病了,慕止然可是沒有一天去探望过你的。但司马小姐的事情,他倒是不遗余力地去处理,你还看不出來这里面的道理吗?” 苏幕遮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们每个人都爱拿司马小姐与我说事情,司马小姐与他关系本來就不一般,如今佳人已逝,你何必再去打扰她?再说了如司马小姐这样的人,也是不想被一些小人打扰的吧?” “你说谁是小人?”慕止峰实在忍不住了,怒道。 苏幕遮冷笑一声,“爱挑拨离间的就是小人。再说了,我可沒指名道姓的说,你这么快地就对号入座,看來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苏幕遮!如果你不是苏南城的女儿,你看谁想要娶你!” 苏幕遮扑哧一笑,“既然你这么喜欢苏南城,你大可以去娶我爸爸啊,何必要纠结在我的身上,來这里自找苦吃。”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惹怒了我,后果是什么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慕二少爷不会忘了,曾经萧天晴可是与我发生过争执的,我也是真动了枪的。现在我虽然沒枪沒子弹,但我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随便扔一个在慕二少爷的身上,不知道会起什么好玩的药物反应呢。” 慕止峰抽搐了两下唇角,“我这辈子还沒被这样羞辱过,苏幕遮,敢与我这样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 “上次害得我差点失心疯的人不也是你?我沒找你算账,你倒先找起我來了?”苏幕遮随意抓了一个药瓶扔了过去,慕止峰慌忙一闪,那药瓶碎裂在地,蓝色的液体流淌在雪白的地毯上。 慕止峰狠狠地瞪着她,抽出随身带的枪,上了镗。 大门被“豁”地一下推了开來,慕止然站在门口,面上仍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眼角眉梢蕴了一层呼之欲出的怒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