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血瞳！
八六、血瞳！ 一号牢狱层次之间的通道，每一次开启，都会引动连贯性的机关，直接反应到作为看守者的李山玉的那间屋子。 因此！ 在林寒拖着莫云走出牢狱第二层通往第一层的通道不久，李山玉便是领着那两名装着一成不变的黑衣男子，来到了通道出口处。 远远的，见着停在原地，并未直接离开的林寒，李山玉笑了笑，连忙赶上前来。 “回来了？” 林寒必须在十天内从第二层回来替李依依诊治，李山玉早已知道，所以对于他现在回到第一层，倒并不是十分意外。 “嗯。”林寒点了点头，拖着口不能言的莫云，朝着另一方的五间房间的位置行去。 李山玉看了眼浑身被血水染红，伤势骇人的莫云，疑惑道：“这个人……是？” “没什么。”林寒并未明说。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山玉叔叔，你不要急着离去，待会儿可能还要麻烦你一次。” 李山玉眉头微敛，虽然颇为好奇，却也没有追问，点头表示同意后，便没在多说。 两人并排行走，带着两名黑衣男子在后方，来到了之桃居住的那间房，这四周的其他四间房内，已不再是如同林寒尚且留在第一层时，那般无人居住了，反倒各个房间内挤满了三五人，凑合在一起。 因为还未到深夜，这些人并没有将房门关上，在看到林寒到来后，他们纷纷大惊失色，生怕林寒对于他们入住房间而产生不满，从而施以惩戒。 不过！ 让他们心中稍安的是，林寒并没有理会他们住房之事，只是直接走到了小女孩之桃的房门前。 砰！砰！砰！ 如同第一次找到小女孩的场景一般，林寒伸出手，敲了敲房门，不急不缓，颇有规律。 “谁啊？” 房间内响起一道略显稚嫩的空灵童音，接着，声音的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喜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哥哥，是你吗？” “你回来了？” 随后，伴着一连串砰砰作响的细碎脚步声，房门立刻便拉开了，露出小女孩之桃带着喜意的小脸，笑容纯真，如水晶般纯粹。 “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林寒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因为、因为只有大哥哥敲门的声音才是这样一下一下的啊。”之桃眨巴着眼睛，说得理所应当。 林寒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小女孩心细如丝，只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敲过两次门，她就完全记住了。 “咦？李爷爷，你也来了……”这时，小女孩眼光才看向一旁，发现了林寒身侧的李山玉。 小女孩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畏惧李山玉了，自从知道了这个李爷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厉，也没有继续要求她离开牢狱后，之桃就不再害怕他了。 反倒因为李山玉对她颇为友善，小女孩对他的感觉也完全转变，变得相当不错。 所谓孩童心性，正是这般，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没个定性。 “呵呵，之桃总算看见我了，看来大哥哥回来了，小丫头你就不要你李爷爷我了。”李山玉揶揄道，笑得很亲切，不含丝毫功利之心。 “李爷爷~~”小女孩不依，撒娇道：“不要这么说嘛，大哥哥刚刚才回来，所以、所以……” 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解释的理由，之桃转了转乌溜溜的黑眼珠，打算糊弄过去，含糊不清道：“反正、反正之桃并没有不要李爷爷的~~” “哈哈……”李山玉开怀大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了好了，你李爷爷知道了，之桃对我最好了。” “讨厌~~”小女孩娇笑如铃。 “这些天，多谢山玉叔叔照顾之桃了。”林寒突然插口道。 李山玉笑了笑，摇头不语。 真要说起来，对小女孩最为照顾的，就是他了，从小女孩来到一号牢狱开始，他便暗中喝令其他犯人不要欺负她，否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生活在牢狱之内，哪有这么安稳的事。 只是这些，即便是林寒也无法猜测到，李山玉活了大半辈子，当然不会为了表现自己而说出来。 忽然！ 沉默中的李山玉在不经意间摆了摆手，挡在门前的身体，随之让开了一点，被林寒拖在后方的莫云，立刻映入了小女孩的眼帘。 “这是……” 她略微愣了愣，旋即便是一惊，眼泪都掉了下来，急忙冲上前来，语带哭腔道：“小叔叔，你怎么了？” 莫云目光怨毒的盯在小女孩饱含关心的脸上，眼珠子赤红如血，带着不加掩饰的狰狞，若不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他早就冲上来，直接拿住小女孩威胁林寒了。 随着离开小女孩这些时日的心理变化，如今的他，心灵已经扭曲到了极点，即便是让他杀了小女孩，恐怕他也不会留手！ 