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尘幻梦
漫天的雪花不停地飘落，将这个世间的浑浊灰暗彻底掩盖了，留下一个雪白冰冷的世界呈现在这人间。 冰天雪地之间，一衣裳褴褛、遍体鳞伤的少年倒在道路旁，流出的鲜血将这雪白的大地染红一大片。 在这鲜有人迹的道路尽头，终于出现了几个人影，经过少年的倒地处，几人停了下来。其中的少女弯下腰来，用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见依然有着一丝气在，忙吩咐道：“此人还未死，快给他输口真气。” 旁人依言，忙扶起少年，抵住少年的后背，输入一股真气。不多时，少年终于幽幽醒转，睁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清丽无双的脸庞，其上两道清澈明亮的眼光正在关切地凝视着他。 “多......谢。”少年微微地吐出了两个字。那关切的眼神、绝美的容颜从此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中，更刻入了他灵魂的深处，永世难忘。 “晨风，你非我族人，何苦要如此坚决去抗击蛮族？蛮人力大无穷，又会巫术，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冰天雪地之上，一女子蹙着双眉，忧心忡忡地向旁边的少年问道。清丽无双的脸上，带着一丝哀愁，更是那么地惹人怜爱。 “若非你所救，我又怎能活到今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少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这些年你为我所做的，早就已经可以偿还当日的救命之恩。你何苦还要如此？况且我的族人又始终对你不好。”少女眼中忽然泪水盈盈。 “别人如何对我，我皆不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对我好，也就够了。”少年依旧回答得十分干脆：“这段时间你愁眉不展，我又岂会不知你在担心什么？不能为你分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女闻言，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沉默良久，她突然开始在这皑皑白雪上，翩翩起舞起来。 她白衣长裙，舞姿翩然灵动，舞步轻盈飘逸，宛如那从天飘落的雪花仙子，旁边的少年不禁看痴了。 “晨风，我用此舞为你践行，你若不归，我与此舞，将永成人间绝响，不复于世。”舞姿如此绝世，言辞也如此决绝。 “我晨风能得沫雪一舞，虽死无憾，再无奢求。不论此去结局如何，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切不可有此傻念。”少年听了，忙急急地叮嘱道。 “我答应你，我将永远在这里等你回来。而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少女停下舞步，用殷切的眼神望着那少年道。 “我一定会回来的。”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迈开大步，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之中。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冰冷的墓碑前，昔日的少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沫雪，你曾说过，你会永远等我回来的。你为什么食言，你为什么不能多等几年啊？” 望着那墓碑上“圣女沫雪之墓”几个大字，少年字字血泪，滴在这坟前，眼角朦胧间，那绝世翩然的舞姿似乎就在眼前。 “你既不在，我又岂能独活？”昔日的少年一挥手中长剑，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痕，他凛然倒下，倒在了墓碑前。 我来了，我的爱人。拼尽一生，只为抹去你脸上的忧愁，换回你曾经的笑容，可你却未能听到我胜利回来的消息，就已先我而去了...... 既然今生无缘，我只能来世寻你。 少年的一缕魂魄就此往幽冥鬼界飘去。 在经过了鬼门关，走过了黄泉路，来到了奈何桥边。一头发花白的婆婆端着一碗汤，向着他说道：“年轻人，喝下这碗汤吧？喝下了就可以轻装上路了。” “这就是孟婆汤吗？”少年有着些许慌张，“一喝孟婆汤，万事皆遗忘，可是我不想遗忘，我怎么能够忘记她呢？” “人生在世，苦痛永远多于欢乐。遗忘今生，才能期待来世，年轻人，放下吧，忘记吧......” “能不能只遗忘痛苦，留下欢乐呢？”少年依旧有点不死心。 那婆婆笑了笑：“每个人经过这里，都会问这个问题，可是，痛苦和欢乐就像一个铜板的两面，没有痛苦，哪来的欢乐呢？这是天道，不可违。” “忘记了，我又怎能在来世寻找到她的下落？”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 “人生于世，最放不下的便是那一缕情丝。你如实在不能放下，就去那忘川河边的三生石上，刻下你的誓言吧！缘定三生，如真有情，来世必能重续。” 他的魂魄漂到忘川河的尽头，终于看到岸边有着一块巨大的青石。青石上“缘定三生”四个大字在鬼界幽暗的玄光下熠熠发光。 他心里忽然涌现了一阵激动:“沫雪此刻应该已经喝下孟婆汤，转世轮回了，她会在三生石上留下关于我们的誓言吗？” 想到这里，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走到三生石跟前细细地开始找寻起来。数以亿万的誓言宛如浩瀚的烟海，他开始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寻了多久，或许是凭着心有灵犀，他终于看到这样一句誓言：“愿沫雪与晨风来世再续前缘，永远不再分离。” 他大喜，他知道这是她所刻。只有她会把他名字中“晨”字的“日”少刻一横，因为她觉得早晨的太阳本来就是一个圆圈。 他也赶忙在那句誓言的下面一字一字刻下自己的誓言：愿晨风与沫雪来世能再续前缘，永远不再分离。当然晨字上头的日字也少刻了一横。 然后他大叫着奔向奈何桥，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最后喊出了一句：“沫雪，我来了。” ...... 然后记忆戛然而止，又然后，被安置在天都峰偏殿内的云风也大叫一声“沫雪”，醒了过来。揉揉眼睛，云风见云起等四大御天圣使正在焦急地看着他。 他心里明白过来：随着孟婆汤的封印被解除，灵魂深处的记忆正在逐步复苏。刚才出现的正是他前世的记忆片段，沫雪，这是他千年以来第一世的恋人。 念着这个名字，他心如刀绞，喉咙一甜，口吐出一口鲜血。天都上仙诚然没有骗他，情，确实是伤他最有效的武器。 他可以引天地灵气入体，修复受损的经脉，可是却没有什么办法修复他那被情伤得支离破碎的心。 况且还有“紫嫣、轻语、幽画”等，每一个名字都能让他一阵颤抖。听天都上仙言中之意，她们轮回的结局并不美好。 曾经爱上过被神诅咒之人，她们怎么会有美好的结局？受神惩罚应该已属必然，他如今已经很明白这点。 于是，云风的心里一阵心焦，他已顾不上修复他那依旧疼痛不已的经脉，而是在反复地琢磨着：他该如何去营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