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病

    灯光浅浅，屋外的雨却也小了起来，变得淅淅沥沥。她面上有些燥热，便伸手打开窗棂，微风吹得她如瀑发丝摇曳，她依靠在窗台上，裙幔缱绻，飘渺似仙。

    他静静地瞧着她，目光有如平静无波的湖面，映照出点点无法言明的光芒，恰似如水的温柔时光。

    她走到他身边，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我来帮你上药吧。”

    慕止然笑了笑，动作迅捷地解开了绷带，她瞧着那还未愈合的伤口，只觉得触目惊心。她眼眸如丝般流转而过，轻手轻脚地涂抹了起来。

    她从未帮谁上过药，自然是不熟悉力道的，偶尔手重了一些，便慌忙去瞧慕止然的表情，可慕止然却不动声色，面上仍挂着那丝淡淡的笑容。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吗？”苏幕遮刚才听到了慕止然与苏挽蕴的对话，心里自然好奇。

    还未等慕止然回答，她便又想明白了，“我懂了，你肯定是因为和苏挽蕴不熟，所以找了个借口搪塞了。”

    慕止然轻扬唇角，不作回答，只是那目光平静地瞧着座钟，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准备出去了。”

    “去哪里？”苏幕遮顿时来了兴趣，眸光滢亮，晶莹耳垂上缀着的樱花耳坠散发出一片华芒，“我可不可以也和你一起过去？”

    慕止然那双澄澈的眼睛格外透明，淡然扫着她，点了头。

    苏幕遮双手合掌，“你几点过去？”

    “现在就要去了。”

    苏幕遮面上难掩失望，耷拉下了脑袋，“可是我现在淋了雨，虽然托你的福没有面目全非，但还是需要梳洗一番的。要不你留个地址给我，我先回房梳洗打扮一番，晚点过去找你。”

    “好。”慕止然面有悦色，拿了纸笔写下了一串地址，递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写的字，都说字如其人，他的笔法虽没有苍劲的力道，却是有着一股如风般的雅致与潇洒，那样飘然纸上，让人不觉惊叹。

    夕照映射进了这间房中，泛起红而不艳的光芒来。

    她回了房间去换衣服，挑选了一件粉红色的蓬蓬袖洋装，那裙摆直到脚踝，让她娇小的身子婀娜了起来。她满意地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打开首饰盒，拿起晶莹小巧的纯白色花瓣形耳坠，微施粉黛，让那如桃蕊般的面颊更加得娇嫩动人。

    “小姐，你今天穿这么漂亮是要去哪里呢？”静岚抱着手臂在她身后瞧着。

    她俏皮一笑，伸出娇嫩的小脚，踩入一双粉白色高跟鞋中去，俏声道：“去参加舞会。”

    “哦？”静岚倒是疑惑了，“没见着谁发帖子过来啊。”

    “是慕止然办的啦。”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用一根桃花簪子将那如瀑布的秀发盘了起来。

    静岚“哦”了一声，神情暧昧，“小姐平日里可是不爱参加这些劳什子的舞会，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卦呢？”

    “那些舞会没有意思得很，这个舞会有慕止然在，肯定不会无聊。”她甜橙色的唇上掩映了夺目的光泽，平添了几分俏丽。

    静岚见她言语自然，没有半分矫揉造作之态，也就没了打趣下去的兴趣，提醒道：“小姐，刚才司马先生来了，说是舞会要开始了，硬拉了慕六少爷跟他一起走呢，你现在去的话，我就先打电话叫车来。”

    苏幕遮微微一怔，不觉鼓起了小脸，“这个司马识焉好像就是要和我作对一般，真让人反感！

    话音刚落，她就打了两个喷嚏，倒是逗得静岚咯咯直笑，道：“真有意思，这司马先生想必这会儿也在念叨着小姐的坏话，害得小姐打了喷嚏。”

    “你这死丫头。”苏幕遮笑闹着作势要去拧静岚的嘴，却突然觉得视线模糊，身体有些承受不住重量，轻飘飘的，如同一片浮在半空中的羽毛般，稍不注意，就会飘落地面上去。

    静岚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慌忙去搀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

    苏幕遮摆了摆手，觉得头昏沉得有些厉害，静岚赶忙扶着她坐回到床上去。

    “我没有关系，你别担心，哭丧着个脸，难看死了，看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她虽身体难受，但仍故作轻松地与静岚开着玩笑。