林寒一把将快要挤出房门的小女孩拉到身后，淡淡道：“之桃，不要上前。” 她错愕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寒，不明所以。 “他已经不再是你以前的小叔叔了。”林寒叹声，拭去小女孩的眼泪，声音中带着怜惜。 “怎么不是以前的小叔叔？”她眸子水汪汪的，对于林寒所说的话很费解，天真的问道：“小叔叔还是小叔叔啊……” 她又是开始挣脱林寒的手掌，想要过去看小叔叔的伤势，“大哥哥不要拦着我，小叔叔受伤了……” “不要乱动！”林寒皱眉，语气也沉重了一些。 之桃心里颤了颤，望了一眼目光阴毒的小叔叔，又看了看眼神中饱含关心的林寒，沉默了一会，最终，没有继续反对，选择了相处时日较短的大哥哥林寒，乖乖站在了他的身后。 林寒揉了揉小女孩的小脑袋，指尖弹出一缕劲气，解开了莫云的部分xue位，让他能够说话。 “林寒，你这贱种……”声音刚一恢复，莫云马上就是一脸狰狞，目光如同毒蛇，盯在了林寒身上，出声咒骂。 林寒神情平静，不为所动。 这般情况，顿时让小女孩心中一阵不妙，樱唇不断开阖，忽然有些紧张，细若蚊音的喊了一声：“小叔叔……” 唰！ 莫云目光落在之桃身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整个人好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杀气如海，没有掩饰半分，潮涌而出。 莫云一脸狰狞的仇视态度，就像是对待生死大敌，哪怕再过愚昧，都能体会到那种恨意，更何况聪明伶俐的小女孩。 她眸中雾气升腾，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嘴唇被咬的紧紧的，似乎不敢相信，抱着忐忑的心思，她咬着银牙，再次喊了一声。 “小叔叔……” “别叫我小叔叔！！” 莫云断然大吼，立刻打断了她，声嘶力竭，一脸扭曲之色，“我跟你没有关系！” “你这个贱丫头，还有脸喊我小叔叔？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家破人亡！”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至今！” “都是你！” “都是你这个贱种，我才会落到如此地步！” 莫云状若疯癫，尖声嘶吼，每说一句，小女孩就往后退上一步，小脸上，更是再也没了半分血色，煞白如纸。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不断地摇头否认。 “不是的？哈哈哈哈……如果不是你这个灾星，你我的家人怎么会死？” 莫云大笑，眼泪都呛了出来，“不要再否认了！” “就是你！” “就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你一门才会死绝！而你一到我家，我满门便立刻被你连累，全部被处斩！” “不是你这个贱种，还能有谁！” 莫云眼泛凶光，狞色频频闪过。 “不是的，之桃不是灾星，之桃不是扫把星……”小女孩瘫软的倒在林寒身上，喃喃自语，似在对自己说，又似在求一个肯定。 此刻，李山玉也明白了一点，上前一步，便准备出手教训莫云，替小女孩讨个公道。 林寒皱眉，抬手阻止了他。 蹲下身，林寒拭去小女孩的泪水，道：“之桃，还记得上次大哥哥跟你说的话吗？” 小女孩魂不守舍，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林寒默然，沉默了片刻，反而笑了笑，开口了，“算了，大哥哥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小女孩神色依旧一片茫然，呆滞不语。 林寒自顾自的开始了诉说，“以前，很小的时候，大哥哥因为一岁不到便被父母抛弃，受到严重性的冻伤，体质十分孱弱。” “尚在襁褓里的那时候，大哥哥食不能咽，连吃奶的力气都没，甚至呼吸，都是异常微弱，有近于无。”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大哥哥活不过成年，必死无疑，根本没救。” “可是！” “收养大哥哥的师父是个很固执的老头，他偏执的认为，大哥哥会好起来的……” “于是！” “就这样，他很小心、很体贴，尽职尽责的照顾着大哥哥，直到大哥哥度过了婴儿时期，能够行走，能够读书习字。” “如他所愿，让所有人谓之为奇迹的事情发生了。大哥哥活下来了，虽然比常人要孱弱，但至少，大哥哥并没有死。” 小女孩愣了愣，没有想到实力强横的大哥哥，还有着这种坎坷的经历。 “那时，一般的孩子，一岁便能够正常行走，两三岁，便能够小跑着四处玩耍了。