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一片荒芜的心田,突然闯进一个身影,就像下了一场久逢的甘霖,纵时间如东流水悄然而逝,就算之后走过的季节都是雨天,也难以磨灭这个人的一束影子,这段懵懂的记忆。 如若初见,是谁已经在悄悄变化了,在悄悄走向没人知道的地方? 张宇海早早地就到教室坐着,反正呆公寓里也无事可做。他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刚粉刷上的白墙,不禁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都已经开学第三周了。自己都还没适应这里的生活。 还隐约看得到白漆下丑陋的旧漆,还隐约看得到风干的痕迹。 教室的天花板也是白色的,诙谐而幽默的白,嘲讽它眼皮子底下,时间拉过去的空白。每天都照例在教室坐着,每天的生活都是那么有规律。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宇海笑自己,看似惨笑,淡淡的惨笑。 离上课时间还早着。学校都还很空荡。他本想随便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他的后桌居然也到了。一进教室,就看到一人影,还真让方霖意料不到,何况是自己的前桌。张宇海对后桌就没什么印象了,甚至不知道她的芳名。方霖慢慢地坐下,从包里随便拿本杂志阅读。 张宇海伏在桌上,把头埋在臂膀里,却是无论如何难以入睡,老是感觉到后面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的后背,感觉到她的心烦。她的杂志一直在翻动着,像钢琴上的白健,随着修长的手指舞动。张宇海也被这反复的声音搞得有点儿烦躁,索性不睡了,直起身子,愣着继续发呆。 方霖放下杂志,摁了下他的后背。张宇海回过头来,用很迷人的眼神看着她,带着疑惑,却不作声。方霖正视着他,倒是入神了。他那眼睛真的太神秘了,像雾都的清晨一样清爽迷茫,恍惚间却又好似淡淡的忧伤一闪即逝,留人回味的是那抹淡淡的不羁和低调。方霖就那么看着他的眼睛,如品味幽雅咖啡一般。 张宇海突然用右手轻拨额头上不长的直发,方霖这才收回目光,低着头。她在心里直叹着,他的眼睛,好迷人。是不是真的能透过他,看得到他内心的另一个世界呢? “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张宇海先说话了。方霖忙回答:“我叫方霖。很荣幸成为你的后桌。” “呵呵,我叫张宇海。也很荣幸成为你的前桌。”张宇海也微笑着说。 “你初中是在哪就读的呢?”方霖问道,“我是在崇华中学就读的。” “咦,还真巧。我也是啊。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 “呵呵,没有缘分吧!”方霖笑道,女孩子真的很相信缘分,她们相信自己的前世会是一个天使,坠落凡间是因为意中人即将出现。她们会为缘分而等待,期待梦中人将骑着白马来迎接自己。这是公主们的梦想,梦中的婚礼。 可是,梦境是虚有的,梦境的温柔都在醒来的瞬间支离破碎。 张宇海的笑如同初晨的花蕾,很含蓄,接着说:“那现在我们就是很有缘分咯。在仁夕遇到老校友!”方霖应了声“嗯啦”,又说:“我们班好像很不团结,都是自顾自的。连集体活动都没有!” 但张宇海对于集体活动是毫无兴致。就随便应了句:“嗯。都没人组织。”方霖貌似很坚决地说:“改天我得给班长说说,希望她能组织一些集体活动。” 呵呵,方霖还蛮关心集体的。张宇海笑着不说话。方霖没话题可说,只好继续翻着杂志。 教室也陆续有同学出现了。但还是很安静。 蓝天翔还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铃声都响了,他才跌跌撞撞地跑进教室。正好是陈栋梁上课,这可让他很不高兴了。他放下手中的教科书,看着还在匆忙卸书包的蓝天翔。全班同学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最后一排座位很少能引起大家共同的关注的。蓝天翔感觉教室有点奇怪了,安静地很可怕,他抬头一看,陈栋梁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他居然还冲着陈栋梁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然后又继续埋头拿书包里的东西。 哈哈哈,哄堂大笑,教室的天花板都快炸开了。张宇海笑望着蓝天翔,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陈栋梁都忍不住笑了。 课堂因为蓝天翔这个让人忍俊不禁的动作,停了几分钟。陈栋梁站在讲台上没有喊停。偶尔也该让学生们恣意地笑个够。蓝天翔终于也把上课该用的学具拿上课桌了,刚才满教室的爆笑似乎对他一点影响都没。还睁大眼睛看着旁边几个笑得很夸张的男生,露出满脸疑问。心里却是嘀咕着,有什么事情值得笑成这样吗。都快成抽象派了,笑得那脸变形了。 陈栋梁拿起教科书,同学们也很自觉地收回笑声。陈栋梁带着笑容说:“同学们以后可不要迟到了!”就接着上课了。 陈栋梁这样的反应倒是让蓝天翔有些不好意思了。学生在学校怕的不是教师的严肃批评,怕的是教师的关心或者是流露出来的关爱,怕的是辜负期望。 