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烤鱼

    两人并肩走在街边，街上的商贩们已经出动，她目光闪烁，瞧着街边摆放的稀奇玩意儿，脚步便也挪不动了。

    慕止然无奈地瞧着她，她拿起一块玉石把玩了一阵子，那卖玉石的人见她喜欢，不由道：“小姐要不要买一个，这对玉石取义可是百年好合，您可以与您的男朋友各买……”

    那小贩话音未落，她便抬步走了过去。慕止然淡淡一笑，跟在她的身后，脚步极轻，缓慢地穿梭在来往人群之中。她回头瞧他，他跟上她的脚步，气息缓缓蔓延。

    迎面而来了一个卖花的老人，苏幕遮不由地凝注眼光，显然只是被老人篮筐中卖的鲜花所吸引。

    那老人停住脚步，见她看得仔细，咧开嘴笑着，虽然缺了几颗牙齿，却仍无法掩饰住他灿烂的笑容以及对生活的热爱。

    “老爷爷你好，这花是什么花？”她好奇道。

    “这个啊，叫百日红。”

    “百日红？”她从没听过这种花的名字，不由转头去看慕止然，道，“你听说过吗？”

    慕止然轻轻扬了唇角，轻而浅地笑道：“百日红是紫薇花的别名。”

    “哦，原来是这样。”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我就买一朵吧，爷爷，这花怎么卖？”

    老人瞧着她滢亮的眸子，沟壑纵横的面上也露出了不小的笑容，“姑娘，我看我们投缘，这个花就送给你了，不过我自小喜欢诗文，无奈没怎么念过私塾，你可不可以念一句关于这‘百日红’的句子来给我听？”

    她本是兴高采烈地接花，听到老人这样的请求不由讪讪地收回了手，让她念诗文，这不是为难她嘛！

    慕止然的眸中一片平静，伸手接过了花来，递到她的掌心中去，声音温润，“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

    老人混浊的目光顿时有了一丝清明，跟着喃了一遍，笑容更加灿烂，“谢谢这位先生，还有这位小姐。”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顿了顿，继而又折返回来，瞧着他们，道：“先生小姐，我卖花已经快卖了一百年了。这个国家这百年间的变化我全部都经历过，见惯了悲欢离合，也见惯了潮起潮落。小姑娘，你我是有缘之人，有些话我想提醒你，也请你记住。”

    “爷爷您请说。”

    老人清了清嗓子，声音起伏不定，高低不平，“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她怔了怔，这句诗的意思很好理解，但她却无法明白为什么老人要与她讲这一番话。她目送老人佝偻的身影走远，便转眸瞧着慕止然，“你知道是他为什么要和我这个吗？”

    慕止然低垂了眼睑，半晌，才清淡一笑，“不是很清楚。”

    “真的很奇怪，好像他是在预言什么一样。”她歪歪斜斜地走着路，脚尖踢着前面的石子，面上挂着一幅不解的神情。

    慕止然跟在她的身后，不再言语。人群之中的她格外显眼，那一身粉白色洋裙的蕾丝花边被阳光掩映得灼烈。她回眸朝他招手，天空似乎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倒映出一片灿然的光线，只落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让她扬起的笑容愈发俏丽。

    他如秋水般寂静的眸子缓缓漾过涟漪，收住笑容，朝她走去。

    “慕止然，你瞧，今天鱼在特价销售呢！”她的眸子滢亮，含笑间是满目的风华。

    他扬了扬眉目，“所以呢？”

    “所以我们买上一点回去嘛，我瞧你家后院有一块没人用的大空地，我觉得可以用来烤鱼吃！”

    他哑然失笑，“你倒是算得很好。”

    她吐了吐舌头，仰起脸蛋。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板，这些鱼帮我送到慕公馆去。”

    “是！您请放心吧。”

    两人折腾了一阵子也就累了，便叫了辆黄包车回家。她微微闭着眉目，迷迷糊糊间就睡了过去，连黄包车停了都不知道。

    朦朦胧胧中，她便感到一个清新的怀抱将她抱了起来，她嘟了嘟嘴，额前散落的发丝随风飞扬。

    “六少爷回来啦？”小厮慌忙去开门，却又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过六少爷与哪个姑娘有亲密的举动，早就听闻六少爷对苏家三小姐很是不同，他本来不信，今天看这情况，他可是不得不信了！

    琳琪见这阵仗，也吓得不轻，赶忙低了眼帘，不去看他们之间过分的亲密。

    “琳琪。”

    她心里只滑过一个声音，那便是“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琳琪。”他又唤了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应道：“是……六少爷。”

