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鼾声
心里惦记着莫老头的病情，林旭路上不敢多耽搁。这日傍晚，因为着急赶路，错过了沿途有客栈的镇甸。无奈之下，在附近寻个村落，在乡民家中借宿。 乡民清贫，生活捉襟见肘，并无多余米粮，好在他随身带着干粮，只需讨上一碗水。乡民让出一见偏房，除了破旧的土炕和一张草席，此时刚刚入秋，天气并不甚冷，胡乱将就一晚而已。 车夫张三竟有些不情愿，本该在酒楼喝酒吃rou，此刻却得喝着凉水啃窝头。见林旭一介公子也不曾抱怨，也不好说什么，苦着一张脸出出进进的。 半月在天，晴空一片，已是三更时分，张三将薄薄的麻布被子紧紧裹在身上，震天的呼噜声响起。林旭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奇怪的鸟叫在远处的树林中想起，听得林旭心烦意乱，更加难以入眠。 村口的树林里，一个男子擢唇发出一声怪异的鸟叫，一群黑衣人迅速集合过来。 “林旭宿在村中！”属下简捷地禀报道。 野离续道：“去结果了他，我倒要看看他的命有多大？” 静谧的村落，篱笆环绕的小院里，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院中，草棚下的川滇黑马偶尔发出两声粗重的呼吸声。几个黑影掠过茅草屋顶，林旭刚刚睡着，却又被张三震天的鼾声吵醒，只能无奈暗骂几句，发泄心中的怨恨。不过相信一刻钟后，他的想法将彻底改变。 一品堂的杀手摸不著林旭在哪个房间，在不想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只能一间间房子探查。毕竟身在中原腹地，作为地方军阀的间谍，必须低调再低调。 乡民二牛的女儿只有三四岁，睡觉总是不踏实，连带着孩子母亲也睡不踏实。兴许是小女儿半夜梦魇，小腿不断胡乱动弹，口中呓语不断，孩子母亲睡得灵醒，赶紧起身照看女子。 月光明朗，孩子娘刚好看见一个黑影浮现在窗前，手中一个细长影子，是木棒？孩子娘一声尖叫，喊道：“当家的，有贼！”二牛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婆娘一声大喊，急忙翻身起床，从门后抄起一根大棒，出门去了。孩子被母亲的惊叫吓醒，正哇哇大哭，孩子娘赶忙抱起孩子，捂住女儿小嘴，蹲到炕角，不敢出声。 野离暗骂一声，没想到给个婆姨坏了事，不过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先是正房奔出个乡间汉子，之后偏方的柴门也开了。林旭听到孩子娘的喊声，立即翻身起来，连着叫了几遍张三，谁知那厮睡得死猪一般，没有一点反应。林旭无奈地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出门去了。 那名暴露行藏的一品堂杀手，见到一个乡野汉子气势汹汹地提着根大棒出门，飞起一脚。庄稼汉三脚猫的功夫哪是他的对手，一下子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恨恨地看着黑衣人，敢怒不敢言。 林旭一冲出来，见院中站着六七个黑衣人，顿时惊了一跳，显然这并不是普通的相见贼匪。一名黑衣人在汴京见过他，月光下一见他的相貌，呼道：“林旭！” 此时骤然听到，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对二牛说道：“大哥，你进屋去吧！不干你的事。”二牛又看了一眼院中情形，悄声退回房内，关上房门，至始至终不曾再出来过。 “你不是苗奎的外甥。”属下的话让野离很是惊讶，此话一出，剩余的一品堂杀手也都愣住了。他不是苗奎的外甥？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都是从谢三虎那得到消息的，真正见过的也就眼前这一个，曾经追杀过真正的苗奎甥舅。 “我确实不是。”林旭沉声说道，一句话他已经知道对方身份了。 “那你怎么会成了皮货行的少东家？”野离厉声问道。 “谁知道？一不小心失足落水，醒来就成了皮货行的少东家，还有人跑来告诉我，说我舅舅是一品堂的人，我有什么办法？”林旭故作轻松地说道，同时心中暗骂自己大意，这忽略了这一茬，想来写信的侯福通或许已经……他不敢再想下去，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那真的苗家外甥去哪了？”野离有些愤怒了，没想到倒头来竟是有人冒名顶替。 “这个不应该问我吧？” 野离冷笑一声，就是这短暂的交锋，他已经看出林旭不简单。但是言语词锋和胆识都表现的不一般，如果此人能为一品堂所用的话？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汴京的事情有些莽撞了。不过，即便醉不归还是好好的，他能答应吗？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加入一品堂，你可以不死”野离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想要求证一番。 “机会？是机会吗？”林旭苦笑着说道。 野离摇摇了摇头，也是一丝苦笑，大手一挥，不再说话。 就这么完了？我就要这样死去吗？林旭心中满是不甘与无奈。绝望之际，一丝淡淡的鼾声在耳边响起，是张三？林旭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野离和所有的黑衣杀手都听到了，气息悠长的“鼾声”，和平时睡觉气息不畅的呼噜声有着本质区别。野离背后冷汗直流，他武功高强，听得出这悠长的气息声代表着多么深湛的内功。 野离不住在原地打转，急切地四处寻找，终于他看到马车顶上，一个身影泰然高卧。那人背后众人，只能看到单薄的背影和宽大的布袍。此人是何时出现的？为何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对方的功力高到什么程度？ 显然对面故意发出鼾声，目的就是威慑，是警告，这人和林旭什么关系？野离手中紧握剑柄，虽然自己一方有六七个好手，可让总觉得势单力薄，一股来自心底的恐惧萦绕在心头，如同身处冰窟，除了冷还是冷！ 看着惶恐不已的一品堂杀手，心中顿时轻松不已，马车上的高人似乎是帮手？林旭虽不会武，但也看得出此人高深莫测，至少一品堂的这几位就很忌惮。 哈哈！林旭往地上一坐，一脸得意。 晴朗的月夜，宁静的小院，一个席地而坐的公子，一群手持兵刃的黑衣杀手，一个泰然高卧的神秘高人，一丝低沉悠长的鼾声夹杂其中。 夜仍在继续，谁都没有动，生怕任何一点声响，破坏了小院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