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选择
待得陈恺回到府中,已是日色冥冥,华灯初上了。想着今日竟是和那章校尉一道走了这许久的,陈恺不觉有些苦笑,到底是军中人物,章进之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毫不费劲。看自己…陈恺拖着疲惫的双腿,也只有自嘲的分了。 陈恺进了门,紫烟就迎上前来,半是埋怨半是担心的说道:“少爷,您去哪啦?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也没人知道你的去向,我…好担心。”看着小丫头泫然欲泣的眼神。想到她至今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初中生,陈恺心也不由的柔软下去。 陈恺带着几分宠溺的拍了拍紫烟的头笑道:“没事啦,少爷怎么会有事呢?乖,别哭了,哭了变成兔子眼就不好看啦。” 紫烟搽了搽眼睛说道:“嗯,少爷是不会有事的。”似乎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话似的,又狠狠的点了点头。 陈恺笑着说道:“还快去洗把脸?看你都像小花猫似的了。” “哎呀。”紫烟用手捂住一下子变得红彤彤的脸。转过身去,一溜小跑的跑将出去。陈恺不由的笑了笑,转过头来才发现青萝在不知不觉间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黄铜大水盆,显是来服侍陈恺洗漱的。陈恺就着这水盆洗了把脸,方觉清爽不少。 青萝放下水盆,又弯下腰去细细的给陈恺理了理衣角褶皱叹道:“紫烟这孩子,也当真是可怜的紧。” 陈恺默然,紫烟并不是陈家的家生奴仆,也不同于旁的签了几年或十余年卖身契的丫鬟,她是陈恺过世的母亲在饥荒时期收留的孤儿,虽说是丫鬟,不管是以前的‘陈恺’还是现在的‘陈恺’在心底里都是把这小姑娘当亲妹子来看的。又看了看青萝,想着青萝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却也得干着伺候人的活计,说着这少年老成的话儿,陈恺不觉的有些可怜又有些好笑。温声道:“你这才多大,就‘那孩子’‘那孩子’的叫上了?没来由的就给叫老了。” 青萝面上微微发窘:“青萝家里好歹还有爹娘兄长,想到…”忽的又顿住“少爷不是比青萝还小么?平常也就这般老成,这下反倒是说起我来了?” 陈恺哑然,看着自己尚未长足的身量,不禁有些气馁,反倒是青萝见到陈恺这郁闷的样子,不由得轻掩唇口,扑哧一声笑将出来,稳当当的端着盆儿出去了。 ================================================================================================================================================================================================================== 待到次日,陈恺正在书房翻阅古籍,忽的就有下人来请,说是老爷有事请表少爷去议事。通过这几天的经历,陈恺倒也是镇定了许多,当然,这也多亏了原来‘陈恺’的低调处事。当下陈恺便整理好书籍,从容的来到书楼,轻轻扣门。 阁内陈雍眉头深锁,见陈恺的到来才微微有所放松。 陈恺行了一礼:“叔父今日怎的没去上朝议事?” “陛下已宣布休朝三日。”陈雍顿了顿,有走到门前,左右看了看,这才关上门,低声说道:“陛下这身子,怕是不大好了。” 陈恺颇觉几分惊讶,今上不过五十余春秋,要放到现代,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怎么就‘不大好’了?陈恺虽对临川公主回京一事有诸多揣测,却是未曾想到临川公主回京也还有这般意思在里头。 陈雍叹道:“如今真是多事之秋,陛下这一病,那几位怕就是按捺不住了。”陈雍抚了抚颔下的三缕长须,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明日我便向陛下递了章程,准备致仕了。” 陈恺闻言,却是真的被惊到了,皇帝自古来都有短命的,一个大臣,还为至‘知天命’之年,身体尚称康健,竟然主动致仕?忽的又想起陈家那神秘而巨大的情报网,陈恺顿时感到背后发凉,局势难道已如此险恶了? 陈雍似是也发觉陈恺的眼神不对,解释道:“当然,此次致仕并非全然为此…想来你也应当对你房里的那些东西有些疑惑了?本来想等到你年满十六岁,为你冠了表字再提这些,如今怕也是时间不够了,罢了,此次回到南郡,祭拜了先祖,便给你取一表字吧。” 陈恺顿感疑惑万千,却又强自压抑着,不发一言。的确,陈恺对于陈府这庞大的情报网已是早有疑问,更令陈恺疑惑的却仍有一件事:所有传来的消息都是只见消息,却不见传消息的人,这消息是如何传来的?而在密室中的情报,又常常只见梗概,不见详情,这又是什么原因?眼见陈雍将此事明着说出了,陈恺心中倒也未尝不微松了一口气。 陈雍眉头微松:“恺儿,听说欧阳玄找过你?” 陈恺心中一凛,也琢磨不透陈雍此言何意,只得答道:“是,小侄想着朝中诸事繁杂,若想明哲保身,还是军旅生涯比较合适。” “哦?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参加科举了?” “是。”陈恺回答的毫不犹豫,“如今烽烟四起,文学一道以不足以安天下了。必得先武功而后文治。” 的确,就陈恺这几天对密室的情报分析而来,陈恺对比中国历代历史,不得得出一个结论:此时的大楚繁华的表象下已然是千疮百孔,大厦将倾。若真如陈恺所料,大楚即将进入乱世,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处境显然是极为危险的。而且,陈恺深深知道自己的文学天赋并非是什么百里挑一的天才,陈恺也并不想‘借鉴’古代名人的文章、诗词用以扬名。所以,陈恺尽管在心中对文学有着兴趣,也不想成为一位‘诗人不幸诗家幸’的文学名人,更何况以陈恺这水平在这古代能否成为一位名诗人还是两说。 陈雍大笑道:“你既有此心,便放手去做吧!”又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先前还担心你…你既然能想到这点,好,很好。” 与陈雍商谈了大约一个时辰,陈恺再次走出书楼的大门,陈恺的心情却是何第一次截然不同了,轻轻地吟诵这在‘陈恺’所作的《唐多令》: 海阔宿白鸥,寒食花满楼。过春风、旧地重游。江上子陵垂两袖,甘焚死,不公侯。 春水自东流,荣华非我求,寄余生、一叶扁舟。换了浮名斟香酝。轻冠冕,任春秋。 轻轻笑将起来:“甘焚死,不公侯么?”看来我要和你走向不同的路了呢。在阳光的照耀下,陈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