    慕止然眉目平静，透着浅浅的笑意，“她睡着了，到了晚饭时间也不要吵她，她何时睡醒，你便何时叫她到我的房间中去。”

    琳琪不可思议地瞪大瞳孔，她刚才没有听错吧？去……去六少爷的房间？！六少爷的房间向来是不许任何人进去，连打扫都是六少爷自己亲自在做，怎么会……

    “记住了吗？”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只是眉目中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是！”琳琪赶忙应了一句。

    骄阳西落，淡金色的光线不再燥热，带了一丝凉爽的快感，通过微开的窗棂，投射入内。她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粉色蚊帐飞扬，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月色绒毯，她微微转身，那绒毯顺着她的力道滑落，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坐起身来，捡起绒毯，面色娇嫩如桃蕊。

    琳琪听见房间里有了动静，赶忙推门进来，道：“苏三小姐醒了？六少爷吩咐您醒了就去他房间找他呢。”

    “哦，是吗？”她环顾四周，却仍是找不到钟表一类的东西，只得问道，“现在几点了？”

    “已经六点了。”

    “六点？！”她突然清醒过来，“天哪，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我是不是错过晚饭时间了？”

    琳琪看着她涨红了的小脸，不好意思地点了头，“慕公馆的晚饭时间一向比较早，因为六点之后老爷和两位少爷都要出门办事，所以一般五点就开饭了。”

    苏幕遮懊恼地鼓起小脸，“好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随便吃点就好了。”

    琳琪微微一愣，倒是觉得这苏三小姐和坊间传言的不太一样。大街小巷曾一直流传她任性跋扈，琳琪本以为今日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没叫她起床吃晚饭，没想到她压根连问都没有问。

    琳琪忙道：“苏三小姐，六少爷说您若是醒了，就去他房间一趟。”

    “哦，好啊。”她跳下床，随意整理了一下头发，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不出一会儿，又退了回来，不好意思道，“琳琪，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下，我不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

    琳琪无语地瞧着她，看她刚才那么笃定地往外走，本以为她知道呢！

    琳琪点了头，为她引路，两人刚到了慕止然的房门口，便见他推门出来，差点撞了个满怀。

    “你醒了？”他不着痕迹地看着她。

    “再不醒我就要连残羹剩饭都吃不上啦！”她努了努嘴，道。

    慕止然悠悠一笑，目光清明，笑容如微风拂过，眉宇间拢上了一片轻雾，“今早买的鱼送到了，你不是要去后院里烤鱼吗？”

    “对对对！”苏幕遮立马兴高采烈了起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走吧，我们烤鱼去！”她激动之下便扯住了慕止然的胳膊，慕止然微微一怔，瞧着她轻盈的笑容，顿时便也觉得自己也清亮了许多。

    “琳琪也一起来吧？”她转头道。

    “我就不去了，我是丫头，小姐您是……”

    “废什么话，要你来就来嘛！”她揽了琳琪的肩头，大摇大摆地朝后院走了过去。

    小厮早已把材料与工具都准备好，她席地而坐，也顾不得琳琪看她的惊讶眼神，抓起面前的工具便捯饬了起来，慕止然倒也不插手，眼眸中染了笑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半晌，她委屈地抬起了脑袋，甜橙色的唇角不甘心地扬着，“慕止然，你快来帮帮忙，我好像不太会弄……”

    他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拿出银质打火机来，火花迸发，点燃了干柴。他又井井有条地将鱼串了起来，支起了架子，将鱼放在上面烧烤，兹兹拉拉的声音瞬间四起，鱼的香气很快地飘散了开来。

    这四溢的香气惹得琳琪也不觉向前走了几步，眼瞧着慕止然又悠然地撒着调料。

    苏幕遮由衷夸赞道：“哇，慕止然，我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个都会呢！”

    慕止然淡淡一笑，“这个并不难。”

    不出一会功夫，那鱼也便烤熟了。慕止然挑了一条大的递到了苏幕遮的手里，苏幕遮伸手接了过来，不忘招呼琳琪，“琳琪你想吃的话就自己拿啊。”

    “不……不用，我吃过了，而且我哪里能和小姐少爷一起吃东西呢……”

    苏幕遮嘟了嘟嘴，伸手挑了一条小一点的鱼，递到她的手里，“那你就吃条小的尝一尝，毕竟这是我们慕大厨做的嘛！”

    慕止然清淡一笑，眸子里浮起一阵自得的怡然来。

    她张了张小嘴将那条鱼送入口中，香滑鲜嫩，别有一番口感，入口即化，唇齿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