不禁想到,为什么有那么多教师让学生永生难忘,为什么走出校门之后,都会觉得老师的批评教训都是难得的关怀,才明白疼爱总在教鞭上。走出社会了,谁还会那样苦口婆心地教育自己呢? 学校生活始终是很幸福的。离开后,就会发觉了。那是一个真的安全堡垒。 课程很快在陈栋梁幽默的话语中结束了。蓝天翔在收拾书包时问宇海:“要不要一起去玩桌球呢?” “那个我不会。真不好意思。”宇海抱歉地说。蓝天翔又问:“那你会玩什么?一起玩去。这么早放学了,回家除了玩电脑就没事做了。” “这样啊…我好像就会打篮球。”宇海抓抓后脑勺,苦笑道。蓝天翔也不考虑,就直接说:“那就去打篮球咯。” “好吧!” 仁夕高中学校的篮球场。人不是很多,因为高一年级的课程比较少,就先放学了。而高二和高三年级的学生都还在题海中奋战,或者说有的正在梦中与爱因斯坦研究相对论,和周公探索精神分析理论。 篮球是一项很普及的运动,但一个好质量的篮球可就不是很普及的了。张宇海和蓝天翔像体育器材室借了个篮球,天!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居然借到的是一个橡胶篮球,硬梆梆的。蓝天翔嘴里埋怨着:“仁夕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连个球都是最原始的了。” 张宇海玩弄着篮球,笑着没说。一到球场,他的兴致很搞,直接在三分线外出手投篮了,可惜连网都没沾到。蓝天翔哈哈地笑,张宇海也装着泄气的样子,闷闷地跑到篮筐下接球。 “看我投一个!”蓝天翔也在宇海刚才的那个位置,跳起,凌空,出手,“唰”!进了。这下,可让他给得意的,不停地向宇海炫耀着。张宇海更不服输了,接了篮板球又跑到三分线外投。呜,可怜的孩子,又投了个三不沾。 蓝天翔笑得更欢了。继续陪着宇海投三分球,嘴里还不时地炫耀着自己的命中率,故意“打击”宇海。终于在投了第N个后,张宇海也进了个三分球。压抑的心情顷刻间就散开了,像小孩子收集糖纸的欢喜。 投到没力气了,张宇海站在球场边喘着气。蓝天翔还在继续玩着,拼命地向他的同桌炫耀精湛的球技和花式的表演。张宇海看着,很羡慕。尤其他那能够吸引女孩子眼球的花式篮球。 过了一会,蓝天翔一个人也没什么心思打了。合计着把球还给器材室,一起到校外的冷饮店吃冰凉快凉快。 “你球打得真好!”张宇海欣羡地说。蓝天翔心里甜得很,却表现得很不以为然:“还好吧。这么点技术在仁夕是铁定混不到校队的了。以前我可都是校队的主力呢!” “进入校队应该没多大问题吧!都没怎么看到篮球打得很好的。如果有,早传得整个年级都是了。”张宇海说。如果说乔丹是世界篮球之神,那现在蓝天翔可是宇海的神了。崇尚传说,不如追求现实。 冷饮店里。 蓝天翔“咕哝”一口喝掉半瓶的冷饮,拿起纸巾擦下汗,诡笑地对宇海说:“这可是我们俩同桌第一次真正的亲密接触哦!” 张宇海听着好不“恶心”,蓝天翔说话很多都是不分开性别的,真让人哭笑不得。他笑着说:“是吗?” “可不是,之前几个星期坐在你旁边,话都没说过几句。我还觉得你有自闭症呢。”蓝天翔又蹦出一句让宇海欲哭无泪的话来。他正想说呢,蓝天翔又接着说:“还好我坚持不懈地发展同桌关系,不然高中三年都得和石头闷在一起了。”还举起手对着张宇海做了个超级白痴的V胜利手势… 更郁闷!张宇海苦笑着说:“不会吧,我在你心里印象就这样啊!太悲哀了吧!” 蓝天翔嘿嘿地贼笑:“要不你以为怎样啊,给我第一印象就这样啦。冷冷的,不理人。起初以为你是在装深沉,后来一观察,还好不是。我很讨厌做作的人。” “也还好我不是你讨厌的人!”张宇海和蓝天翔相视而笑。 蓝天翔歪着头,眉毛微微上翘,似沉思状。然后又说:“其实你在我心里也有很高贵的一面啊!你看吧,你有着山川一样的稳重,冰川一样的冷艳的外表,火焰一般燃烧着的激情….” 张宇海头都大了,蓝天翔也太能搞了吧。搞完班主任接着拿自己搞笑来了。“都是抄袭的啦~!不是你的原创,听着我都不舒服了。郁闷!” 蓝天翔马上停下来,头贴进宇海,双手很无奈地摆开,几近哀怨的眼神盯着宇海诉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呢?我多么想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啊,对了,还有肠胃。” “哈哈哈哈~~~~~!”好逼真。张宇海畅快地笑,都没顾及店里面的其他人了,还好人不是很多。蓝天翔看着他笑了,自己也舒心地微笑。 “你太能搞笑了!绝了~!”张宇海还在想着蓝天翔刚才那些表情动作,又忍不住笑起来。 刚刚两人在玩闹的时候就有几个人向他们投射异样的眼光了,这会两个人又是不分场合地笑,可都让在座的人不满了。不需要很多人不满,只要有一两个走过来说:“同学,你们打扰到我们了!”就足够让他们羞愧的了。 两个人讪讪地安静下来,喝了口冷饮。 蓝天翔笑着说:“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舒坦地大笑。真好啊!”张宇海突然也意识到。他点点头,说:“有你这个同桌也真好!” 两人又是很默契的一个击掌! 同桌的你,几年后是不是也会淡忘曾经的游戏机,曾经的嬉笑怒骂,曾经共同苦读一起失意? 几年后,除了身体依旧,繁华依旧,流水依旧,其他的都成了灰,成了发黄日记本里的纪念了。 而当我们在怀想那段时光的时候,本空空的念想却被红尘包裹,难得再见纯真了。 那段纯真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