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取刀
“顾胜城!” 那头压塌了数十座少棋公楼阁的魁梧巨兽,就这么砸在了秋水和顾胜城面前。 与此同时,还有数道隐晦妖气极速掠来! “无须我多说,你也知道这头玄武有大造化。”月白色长袍女子站起身子,眯起眼,双手抬臂,两柄短剑从袖口滑出。 她轻声说道:“你之前想跳崖,想求死,是因为没有机缘。现在机缘摆在你面前了,难道还想拱手让人?” 顾胜城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站起。 秋水眯眼倒握短剑,轻声说道:“今天的造化是你的,只要你想要,我保证谁也抢不了。” 顾胜城闷头开始奔跑。 他冲向那头玄武。 顾胜城刹那面色苍白—— 仅仅是前踏一步,就有一道妖气猛然破开屋檐砖瓦,在顾胜城脚底炸开,一头西域雪妖连人身都未化,双目赤红冲破屋顶,钩拉十指,要牵扯住他的双足。 接着一道月白色长袍身影飘然掠来,速度极快,一脚踩踏在那张雪妖狰狞面容之上,凄厉惨叫声音之中,瞬间将那张雪妖面孔踏回少棋公楼阁之内—— 拖剑而行的秋水面无表情抬起双臂,剑气鼓荡,两柄短剑重新滑入袖中! 无形滑出的月白剑气瞬间砸下,溅起一团血气,接着化万钧重锤为穿花蝴蝶,紧贴着顾胜城脚底转了一圈,刹那齐根切去雪妖十指! 被斩去十指的雪妖嘶然长啸,砸回阁内—— 顾胜城前进之势未收到一丝阻拦。 他双臂撑在面前,拼命前冲,脚底一路炸开妖气,而秋水的月白剑气一路随行,每一步踏下,身后就炸开一团血雾。 漫天妖血—— 顾胜城有惊无险冲进玄武微微开阖的巨口之中。 月白色长袍倏忽止住脚步,显现出女子高挑身形。 名为棋宫年轻一辈四大杀手的女子吐出一口浊气,微微挑眉。 棋宫四调的地位素来低于五妖宫,但八尺山总归是个论实力说话的地方。 所以四调里的那四个年轻杀手,在棋宫内说的话,相当管用。 秋水面无表情说道:“还想上前?” 顾胜城的少棋公楼阁几乎被秋水剑气划塌一半。 这个把短剑当长刀拖刀而行的女子,一手霸气的袖中剑罡,摧枯拉朽砍翻了十几头雪妖。 月白色长袍的女子缓缓抬起双臂,两柄短剑再度从袖中滑出,指尖转了一个蝴蝶剑花。 倒握剑柄。 她轻声笑道:“想要玄武的造化,还是想要命?” ...... ...... 黄钟宫内有钟鸣—— 振聋发聩! 唯有大敌来犯,才会这般频繁地响彻八尺山。 而不断掠在那个年轻男子身边的妖气,也唯有沉默围观。 看着他一路登山,无可奈何。 拔下白凉木髻的李长歌面色平静,长发披散,负手反握木髻,缓缓前行。 他突然顿足,站在了黄钟宫门槛前。 天地浩大,一人渺小,站在巨大殿宇之前。 人妖殊途,这道门槛专门为妖所铸,于是建地相当高,大约有一人高。 李长歌抬起头,目光上移,勉强透过门槛,能隐约看见那口摇晃不止震颤出声的巨钟。 他沉默片刻,思索了一下自己如何入殿。 他认真看着这道拦住自己的门槛。 然后轻轻跳起,站在了门槛之上。 人类世界里,入大殿时,如果踩在门槛之上,是一件极其晦气的事情。 风雪银城大弟子当然知道。 他站在门槛之上,并没有跳下来的意思。 李长歌面色平静,缓缓环视一圈,黄钟宫的正殿内壁雕琢精美,山海经内的奇珍异兽惟妙惟肖,可惜的是,除此以外,堂内并没有供奉妖族圣像之类的摆放,甚至连妖族祭祀类的器皿都不曾有。 黄钟宫正殿不负其名。 只有一口黄钟。 所以李长歌轻声说道:“晦气。” 踩在门槛上,是一件极其晦气的事情。 听到丧钟也是。 下一刹那—— 挂在黄钟宫正殿里的那口大钟,没来由被一道巨力撞飞。 瞬间砸破正殿,砸碎两道偏门,带出一道深长沟壑,满地碎砖。 那口黄钟飞出黄钟宫。 砸在仙吕宫墙壁之上,钟壁上瞬间崩裂出数道剑气,仙吕宫恢弘墙壁铺开无数蛛网。 李长歌微微眯眼。 剑气再盛三分。 那面大墙应声而破。 一口黄钟沉入仙吕宫大殿。 横扫了近数里距离。 于是站在黄钟宫门槛之上的年轻男人视线开阔起来,一览无余。 李长歌轻声笑了笑,目光望向被砸出一道巨大豁口的仙吕宫。 九百九十九根白烛幽幽燃起,供奉的那尊巨大妖像依稀可见。 晦气。 被黄钟砸出了朱雀妖像的仙吕宫,才是真正的晦气。 ...... ...... 朱雀妖像胎中的女子沉默没有开口。 她沉默望着那个站在远方黄钟宫巨大门槛上,与自己遥相对望的年轻人类男子。 下一刹那李长歌消失在黄钟宫门槛上。 再下一刹那九百九十九根白烛瞬间熄灭。 那个病怏怏男人已经站在了自己妖像的座下,面色平静,抬起头。 “找到你了。” 接着是良久的平静。 出乎意料的,这个杀气腾腾,一路杀上棋宫八尺山,最终拔了黄钟宫大钟的男人,没有砸了这尊妖像。 所以朱雀妖胎里的那个女子有些想不明白。 “你即便真的动手,本座也有手段能够出世。”妖胎女子平静说道:“那头玄武死在你的手上,是他这一世找的宿主太蠢。棋宫如今被你欺上了山门,不怪人间太兴,只怪棋宫太弱。” 李长歌笑了笑。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那根白凉木髻插在了朱雀妖胎座下。 那个朱雀胎中的女子大怒:“你做什么?!” 风雪银城大弟子重新站起身子,捋了捋头发,笑道:“嫌挽发太累,不想再用这根白凉木髻了,索性就送给棋宫。” 朱雀妖胎女子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 李长歌顿了顿。 “准确的说,我的确是有一些话想说的。” 仙吕宫内寂静无声。 这个年轻男子微微一笑。 宫殿上空被一道剑气破开,一柄长剑坠沉之势砸在李长歌身前。 是先前那座剑阵之中领头的九柄剑其中一柄。 这位来自风雪银城的大弟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指了指天上,柔声说道:“我不善言辞。” 天上是重新凝聚的那座恢弘剑阵。 万剑重新出巢,只等他出仙吕宫,剑气诛杀之。 沉默良久,一直暗中授意再开剑阵的朱雀胎中女子此刻没有再开口了。 她只是静静看着那柄沉在李长歌脚边的妖剑。 “我想,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剑骨相到底是什么。” 李长歌直视那尊巨大朱雀妖像。 仙吕宫被剑气洞穿,北原天光透过孔洞传射而下,无数剑气垂落,被这个年轻男人的剑骨天相柔和拖住。 拖不住的是余下的当头八柄妖剑。 李长歌剑骨cao纵之下,八柄妖剑陆沉之势砸在周身。 这座八尺山盘踞数千年的传世剑阵,被这个男人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化为己有,坠落的剑气互相吞噬,在他身后盘踞成一头似龙似雀的远古大妖模样,收敛双翅,将其护住。 大殿寂静无音。 “好了,应该都看清了?这就是剑骨相。” 剑骨龙雀,天地异相。 佛骸内易潇凭借着剑主大人的“鬼见愁”,勉强借用了这层次的境界。 第五层天相巅峰。 从来没有一个天相修行者,能够在这么短暂的修行岁月,将天相修行到这种地步。 李长歌常驻这个境界。 “我连天地异相,都化的是小师妹的模样......”病怏怏的年轻男子轻声笑了笑,“你们伤了她一根毫毛,拿一条命来偿,应该不过分吧?” 杀胚。 朱雀妖胎女子素来不在乎棋宫那些小妖的生死,只是冷笑开口:“风雪银城的大弟子,好大的威风。你修的剑道至仁,怎么刚入世就来棋宫大开杀戒?” 李长歌笑着说道:“我杀人了?” 朱雀妖胎女子怒极反笑:“你没有杀人?” 血染八尺山。 李长歌自嘲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杀的......都是妖啊。” 朱雀妖胎之中的女子沉默片刻,最终恨恨说道。 “今日,你尽管砸了这座大殿,试着看看能不能杀了本座。” “若是杀不了......” “那么本座出世之后,第一个就要杀你!”朱雀妖胎之中的女子怨毒说道:“棋宫迟早杀上风雪银城,还今日耻辱。” 李长歌咧嘴一笑,微微抬臂,九柄妖剑瞬间从大殿地面拔出,钉穿朱雀妖胎座像。 只留剑柄。 九柄妖剑穿入缝隙,处处留一线,丝毫没有伤到妖胎中的女子。 朱雀妖胎之中的女子怒道:“杀了我啊!” 李长歌微微咳嗽,皱眉说道:“一笔勾销了。” 朱雀妖胎女子大怒喝道:“你有胆御剑,没胆杀人?” 李长歌轻声说道:“今日留你一命,希望棋宫以后不要欺人太甚。” 他微微再抬臂,一柄妖刀从朱雀胎中剖腹而出,落入手中。 任那个朱雀女子再愤怒,一概不理。 “取棋宫这柄妖刀,送给小师妹,算是物归原主。” 李长歌认真说道:“真想找我报仇,等能拔出那根木髻再说。” 他端详手中妖刀,自嘲一笑:这趟来八尺山,取到了妖刀刀身......算是如愿以偿? ...... ...... 仙吕宫满殿烛火飘摇重燃。 已经空荡无人。 风雪银城大弟子下八尺山。 背负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