可大哥哥不行……” 林寒继续说着，眼神有些恍惚，“犹记得，大哥哥在四岁的时候，还经常走路摔跤，站久了都会感到累。” “那时，大哥哥几乎是所有人眼中的废物，活着反倒不如死去，因为大哥哥的生活，纯粹是在浪费着大哥哥师父的时间！” “但是！” “纵使乡邻左右，所有人的嘲讽、冷笑，可大哥哥的师父却依旧如故，并没有半分气馁失望，他仍然秉持着自己特有的固执，甚至，为了让大哥哥有着好的环境，他将生活的地方，换了又换……” “就是这样，他每天搀扶着大哥哥走路，搀扶着大哥哥四处玩耍，他很用心的维护着大哥哥的一切，在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情，就被他一点一滴，慢慢的做到了。” “当然！” “他除了固执，还很严厉。” “在其他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大哥哥就被他强硬的拉去读书习字、学医明理。” “大哥哥的整个童年，都是被人看不起，小看着成长的，从小，大哥哥走路慢，打架也打不过别人，在所有孩子都能够习练一些粗糙的拳法时，大哥哥却还经常性的生病。” “但！” “即便是这样，大哥哥固执的师父，还是坚持着对大哥哥的培养，直到某一天，大哥哥医术有成，成了别人眼中的小神医，学识过人。” 小女孩聚精会神，情绪完全提起来了。 林寒沉默少顷，深吸口气，道：“但是，在所有人笑着恭维大哥哥的师父如何后继有人的时候，却没有人想起，这个老头，是如何在深夜，依然陪着大哥哥一起挑灯看医书，为大哥哥讲解着那一些些晦涩深奥的医道知识。” “所有人都只看到结果，而忽视的一路走来的坚持……” 林寒眸光闪了闪，“大哥哥的师父，曾跟大哥哥说过，做人贵在坚强，坚持。” “大哥哥坚持了十几年，最终仗着先天比别人要差上一些的底子，慢慢学会了在旁人眼中，深奥得难以想象的医术典籍，成为了所谓的小神医。” “而在大哥哥师父过世后，大哥哥独自一人，无依无靠，忍了几个月，最终却仍然是坚强的活了下来，并且走到了现在！” 林寒看了眼地下躺着的莫云，揉着小女孩的头发，“之桃，在大哥哥看来，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认识，坚持自己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但如果你连坚持的勇气都没，又谈何对错？” “告诉大哥哥，你认为自己，是灾星吗？”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小女孩眼泪一下子止住了，定定看着林寒，她抹了抹眼眶，咬着贝齿，一字一顿道：“之桃不是灾星！” “那就好。”林寒笑了，俯身，将小女孩的泪水拭干。 一旁，李山玉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流淌，深深地看了一眼背影消瘦的少年，他猛然转过头来，目光冰冷的盯在叫嚷不休的莫云身上，杀意摄人。 见到这一幕，仿佛长大了许多的小女孩连忙走上前来，望着再也找不回以前模样的小叔叔，她语气平淡的提出了要求，“大哥哥，还有李爷爷，能放了他吗？” 李山玉一怔。 “好！”林寒却是略一颔首，直接同意了。 转过头，林寒朝着李山玉点了点头，道：“山玉叔叔，将他带出去吧，以后就不要让他在牢狱内了。” 李山玉这才恍然，也明白了林寒的意思。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将来林寒离开一号牢狱，肯定会将之桃带走，而莫云这个潜在的祸害，留在这里，只怕会对小女孩产生影响，直接撵出牢狱，不再与小女孩相见，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伸手招来身后的一名黑衣男子，跟他交代一番，让他拖着莫云离开，李山玉便不再留意。 小女孩看了小叔叔几眼，最终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沉默了下来。 对此，林寒并未在意。 又是跟李山玉一番交代，随后两人道别，林寒抱起小女孩，走进了房间内。 他知道，虽然心结已了，但心智尚不成熟的小女孩，不可能那么快就容易释怀，还需要安慰。 这…… 自然需要自己来开解。 ……… 莫云眼神混沌，如同行尸走rou，被黑衣男子架在背上，带出了一号牢狱，朝着西峰城乞丐最多的一条街道行去。 黑衣男子一路沉默无言，只是快速认准方向，飞奔而去。 很快，他便来到了目的所在的这一条街道。 黑衣男子寻了一处偏僻的街道拐角，将莫云放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塞在了他的胸口。 做完这些，黑衣男子直接起身，扭头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 “哈哈……没想到等不到那个小丫头，倒是将这个废物等出来了。”突然，一道沙哑的大笑声在耳边响起。 黑衣男子立刻警觉，抬头朝着四处望去，小心防备。 “小子，你倒有趣……”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黑衣男子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入目！ 只见到一双血色眸子映入眼帘，其内仿佛有着血海翻腾，尸山骨海堆积在里面，让人如坠地狱。 “呃~~” 黑衣男子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喉管好似被硬生生掐住，挤出一丝呜咽之声。旋即，他整个人便如同炙热阳光下的冰雪，逐渐消融，顷刻之间，就只余下一滩血水，再无它物。 整个街道，所有行人、路人全部消失不见，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一双好似囊括天地的血瞳，闪烁着妖异光华。