    静岚面上则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小姐……你都病了，还拿我打趣。”她伸手探在苏幕遮的额头上，那升高了的烫度让她不由一惊，“小姐这是发烧了，你等等，我去找大夫来。”

    “不要去！”苏幕遮慌忙拉住她。

    她转头瞧着，苏幕遮两颊红得厉害，眼眸轻轻向下垂着，羽睫在眼眶上覆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她与苏幕遮一起长大，隐约记得苏幕遮的母亲身体极度不好，每日房间里充斥着一股nongnong的药水气味。

    而苏幕遮就是因为惧怕再闻到那些东西，从此以后生病都不用医生，能自己扛就自己扛着。

    静岚叹了口气，替她捏了被角，“那小姐你就好好休息，我去弄点热水给你喝。”

    苏幕遮点了头，便在那绵软的枕头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中，房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转了个身，便又沉睡了过去。

    苏莱归缓缓靠近，将毛巾搭在她的额前，那淡淡的烟草气息让她猛然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霓虹碎光将他的面容描摹得无比清晰。

    “哥……”她出口了第一个字，声音略微沙哑。

    他皱了皱眉，将手掌心抵在她的额头上，放缓了语气和声音，“把被子盖好，出了汗，就会没事了。”

    她眼眸微动，眼底掠过一丝依赖，静静地点了头。

    苏莱归抽开桌前的凳子，静静坐着，没有离去的意思。他的目光凝注在苏幕遮身上，苏幕遮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而使自己脸烫得厉害，她清楚瞧见了苏莱归眸中藏匿的锋芒与柔情，那幽深如黑夜的目光，若是稍不注意，只怕就要沉沦下去。

    她闭了眸子，有他在身边，她就无比得安心。

    迷迷糊糊中，他一直在为她换着毛巾，帮她盖被子，她虽睡着，意识模糊不清，可是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她在这时也才发现，她对苏莱归的依赖格外得深。

    睁开眼睛，已是晨光微曦。

    她瞧着苏莱归挺括的身影，苏莱归静静地望着窗外，瞧着那些匆匆或悠闲而过的行人。突然眸光一紧，转过头来，那双漆黑的瞳孔透着微微的冰凉。

    “哥哥？”她试探性地唤他。

    他应了一声，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连带着唇角都微有了笑意。

    他走到她身边，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眉头却深深地锁了起来。经过这一夜，她的温度不降反升，让他无法不忧心。

    他自然知道她不喜医生，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幕meimei，我去请医生来瞧瞧。”

    “不要！”苏幕遮极度抗拒，“我不要打针，更不想闻药水的气味。”

    苏莱归平日对她自然是过分宠爱，可是在涉及到她身体问题时，他却是丝毫不能退让的，正了脸色，便道：“不行，你这一晚上烧都没有退下去，必须去请医生过来看。”

    苏幕遮咬了咬唇，却没有力气反抗他的决定。

    房门被一个力道轻轻推开，两人向门外看去。

    慕止然身穿一身黑色西装，脖间是一条极配他气质的银边领带。他缓缓上前，步态高贵又优雅，目光与脸色稍显深沉，缓缓地打量着她，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松懈，只是声音格外清润，“这样烧了多久？”

    “一晚上了。”苏莱归代替苏挽蕴回答，面上的表情冷了几分。

    慕止然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昨晚被司马识焉拉去了舞会，本以为苏幕遮要来，他便在原地等了一晚上，今早见实在等不到了才离开。回来之后本想来问问情况，却见着她病了，那唯一的一点生气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走到苏幕遮面前，声音更加轻缓，如泉水般沁人心脾，“肯定是昨天寒气入侵所致。”

    苏幕遮点了点头，突然灵光闪动，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候在门外的静岚慌忙闯了进来，帮她顺着气，她这才道：“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回来？该不会是你等了我……”

    “没有，我不会那么傻。”他的语气稍显淡漠，可那眼底的光芒却是灼热的。

    苏幕遮狐疑地瞧他，他倒也不再言语，走到桌旁，随手拿起一支钢笔，便写下了一个方子来。

    “静岚，你去中药房按这个方子抓药，服用两贴，你家小姐的烧就会退了。”

    “是吗。”静岚心中欣喜，慌忙将方子接了过来，冲苏幕遮笑了笑，“小姐，我去啦。”

    苏莱归的眉头紧锁得愈发深刻，那凌厉的目光狠狠地扫向慕止然。慕止然却如浑然不觉那般，云淡风轻地瞧着病床上的佳人。

    微凉的空气里，残存着对峙后的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